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貧往事憶時濃寂叔之謎團

艾和兵

巴水河的風夾雜著刺骨的寒意掠過屋檐，我懷揣昨夜未解的驚恐與謎團，再次踏上了通往何寨村5組黃月波家的小路。這是我第三次登門造訪這位由我直接負責幫扶的貧困戶。一如前兩次，他家的大門依舊緊閉，仿佛將外界的關懷與溫暖隔絕在外。然而，上次我留下的“寂叔，你在哪里”的煙蒂字跡，卻依舊清晰地散落在墻腳的草叢中，在朝霞的映襯下，隨著寒風打著旋兒，仿佛在訴說著他那些無處安放的心事。我知道，有些傷痕，早已深深鐫刻在他的心底。 終于，在河灘上那棵古老槐樹下的石凳上，我找到了他。他蜷縮在那里，左手夾著一支香煙，明明滅滅的火光映照著他那雙迷離的眼睛，他正望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河面，陷入深深的沉思。二十五年前，那對可愛的龍鳳胎兒女曾在這里追逐嬉戲，可轉眼間，兩個鮮活的生命就被無情的河水吞噬。“那天……他們說要去抓蝌蚪……”寂叔突然開口，沙啞的聲音驚飛了樹梢的麻雀，“我正在別人家干泥工活，耳畔突然仿佛聽到喊聲：爸爸救我……”他的話語戛然而止，隨之而來的是撕心裂肺的哭喊。指間的煙灰簌簌掉落，仿佛那些破碎的記憶也隨之墜落。 失去兒女的痛，如同一把生銹的刀，在寂叔的心里反復剜割。幾年后，他有了個小兒子，但這個兒子外出打工一走就是五年，至今杳無音信，這成了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走的時候說要掙大錢，讓我們過上好日子。”寂叔的眼里泛起淚光，渾濁而絕望，“可五年了，連個電話都沒有……”妻子的冷漠疏離，更是往他那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撒了一把鹽。曾經相濡以沫的夫妻，如今棄家外出打工，常年不歸家。即使偶爾春節回來，也僅僅在同一屋檐下過著AA制的生活，短短幾天的相聚，連敷衍的寒暄都少得可憐。 每次望著滿地狼藉的煙蒂，我突然意識到，這些黑色的痕跡，正是寂叔無聲的吶喊。他用半生的時間，困在回憶的牢籠里，獨自舔舐著那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半身不遂的身體，讓他無法逃離這份痛苦；失明的左眼，仿佛也在隱喻著他對未來的絕望。我那天見到他時，突然想起在另一個塆里走訪時，看到的那個用升子裝滿大米，將撲克牌插成弧形狀與他人打牌娛樂的人，正是我眼前這個被我稱為“寂叔”的人。那何嘗不是他孤獨世界里的小小王國？ 他，早年痛失龍鳳胎子女，中年又遭中風，半身不遂。當下唯一的兒子剛到弱冠之年就外出打工，五年難見蹤影，妻子也在他鄉務工，常年不歸家中。“常倚門窗伴孤影，寂寞孑然聲自應”，“寂叔”這個稱呼，成了他生活的真實寫照。 我望著他，滿心的心疼與無奈。貧困可以用物質去幫扶，可他內心的傷痛，又該如何治愈？我和同行的農行扶貧隊員們商量后，決定從精神層面給予慰藉。我們為他送去了隨身聽，里面存滿了改革開放40年歌頌黨和祖國的歌曲。當我們把隨身聽交到他手中，幫他戴上耳機的那一刻，我看到他渾濁的眼睛中，閃過一絲光亮。 漸漸地，他的嘴角微微上揚，綻放出久違的笑。那笑容，雖有些生澀，卻讓我覺得，所有的努力都有了意義。我知道，這小小的隨身聽，或許無法抹去他所有的傷痛，但至少能在漫長孤寂的時光里，給他一絲溫暖的陪伴。我離開他家時，身后傳來隨身聽里飄出的悠揚旋律。那是《二泉映月》，如泣如訴的曲調，仿佛是他這些年苦難生活的傾訴，又像是對未來隱隱的期許。貧困易扶，可這苦難留下的傷疤，要多久才能真正愈合？我不知道答案，但我愿用更多的耐心與陪伴，陪他慢慢尋找生活里的光。二泉映月一城知音半城苦一根枯竹替我探問人間的路泉水悠悠寒與暑月光淡淡有與無春夏秋冬人生百年有幾度東南西北不知何處是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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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和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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