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歲和2歲的相遇

貝光輝

1月5日元旦放假結束，回到微信讀書網站挑選新的開年讀什么書，發覺金庸武俠小說在我年輕的時候風靡，現在，幾乎所有男青年對此都無感。外孫子一歲半，自己越老越覺得嬰兒的手撓腳蹬是奇跡。在老小之間將會發生的溝通和互動上，激發期待和想象，忍不住會偷笑。但是，曾經和兒子輩有代溝，現在和孫子輩又不知道會有什么樣的更深代溝。2025年1月12日老話說，小兒子大孫子，說的是老年人對下代孩子的感情心理傾向。這個事對應日常生活細節，都是天倫之樂。我家大外孫，1歲半尚不會說話，但從他眼睛里能觀察到小腦瓜里開始有貨了。元旦全家團聚才一周，孩子就又對我這個老頭猶豫他的安全感了，想抱他，他竟然還猶豫，哼！地板上啟動一個電池小火車，蜿蜒曲行。他驚恐奔藏進你的兩腿間才敢回頭盯著看這個玩具，斷定他長大怕蛇，延伸大概率怕老鼠。抱著站到28樓窗臺，隔窗看下面車水馬龍，喜歡，足見不恐高，比上輩人進化的強。母乳不夠，三個月和奶奶睡覺。一歲偶爾可以換姥姥陪睡覺，皆咿呀開心，說明沒有形成分離焦慮的潛意識，長大以后可能對離別詩思鄉曲不敏感。……這些非確切科學的幼兒情感觀察，很有帶入感，有點恍惚又從頭活了一回。只是不知道孩子長大以后這些觀察能應驗幾成，追蹤觀察吧。 1月14日拍美女的網絡小視頻里常常拍少女的腳，并且有肉麻的議論，看來這代人戀足癖仍然不少（中國幾百年前男人逼迫慫恿女人纏足，唉！）。不過，大人喜歡嬰兒小腳丫是喜歡其嫩萌乖巧，不屬戀足癖，不是因為性意識病態取向。原先對“活在當下”這句話總是體會的不得要領，現在觀察小孩就秒懂了。孩子的小腦袋瓜里，只想著愉悅地玩兒，純粹出于樂趣，專心無旁騖，玩兒夠了就隨時再換一樣東西玩兒。開始成年人即使玩兒，也常常是想著玩的是不是優雅（音樂或者高爾夫）？玩兒的是不是有意義（健身房里）？或者表面是玩，實際是調節情緒尋求慰藉（旅行）。成年人多少有點可憐，等進入老年，倒是玩兒的有點老小孩的意思（偏執的暴走團不算），老夫聊發少年狂。據說魚的記憶只有7秒，孩子也差不多，正哭著，給一口好吃的，扭頭就忘了哭的事，羨慕死了。1月17日孩子委屈地撇嘴要哭，看著心疼又好笑。羨慕孩子心情不好就能哭，自己多少年不能用哭去表達和釋放了。不過話說回來，總用什么過來人的心態觀察孩子，也挺沒勁的。女兒如果超過一周不帶小崽兒回來讓我們抱抱逗逗，我們就忍不住心癢癢想念。帶回來超過2天又有點累有點煩，自問啥時候走呀？這就是家有小崽兒的情緒價值，老年以后情緒價值越來越重要了。 2月3日今天看自媒體小視頻，歸納了人的快樂只需要身體內的幾種激素：1.多巴胺——赴約會、欲望行為的興奮決定激素多巴胺水平；2.內啡肽——鍛煉、整理房間、完成工作、試新衣等等的成就感可以分泌內啡肽；3.血清素——冥想和旅途看風景產生血清素；4.腎上腺素——被激怒、體育競賽、精神崩潰等時刻，所以打架時痛感會極大降低，或者“色膽包天”的沖動；5.催產素——催產素分泌多的人喜歡愛撫小孩，作為替代喜歡養寵物。所以，男人一般催產素短暫，照顧孩子多是出于責任感，媽媽催產素豐富持久，照顧孩子是出于本能，也就是所謂母愛。馬上扭頭看女婿怎么照顧孩子，態度果然有點勉強，他的好情緒剛來不久就溜走了，催產素太短暫。而當媽媽的隔一會兒就會抱怨當爸爸的，說哄孩子不投入沒耐心。 地板上散堆著鍛煉孩子組合能力的樂高玩具，這些色彩斑斕的塑料模塊孩子隨意用小胳膊一頓亂攪和，弄得如亂石鋪街。稚童才叫眼神清澈，人生中血清素最充盈的階段？大人拿起塑料模塊示范如何組合起來做樓房型狀，孩子也拿在手里學著組合。這一切只能吸引注意力5分鐘，孩子就轉身去擺弄小玩具汽車。不能說這個年齡的幼兒沒耐心，即使5歲左右的孩子注意力集中也只能15分鐘左右，這是正常的。不正常的倒多是大人，想想周圍，多少人根本就不會靜下心來讀書或持久地關注做某一件事，只會打游戲刷抖音小視頻，習慣碎片化、感性游戲化的躺平狀態。如果孩子到了性格形成階段，家里陪伴的大人還是給孩子這種氛圍，孩子怎么會有專注力？2月5日老年人睡眠質量不好，多夢易醒，中醫說是心神不寧，肝血虧虛。偶爾有一個踏實覺，早晨自然醒，竟然睜眼的一瞬間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這種感覺久違了，禁不住回憶年輕的時候這是經常狀態。今冬三九四九都不冷，五九第二天忽然大寒潮從西向東橫掃大半個中國。出門買一塊豆腐，像貓咬似的被凍夠嗆。預報說要20天左右才會回暖。打開面南的小窗，空氣稀薄而寒冷，瞬間就鉆進喉嚨里，根本不用做深呼吸。孩子坐在他吃飯專用的小車了，身體被束縛，但興奮得兩只手在手腕處開始靈活地翻舞，有的年輕媽媽管他這個階段叫“蝴蝶手階段”，都是日常滿滿的可愛。滿桌子的菜肴能讓孩子吃的卻很有限，重鹽重佐料的一概排除在外，有個“親寶寶”網站，很細致按月告知孩子的飲食科學。我女兒從懷孕到浦乳期就不再吃麻辣燙和各種口味薯片了，大人的食品佐料對嬰兒來說可能就是毒素。我女兒青春期的重口味吃零食習慣，自然終結了，皆大歡喜。2月8日1975年中學畢業，同學聚會段續延接，最多時28人，約到全班半數。還有15人能聯系上卻婉拒不參加，15人難以找到。聚會時彼此觀察心態，愈有挽歌之感，知其意者卻不多言。有人愛酒，自然也就有人對酒無感。決定以后不再染發了，灰白銀白是自己現在該有的人設，是無奈的與時俱進。2月10日我一打噴嚏外孫就模仿學樣，因為我的噴嚏聲音巨大嚇人，外孫在小一點時曾經被我的噴嚏聲嚇哭過。現在外孫打噴嚏，我也模仿學他的樣，因為小小人子噴嚏的動靜好聽又好玩，引得他的反應是每每是樂不可支。原生家庭這個心理學概念，可以啟發很多作為教育者的家長，也可能誤導某些作為受教育者的孩子，他們長大以后把自己的缺點弱點歸因于爸媽，這是一種推諉借口，不孝也不智。2月12日今天農歷元宵節，兩天后是西方情人節，各種心理信息一交錯，情緒就有點飄忽不穩。今冬三九四九很暖和，五九下了一場雪，開始斷崖式驟冷。今天是六九第七天，手機上的天氣預報說再過三天就會驟然回暖，覺得氣象真有點陰險，為什么不是坦坦蕩蕩或者羞羞答答地進入春天呢。今天讀了一小時紙質書，和小視頻的感官互動多相比，紙質書沒落的奢侈感在自己心里尚存有一點。純文學和通俗文學的簡單區分：通俗文學里面一定是有好人壞人的對抗故事，純文學里的人物一定處在多重的人性狀態之中。如果你追劇，大致是為好人好報壞人感動受懲受，那么你就是享受通俗文學的水平。3月2日看紀錄片《人與自然》，受啟發寫了一篇小小說《聽懂鳥鳴的赤毛櫻蓮》，沒料到網絡平臺閱讀量過萬了。發現近百人的微信朋友們絕大部分都對文學無感，反而陌生人讀完了多有自發點贊和評論。在興趣愛好上有了新的交友方式，“遠交近攻”哈，和陌生人分享喜悅，和親朋近友裝作沒事。馮唐說：不著急，不要臉，不害怕，當你內心強大到像個混蛋的的時候，得癌癥的幾率就小多了。4月4日清明節我爸媽音容笑貌這幾天在腦海里不斷出現，直到回憶自己人生最初的記憶，還是小學年齡對爸媽記憶更清晰一點。2014年爸爸走了，2020年媽媽也跟去了，就記得媽媽臨別前病床上輕輕的一句自問：“這輩子就算過完了？”哀意黯然。從此，我像孤懸海外的一片陸地，無根漂著。看看2歲小外孫，他還沒有什么過去，我輩人卻沒有更多的將來了。 4月10日河上空的一片白云悄悄移向西方，好像是去追趕什么。差不多這個季節的這個時候時辰，我和老伴從市區內的冬季居所開車回到渾河畔的家，和遷徙的候鳥有一比。傍晚，我急著用稍快的步子走向河邊。果然，我又走入了一派洗眼洗心的景致里，這是一種自然、神明和人生三者接近平衡的境遇。所以，不但看起來還是去年那條河，聞起來也還是那條河。樹叢和草叢里的鳥和蟲子也一定是這樣的感覺，就需要和喜歡這種治愈風格。。風景是這樣一種東西，它是客觀的實在的活生生的身心所處環境，它也是主觀的心理體驗過程。當一個人可以有耐心去觀察和體驗風景的時候，說明他足夠閑，心情又有點文藝，也可能正是輕度焦慮狀態尋求心理療愈（如果重度焦慮就顧不上風景了）。所以，暢享風景和觀察風景是不一樣的，有時你本該專注看一個具體小景物，但你分神，總是四下瞭望。記得去年盛夏某個中午，天上的白云層層疊疊往一起擠，湛藍的天空界限分明。“那團團厚重的白云仿佛可以蓋童話里的宮殿，又仿佛是棉花糖可以一把一把揪下來吃……”風景不一定要多么美麗，單是廣大寥廓就足夠打動人心。兩歲寶寶怎么看風景？指給他說：“水”，再指給他看：“云”。直白得宛如初見……此時，70歲的眼睛看懷中稚童，瞳孔渾濁，但內心清澈。4月11日周末，女兒一家照例回來團聚。孩子差一個月兩歲，聚餐時也在他的專屬幼兒餐椅里圍桌被投喂。大人們互相說的話他大多聽不懂說到什么好吃他忽然懂了喂給他這個嘗嘗那個嘗嘗他最喜歡的還是握在手里的生黃瓜條那是他最初的執拗原味、清爽、無佐料添加成人的世界少原味少清爽卻太多佐料添加遺憾的是現世沒有輪回往生才有。 4月12日一位女同學的雙胞胎外孫子，長到11歲，體型出現明顯差異，一個“吃無赦”體重140斤，一個興趣“生活在它處”，90斤體重。在我家聚餐聊天即感慨又無奈。我解讀這是家庭生態造成的，孩子已經有了各自的人設。所以想解決發育成長不一致的問題，必須要從青少年人設形成引導入手。從書櫥里找一本書《兒童成長心理學》給老同學推薦，結果喝開心了，她臨走的時候完全忘了書的事。也說明根本就沒有真正認可重視我的建議。我的一個認知收獲是，如何辨別雙胞胎小孩兒誰是誰？外形和衣著實在極難分辨，親爸媽也常常弄混。關鍵要領是看眼球，老大一般視線溫定，弟弟一般眼球容易亂動。因為“哥哥”這個身份容易從開始就暗示一種人設，要給弟弟做榜樣…4月14日沿河岸一路風景，反復走就滋生出家園懷舊之感。好風景如同一座隱藏的礦產，你常常可以去私挖一點帶回來。對有一點文學修養的人，忽然有靈感就像突然意外看到奇妙風景，內啡肽瞬間就充盈了。4月15日抱小崽等車，不來，順口一句“媽個腿兒的，今天不順！”小崽兒在自己懷里立刻學舌：“媽腿兒的”！心里頓時嚇一跳，孩子對語氣強烈的話，模仿欲望真強，雖然他不知道話是什么意思。女兒曾經委婉提過要求：當孩子面不說臟話最好也不說粗話。有了小崽子，老人越來越文明了！嘿嘿。4月16日妻和女兒去河南鄭州、開封、洛陽旅游7天。我接飛機的時候妻講述旅游樂趣：女兒在河南也不減肥了，說好不容易到了外地，特色美食必須頓頓招呼上，妻已經覺得吃撐積食了，女兒還要吃吃吃，說她終于到了食物鏈的頂端，當然放飛自我啊！母親做回了任性的孩子，一生能有幾次呢？4月20日這個月偶然的我幾乎都是雙號日記幾行字。實際上，老年人在兩歲孩子身上完全可以發現70年的人生都沒有注意到或認識到的內容。，這個句子多長呀！典型老年人的句子。有了這個小崽兒，老年人有了忙碌，也有了晚年生命焦慮中的一絲松弛感。我們這個年齡，自己的故事基本都已經完結，就看還有多少余音余韻。 5月6日今天是孩子的生日，兩周歲。生日蛋糕，紅包，飯店，玩具，反而不想贅述。今天我注意的細節是孩子媽媽把糖果都藏起來，不止是保護他的牙齒，說吃多了還會影響代謝和骨骼發育，情緒也不穩定，都是網絡育兒師說的。孩子趁不備抓到一顆糖，媽媽馬上勸阻：“那個是辣的！”孩子就不往自己嘴里放而是往大人嘴里塞。媽媽愛孩子，卻要控制給予孩子適度的快樂，不溺愛孩子。我猜成人的遭遇也差不多，上帝像母親，不是舍不得給予人們幸福，但出于長遠考慮，只給予人們有限的各自不同的幸福，上帝不溺愛人類。這樣想人生，就讓人心情平和了一點。5月7日老伴兒和女兒討論育兒經：夸孩子————要夸具體的點，不能泛泛夸“你真聰明！你最棒啦！”那樣孩子大概率會變得自我中心和自戀。如果要鼓勵，就要具體夸：“你半碗飯都吃完了真棒！”“你把幾輛小汽車擺的真整齊！”女兒戲問：“我小時候你是這么夸我的嗎”老伴兒：“這是我剛在幼兒教育心理學書上看的。你小時候？我是打一巴掌再給你一個甜棗”小外孫會模仿姥爺打噴嚏了，自娛自樂仿佛他在演反派。他讓姥姥抱卻不明白為什么姥姥會說累。他可能天然以為，老人和孩子是一種天然固定的角色分工。他還不懂老人是從孩子長成這樣的，他照相式認知以為姥姥姥爺爸爸媽媽和孩子的樣子，是自來就有的，也會永遠這樣無盡頭延續下去。作為姥爺，觀看這些具體的細節，確實就是在觀照生命，越來越會心一笑。觀照，這個詞是最接近此刻感受的。佛界里有觀世音菩薩，觀世音不是看世間百態，也不是聽世間俗音，就是內心外界通透“觀照”，一切都在悟的過程中。自己漸漸明白，當老年人離開世界的時候，內心感受不再，血肉軀體不在。物質歸物質，能量歸能量。但是，你的基因密碼以某種個性的方式，在另外的某個生命中延續下去了。然后還有生命各種可能性，幾乎無限。那么，自己老去就老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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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歲和2歲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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