<p class="ql-block">從小喜歡吃紅薯,尤其上學路上能買上一兩紅薯片,那幾日我都可沉浸在幸福之中。但紅薯片貴每兩1毛錢。大部分時間我是用僅有1-2分錢買一把爆米花,炒胡豆等。家里買了一大堆紅薯,譚姨姨每日做紅薯稀飯,干飯,蒸紅薯煮紅薯。甚至用紅薯和面做餅,從未吃膩過。但我最喜歡烤紅薯與紅薯片。向譚姨姨申請了好久,終于有天放學后發現譚姨姨在烤紅薯(這需要單獨的爐子一般燒鋼碳,很麻煩)我守著爐子烤守著吃,吃飯時都已飽了。看著盤子里的烤紅薯,只恨自己沒有多余的胃裝下。翌日早上譚姨姨將剩余的烤紅薯放鍋里與饅頭同蒸,我依舊選擇紅薯但已沒有新鮮出爐的味道了。又向譚姨姨申請要吃紅薯片。就這樣剩余的紅薯洗后煮了一大鍋。紅薯切片后放在涼席上曬。每日放學回家我總要拿上幾塊還未涼干的紅薯片吃。一天天到春節前夕,用沙子炒花生及瓜子后涼席上剩的歪瓜裂棗的紅薯片也放入鐵沙鍋里炒后用筲箕過濾沙子后那紅薯片真的好吃。有點后悔品相好的曬著紅薯片都被我一天天吃了。</p> <p class="ql-block">無憂無慮幸福的日子停留在1966年。5.16指示發表文化大革命開始了。7月學校期末考試結束。我們放棄了暑假。積極參加了“革命”。還接受主席檢閱。如火如荼的革命,沒想到革命到自己頭上。67.1.機關被奪權。8號機關造反派以需要我家院子做紅衛兵接待室。一早一幫身強力壯的機關干部就到家要搬家。床拆了一樣樣搬走。大立柜東西全扔在地上,譚姨姨用床單包好帶走。東西還未搬完院里已放入無數戴紅袖章的紅衛兵,他們發現警衛員房墻上貼著的毛,劉二個主席像旁用鉛筆畫幾個爬地打槍人,對面是倒地人。這就成了反動畫。又是一陣打倒……橫掃…..口號聲。父親被抓到大卡車上沿街批斗后再未回家。晚飯后我拉著板車到機關大院深處我們分配的大壩子院里2間房走去。沒想到<span style="font-size:18px;">當晚造反派就在凌亂屋里開始抄家行動。爬窗一看,一伙人圍著母親宣布抄家開始。</span></p> <p class="ql-block"> 平素和顏悅色的叔叔們一臉嚴肅在家門口向我們宣布抄家主要黑槍黑彈黑材料。要我們揭發父親反黨言論。結果抄走了父親所有文字資料(黑材料)戰爭年代繳獲敵人德國蔡式135照相機(因父親喜愛照相)母親的金戒指及300元的存款。譚姨姨的小箱子也在家里。造反派要鑰匙打開,我說那是譚阿姨的。此時譚姨姨憤怒不已沖進去拿著箱子對造反派高喊:那個敢!我勞動人民出身,不貪不占誰敢翻我的東西!那人竟住手了。(他們已撬了父親箱子的鎖)。我感到譚姨姨如同紅樓夢晴雯一樣,敢直面抄家嬤嬤們,好生佩服!那晚母親像瘋了一樣到機關找父親。望著散亂的家,譚姨姨帶我們打地鋪分睡了。一天之內家散了。好在有譚姨姨在。我抱著金咪入睡了。翌日繼續拉板車搬家。金咪在大壩子院里上廁所時被孩子們追打。它逃了,幾天后它跑走了。不久父母被關,譚姨姨也被造反派趕出家門。反動畫機關當即成立了專案組,在一片抄家后凌亂無序的房中開始,一個阿姨二個叔叔在大桌旁開始詢問 小三,一張白紙讓其畫畫,幾筆就呈現墻上打槍人,倒地的人。案破了是小三,他們問他答,不斷眨眼想。他說那是剛刷了石灰的白墻上什么也沒有。什么時候畫的?吃黑饅頭時(1959-1962年)。那時小三才6歲。6歲的小反革命?后不了了之。但小三從此再不動筆畫畫。遺留眨眼毛病。</p> <p class="ql-block"> 過去都是譚姨姨帶著我們幾個孩子,她管著家,從未擔憂吃飯穿衣的問題。但父親總要我飯后去洗碗。后課余時間摘菜,看她做飯與她一起到南大街買菜買肉。67年1月父母幾乎一夜之間與抄家之日消失,譚姨姨也被趕走。所有的事全落在我的肩上。抄家洗劫家里的錢。因母親領了父親工資,故不發工資。家里有米面油吃飯好像尚可。但沒有買菜錢,最終我發現家中洗衣粉(那時屬統購統銷物質)可賣。放在院里,有孩子們幾毛一袋買下我則有了賣菜錢。洗衣則將衣泡在腳盆里幾小時后用腳不斷踩,清洗后效果不錯。后有機關阿姨看不下要求造反派給這些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每月每人15元。共記75元。就這樣14歲的我成了全家管家婆。</p> <p class="ql-block">有了錢以為一切問題都可解決了。待到家中存糧吃完后譚姨姨還攢下好多全國糧票,都用完后才發現糧票不夠了。那時我與二哥中學生每月30斤糧,3個弟弟竟都是小學生,口糧在每月15-20斤(網上資料)大弟弟僅比我小一歲,未能上中學,他又是在家最能吃的。紅薯胡蘿卜土豆及打瓜菜成為彌補糧食不足的補充。一大鍋菜稀飯放上一勺熱油就是我們的主食了。弟弟們至今記得我煮的紅薯稀飯比菜稀飯好吃。胡蘿卜切丁用油炒后放上煮后過濾的米飯,那吃的一個香。尤其冬季饑餓困擾我們,一碗飯到手看見大弟弟饑餓的眼神我要趕上一點給他。小弟弟因饑餓則到母親學習班集體吃飯時期待獲得母親省下半個饅頭(一次成功)。但被造反派發現則會當著母親面打他。母親一直不能釋然,說我沒有保護好弟弟。3個漲身體的弟弟不在增加糧食。我們經常到步行到雙流買紅薯及蘿卜。小三自己造的滑輪車推著放東西。有次滑輪車半路壞了,第一次用了6分錢坐公交車回家。二個弟弟高興,我卻心痛這六分錢。花幾毛錢給弟弟們買上幾只小鴨子,大弟弟用一根竹桿頂頭放上幾根彩色布條吆喝著。喊的口號:鴨兒哩哩哩!還每日趕它們在池里戲水,吃池里小蟲。甚至到南門大河挖小蟲子。還在地里挖蚯蚓。給小鴨子吃。毛絨絨的小鴨子長大了。有些吃了有些丟了。</p> <p class="ql-block">父親被軍管,初在錦江賓館九樓,后有二人跳樓自殺(67年12月12日)他們降到二樓。再到大慈寺,昭角寺。每月要送換洗衣服及糧票。有次發現廖家3個兒子在與戰士爭吵,原來他們不交糧票,戰士高叫:那就要餓死他!兒子們大喊:我們在外也要餓死了……。我也想用此法。2月未交糧票。心中暗喜。沒想到一日二輛軍用三輪摩托車,插著警備區的小紅旗坐著六個軍人沖到我家門口,后面跟著一大堆孩子嘰嘰喳喳說著到秦家抓人了…..。還能抓誰?父母早抓,二哥因參加老保紅衛兵又是狗崽子曾被人點水跑到鄉下躲起來。摩托車停在我家門口,家里就我了,經歷災難多了,早已鍛煉出鎮靜自如的能力。還正在做飯,圍著圍裙沖到門口,站在家門口看著摩托車下來二個軍人(我想的是否父親出事了),隨時準備應對意外。只見他們一臉嚴肅對我說:為什么不給你爸送糧票?!原來是此事。我松了一口氣立即拿出30斤糧交與他們(糧票在那時簡直就是小事一樁,父母只要活著,我們的饑餓又算什么)。摩托車風馳電掣般飛出院子。(后聽二嫂說他爸在關押時看見我爸拿碗打飯被戰士們呵斥沒糧不準吃!)</p> <p class="ql-block"> 沒有糧票,盡管我都在菜市場買打瓜的菜,或品相不好的紅薯,洋芋。曾挎著大籃子行走在人民南路大街上,被同學看見稱簡直不敢認了,我笑到調侃說:我現成了楊排風了,那個燒火丫頭,家里的火頭軍。在街上看見馬汝芝馬姨姨,見我望著一袋玉米面,可以用1斤糧買5斤,想買但沒有那么多糧票,她立即給了我5斤糧票,讓我感動的。買了25斤玉米面扛回家蒸了玉米面發糕。那日我宣布,這是馬姨姨給的糧票買的玉米面,你們敞開吃,弟弟們第一次吃飽了飯。錢仍不夠用。后打聽到龍泉的紅薯便宜。與班上同學小路商量(她家也有2個弟弟,糧是不夠吃的)。我們二輛自行車就出發到龍泉了,龍泉距離成都18公里,但路高低不平。上坡用力騎,下坡滑行很爽,有時要按剎把,前無障礙物時則不按直沖再上坡省力不少。一路歡歌我們到了龍泉。紅薯真的很多,一家家問討價還價,最后我們輛自行車都裝了50多斤紅薯了。準備返程了。結果在一處發現有更便宜的紅薯但要打瓜賣40斤。我心動了,要買。小路勸我,我說:我馱個人隨便騎。但人與紅薯不一樣呀!小路的勸阻沒生效。近百斤的紅薯就在我自行車后面壓著出發了。</p> <p class="ql-block">馱著近百斤的紅薯,騎在龍泉那條山路上。爬坡尚可,下坡則小心翼翼按住剎把滑行。走了近1/3的路程,爬上一道坡,突然發現前面出現一排并肩走(3-4人?)的挑著已清空的糞桶的農民,糞桶里還有一個糞勺。急按鈴及剎把,想讓他們躲在一邊,誰知他們竟側身,糞桶轉了個圈,映入眼簾是那桶上的糞勺打在我的自行車龍頭上,只覺眼前一黑摔倒在地。待清醒過來農民伯伯早已不見蹤影。發現我與自行車都倒在地上,自行車前輪已彎曲,不能站立了。小路與自行車站在我旁邊。怎么辦?小路看見農田旁的竹林區說:將我們倆紅薯放在附近老鄉家及那不能動的自行車放在附近老鄉家里。她馱我回家,翌日找車來拿東西。找車?我們都是狗崽子,父母均被關押。我們就是家里頂梁柱在這里想不到辦法,回家依舊如此。此時我想到步行串聯時,大卡車總是主動停在我們面前要求我們坐車。搭車!一個念頭突產生,不要搬動車與紅薯了。我與小路站在路中間,見大車就攔,小車則站一邊放行。幾輛地方大卡車從我們身邊繞過。</p> <p class="ql-block">后來了輛軍車,車繞過已到前面,車上有幾個軍人問:怎么了?我說:我們被撞倒了,不能行動了。車停了,幾個軍人下車,抬著我們自行車及紅薯上了車,我與小路則爬上了車。對著那一顆紅星頭上戴,革命紅旗掛二邊的解放軍叔叔千恩萬謝。迎著風,大車迅速沖到了成都邊上,此時看見幾個戴紅袖套的人在攔路查投機倒把者。放行了軍車。我慶幸又逃過一劫。到了九眼橋,他們部隊到了。我們及自行車紅薯均下了大車。幾個軍人將彎曲的自行車圈踩正,能站立了。我推到修自行車鋪換了二個鋼絲。修好自行車與小路分了手。將紅薯放在車后,不敢騎了,一路推回家。 后來算賬,龍泉買紅薯用了6元錢,自行車換鋼絲2根1元錢。還是節約了1元錢。從此我再不敢到龍泉買紅薯了,除路途艱難,進城還有割資本主義尾巴的紅袖套們。</p><p class="ql-block"> 多年后我在九眼橋一所部隊醫院服役。曾到哪個部隊,是空軍11旅的。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那些曾幫助過我們的解放軍叔叔們如今在那里?他們在我心中留下不滅的記憶,那真是人民子弟兵呀!我當了兵,一直學著他們樣秉承履行軍人的職責。</p> <p class="ql-block"> 69年1月27日我與小路和班上同學一起下鄉到寧南縣,下鄉后我這個伙頭軍終于能吃飽飯了。</p> <p class="ql-block"> 不到1年因發現那里有麻風病,我哥將我們倆轉到青神縣。當時所在生產隊是百果公社五大隊三小隊。我們在家過了國慶節就到了生產隊,縣里每個知青發100元安家費。在寧南是200元,因屬產甘蔗造紅糖,10分工1.20元,但我們走時因雨季不通車,公社信用社里沒錢。半年掙的工分錢一分也未拿到。</p> <p class="ql-block"> 青神僅一天就可到達。早上從火車南站坐綠皮車1.2元到眉山,在眉山公交站買下午1點到青神的公交車0.9元票錢到青神后坐船大概0.2元過河,爬上坡就是白果公社(現叫鄉了)。山路行走1.5小時就到了生產隊。縣里跟隨每個知青發給生產隊的100元本來是造房及買生產工具。但我們均住在原來知青建的房里。用了30元買鋤頭鍋碗瓢勺(隊長認真給我們說花的錢)下鄉第一年尚余3月,好像每月還發10元生活費。可以買菜吃。這里工分較寧南低10分工僅0.3元。而且評工分我們均屬半勞力婦女最高一天8分工。我與小路則是6.5分與6分。</p> <p class="ql-block"> 一到生產隊就面臨著沒菜吃,郭興安隊長負責管理我們,每日天見亮就要喊:小路、路小出工了!他們家磨豆腐也要端一碗給我們。有時碰上趕場坐船到縣里自帶大米用1-2元錢與哥們一起大快朵頤。有時摘隊里紅薯藤的葉子。現已屬非常有營養的菜了。但那時則是農民伯伯喂豬的飼料。大部分時間我們則是從家里帶豬油醬油,混在飯里叫豬醬飯。2月后紅薯豐收季到了。地頭挖紅薯,很興奮。每日生產隊都要分配紅薯到家,天天吃紅薯。后發現吃紅薯趕不上紅薯壞的速度。生產隊給我們分了個地窖,可將沒有破損完整的紅薯放在里面不會壞。這樣每日分配紅薯好的就放地窖里,有破損的鋤頭挖壞了,就拿回家吃。單煮或與飯同煮。那時小路的妹妹和我的小弟弟均到這里與我們同吃同住。總之天天吃紅薯,我依舊熱愛。春節要到了,大哥來了用背篼裝上帶回家紅薯,其余全倒入地窖存放了。春節后返鄉我們地窖里的紅薯還好的。隊里的竟爛了。用每斤6分價格收了我們紅薯用做紅薯種子。當時市面紅薯已賣到8分。我們僅計入工分。年底結賬:我們倆欠生產隊30元錢(因大半年我們在寧南下鄉(沒拿到錢)。后我要求用縣里給我們安家費還債。但人家義正嚴辭說這錢是接受我們再教育給生產隊的錢。我總以為因為我們來到多分了他們口糧他們不高興。后勞動時與他們交談還道歉給他們增加麻煩。結果人家說:加你們倆我們全隊才98人。當年是128人。我第一次知道生產隊自然災難中餓死了30人,“是水災?還是旱災?”我急切問。“喲誒,天還是這個天,地還是這個地”老鄉夸張的表情讓我不明就里。“為什么?”“大躍進,搞食堂,練鋼鐵,這里的樹都砍完燒了,地糟蹋了不長糧食,餓死了多少人”。再教育讓我知道大躍進的真象,現已慢慢淡化漸消失在歷史長河里……。</p> <p class="ql-block"> 小路后用養豬及做代課老師的錢還了債。我則當兵了。隊里通過小路到我家要求母親還錢。母親未理。當兵第一年工資6.75元。第二年7.75元。第三年8.75元。73年5月提干53.5元。立即用30元寄給生產隊(沒有收據及回執)。73年9月上了大學。小路則77年考入川大。我們如今都成姥姥輩了,含飴弄孫了享受晚年了。</p> <p class="ql-block">紅薯如今成了最時髦的食物。還據有抗癌作用(都在動物實驗中獲得)。</p> <p class="ql-block">紅薯曾帶給我上學時的快樂,饑餓時全家飽腹的食物,它簡單樸實,沒有氣宇軒昂的氣勢,默默守護著普通百姓的生命線。它幾乎貫穿我的一生。如今對它的評價越來越高。我每日也幾乎離不開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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