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情

白水泉

枇杷上市時節(jié)，那黃澄澄的果實格外惹人喜愛。我們親自前往大龍?zhí)豆麍@采摘，看著枇杷樹上掛滿的果實，挑選熟透的品嘗，果肉水分充足，蜜甜中帶著一絲果酸，卻與我家黃連地里的那棵枇杷樹的味道截然不同。 溜灘河邊，有一棵酒杯大小的枇杷樹，枝繁葉茂，卻被荊棘叢包圍，難以靠近。 我用彎刀清理荊棘，用挖鋤費了好大勁才將它搬回家。本想栽在屋檐坎上，父親卻建議栽到黃連棚邊。黃連是父親的寶貝疙瘩，一株雜草都不容，怎么容得下一棵枇杷樹？父親只是笑而不答。 棚里的枇杷樹成活了，第二年冬天便開花。待到農(nóng)歷二月，寬大的枇杷葉托舉著幾串毛茸茸的果實。一天早晨，我的女兒呱呱墜地，她的出生讓我們的家庭充滿了歡聲笑語。 假日里，我給黃連施肥。年邁的父親居然也給枇杷樹施肥，棚里的枇杷樹根本不缺肥，為何還要施肥呢？父親說，讓它快點長高長大，結(jié)更多的枇杷。 女兒才一歲多，枇杷樹的果實便增加了幾倍。夏天到了，陽光燦爛，碧綠的枇杷葉間掛滿了金燦燦的果實，猶如一盞盞小燈籠。妻子每天都會選取最大最甜的枇杷，用井水洗凈，剝皮去核，搗成果醬，小心地喂給女兒。她胃口好，常常趁大人不注意抓一顆枇杷就往嘴里送。爺爺奶奶在一旁哈哈大笑。就在那年冬天，枇杷樹的每一枝都有花苞，爺爺適時施肥。花朵飄香時，我的兒子出生了！枇杷樹枝葉茂密，爺爺修枝施肥疏果，還在旁邊栽了桃樹、梨樹和蘋果樹。 幾年過去，枇杷樹枝干粗壯，如一把巨大的綠傘。枝丫伸手可及，成為兒女的好玩具。夏風吹，枇杷熟。兩姊妹每天都要去摘枇杷，弟弟爬樹，腳踩橫枝，一手攀著樹干，一手摘枇杷；姐姐站在地上，望著透黃的枇杷指揮弟弟，不一會兒就摘滿一籃子。邊走邊吃，回到家里，弟弟挑最甜的給奶奶，姐姐選最大的給爺爺。爺爺奶奶笑得合不攏嘴。兩姊妹繼續(xù)給爺爺奶奶枇杷，孫子能干，奶奶不吃了！孫女乖，爺爺吃飽了。兩姊妹拿著枇杷遞給爸爸媽媽，家里溢滿枇杷的甜味。 兩姊妹長大了，離開爺爺奶奶，跟我到鄉(xiāng)鎮(zhèn)小學讀書。有時一個星期回家一次，有時兩個星期回家一次。每次回家都要去枇杷樹下玩一會兒。 秧子栽完了，槐花飄香，枇杷又熟了。到了周六，爺爺就搭樓梯摘枇杷，清洗得干干凈凈的，裝在盤子里。然后，搬一把椅子坐在門口，望著我們回家的小路。我們的身影一出現(xiàn)，爺爺就站起來，大聲喊道，快點快點，枇杷好吃得很喲！兩姊妹放下書包，掏出學校食堂的白面饅頭，遞到爺爺奶奶的手上，陽光灑滿庭院，竹林里的百靈鳥歌聲婉轉(zhuǎn)。 黃連起挖了，枇杷樹依然長得旺盛，行動不便的爺爺沒有忘記施肥。女兒讀小學三年級時，枇杷樹的花朵超過任何一年。春天過去，夏季剛剛到來，我家還沒栽秧，爺爺就病得不能起床。去世以前，他對我比劃了幾個手勢，我不明白意思，他用盡所有力氣吐出“枇杷”兩字，我終于明白，今年的枇杷結(jié)得好，那是他最后一次給孫男孫女的禮物。 離開家鄉(xiāng)二十幾年了，我每年都要回去看看那棵枇杷樹。沒人施肥，葉片稀落枯黃，果實越來越少，被一片荒草和雜樹包圍著，周圍有不少枇杷苗。爺爺奶奶的孫男孫女也為人父母，我也升級為爺爺了！也終于明白父親當年的枇杷情。 我雖然不能像父親那樣給枇杷樹除草施肥，但我心里有一大片枇杷樹，掛滿果實的枇杷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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