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寫小說的大妞（Ⅳ）

佚歌

序當靈魂成為武器，記憶成為枷鎖，人們終將在自己的刀刃上，讀懂生命最初的紋路。這是我家大妞、十六歲少女柬詰的小說——《殺手業績考核》呈現的虛幻與現實之間的映像。這個世界從不缺少冰冷的金屬與滾燙的鮮血。當科技將人類的神經編織成代碼，當情感被拆解成可操控的電流脈沖，總有人淪為精密儀器上的齒輪，也總有人甘愿成為撕破程序的那一簇病毒。 迪思的后頸埋著一枚芯片，那是資本與野心澆筑的枷鎖。電擊馴服肉體，藥物馴化本能，連最柔軟的軟肋——妹妹艾薇的性命——都被鍛造成鎖鏈。他像一柄被反復淬火的刀，刀刃對準所有阻礙“他們”道路的生命，直到懷伊特的出現，讓這柄刀第一次有了震顫的裂痕。懷伊特是程序員，是叛逃者，是月光下虛影重疊的救贖者。他見過迪思在圖書館蜷縮著偷瞄自己的側臉，見過他給流浪貓喂食時指尖顫抖的溫柔，更見過那本該刺穿心臟的刀鋒如何偏了三厘米——那是人性在機械指令中鑿出的一道裂縫。當他說出“我是為了救你”時，撕裂的不只是芯片的電路，更是兩個靈魂在謊言與暴戾中苦苦維系的真實。 “他知道的太多”“要么你動手，要么我派暗影小分隊把他抓住，一寸寸剖開他的大腦，也算物盡其用了。”“解剖一個科技天才的大腦……那是天大的羞辱。”當任務清單上的目標化作幽靈，當亡者的記憶如荊棘纏繞指尖，所謂的“業績考核”早已不是收割生命的游戲，而是一場關于靈魂的救贖。電光與月光交織的通道盡頭，虛影的手穿透數據與血肉的屏障，握住了希望。 《殺手業績考核》是一場獻給反叛者的浪漫寓言。它質問：當科技足以篡改記憶、扼殺情感，我們是否還愿意相信一道偏了心臟三厘米的刀痕，一瞬未加密的凝視，或是一雙跨越虛實交界的、緊握的手，如同永不分離的藤蔓。 翻開這一頁，你將踏入代碼與靈魂的戰場。在這里，每一次心跳都可能觸發系統警報，而每一次“錯誤”，都是人性最壯麗的漏洞。“身后，曾經囚禁他的牢籠正在光芒中崩塌。” ——致所有在黑暗中攥緊月光的人 柬詰姥姥姥爺 2025年5月于北京廣源 目錄第1章鏡面幽靈 第2章人形掛件 第3章記憶碎片 第4章致命邀約 第5章共生實驗 第6章真相拼圖 第7章靈魂契約 第8章破繭而出 第9章腦內戀人 第10章永恒羈絆 第一章鏡面幽靈晨光剛透過百葉窗的縫隙，迪思就被冰涼的觸感驚醒。他迅速從椅子上站起身，握緊了腰側的匕首，正對上浴室鏡面上猩紅刺目的字跡——“殺人兇手”四個大字歪斜地占據整個鏡面，像干涸的血跡在獰笑。迪思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撫上玻璃，指尖傳來的涼意讓他瞬間清醒。鏡中的倒影本該是自己冷硬的面容，此刻卻被另一張蒼白的臉取代。懷伊特·布蘭切爾——那個本該早就死去的人歪著頭，淺紫色的發絲凌亂地垂落，嘴角掛著熟悉又陌生的微笑，眼尾那顆淚痣在血字映襯下顯得格外妖冶。“早啊殺手先生，或者說，親愛的迪思·霍奇同學，好久不見呢。”虛無的聲音在浴室里回蕩，“今天也準備當人形自走兇器嗎？”迪思的瞳孔猛地收縮，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他反手抄起洗漱臺上的玻璃杯砸向鏡面。“嘩啦”一聲，玻璃碎片四濺，映出無數個破碎的懷伊特，每一張臉似乎都在重復那句“殺人兇手”。迪思深吸了一口氣，彎腰撿起最大的一塊鏡片，卻發現其中的虛影正眨著藍紫色的眼睛，一臉無辜道：“沒用哦~現在你走到哪我跟到哪。”指尖的刺痛讓迪思回過神來，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掌心已被碎玻璃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滴落的瞬間，懷伊特突然消失了，只留下最后一低語在空氣中回蕩：“你當初捅我那刀，可真狠啊。”這熟悉的語氣和聲音讓迪思渾身發冷，記憶不受控地翻涌。五年前那個雨夜，他攥著淬了毒般的匕首，看著懷伊特穿著白襯衫站在不遠處。對方眼中的信任與期待，最終在被利刃刺穿時變成了破碎的星光。“叮——”微波爐的提示音打斷了回憶。迪思甩了甩頭，隨意捋了一下淺褐色的碎發，試圖將那些畫面趕出腦海。他伸手去拿早餐，卻發現吐司不知何時被擺成了愛心形狀，牛奶杯上還用紅墨水畫著歪歪扭扭的笑臉。“我說，你這擺盤技術該報個培訓班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懷伊特的聲音再次響起，此時他正悠哉地趴在冰箱頂上，半透明的身體穿著金屬外殼，手里還握著用掉小半瓶的紅墨水瓶，“上次約會你拒絕我的理由就是‘要研究擺盤’，現在看來進步不大啊。”迪思的手狠狠攥著餐刀，刀刃在大理石臺面劃出刺耳的聲響：“你到底想干什么？”“當然是和你敘敘舊啦。”懷伊特突然飄到迪思面前，兩人的鼻尖幾乎相觸，“比如問問，當年你往我后背捅刀子的時候，手有沒有抖？”話音未落，玄關處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迪思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轉身去開門，卻在經過穿衣鏡時僵住——鏡中的自己背后，懷伊特正用半透明的手臂環住他的脖頸，下巴抵在他肩頭，笑得狡黠又危險。門外是組織新派發的任務卡，金屬質地的卡片上印著陌生的頭像。迪思剛要伸手去拿，卡片卻飄到了半空中。懷伊特翹著二郎腿懸浮在走廊里，手中把玩著任務卡：“這次目標是軍火商？嘖嘖，不如我給你指個要害，從這里下手——半透明的手指突然穿透了他的胸膛，在心臟位置點了點，三秒斃命。”迪思后退一步，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你為什么……”“為什么幫你？”懷伊特突然逼近，蒼白的臉在他眼前放大，“因為我樂意看你殺人時糾結的表情，殺手先生。我平時老覺得你像個訓練有素的完美假人，不過，當年你殺我時，表情可比這精彩多了。”晨光徹底照亮客廳，懷伊特的身影在陽光下漸漸透明。臨走前，他對迪思拋了個飛吻：“下次見咯，記得想我~”門在身后重重關上，迪思跌坐在地上，耳邊還回響著那句帶著笑意的話——“殺人兇手”。鏡中的自己微微顫抖，可剛才那個虛影卻已消失無蹤。他低頭看著掌心的傷口，血珠滴落在任務卡上，將目標的照片暈染成一片暗紅。 第二章人形掛件驚魂未定之感還未全然散去，迪思卻已沒有時間再猶豫了。他套上黑色機車夾克，將任務卡塞進內袋。迪思故意無視鏡中若隱若現的虛影，伸手去夠玄關的鑰匙，卻發現鑰匙串也被擺成并不規則的愛心形狀——顯然又是某人的杰作。“我說，你就是這樣緊繃著臉出門的話，很容易暴露殺手身份哦。”懷伊特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半透明的身體倒掛在吊燈上，過了一會他才松開手，像片羽毛般輕盈落地，穿過茶幾坐在迪思對面，隨后藍紫色的眼睛彎了彎，嘴角扯出個夸大的假笑，“你至少該偽裝下的，像這樣。”“你話怎么這么多，我還以為天亮了你就會消失呢。”迪思揉了揉眉心，別過頭不去看懷伊特。“我……不大穩定。不過，你好像還是蠻關心我的嘛。喔，不過和你剛剛說的時間段大差不差吧。”懷伊特眨了眨眼，“估計……再過一會吧。這么想趕我走？”“……”迪思沒回懷伊特的話，冷著臉抓起鑰匙，轉身就要推門，卻聽見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他回過頭，看見懷伊特正盤腿坐在半空中，雙手快速比劃著，空氣中竟浮現出半透明的全息投影——是他即將執行任務的那座廢棄的工廠的三維模型。“西北面通風管道有個漏洞，守衛每十五分鐘輪崗，交接時會有37秒的監控盲區。”懷伊特用手指戳了戳模型，管道位置閃爍紅光，“不過我猜，以殺手先生的水平，應該不需要這些提示吧？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與迪思擦肩而過。他刻意加快腳步，試圖甩開如影隨形的“掛件”，但每當他回頭，總能看見懷伊特雙手插兜跟在他身后五米開外處，甚至還對著街邊櫥窗的小狗揮手。“那只柯基在沖我們搖尾巴呢。”懷伊特突然出現在他右側，嚇了迪思一跳，“話說你當年拒絕我去寵物店的邀請時，大概是覺得動物會干擾你執行任務時的嗅覺吧……你有沒有過為此后悔的時候呢？”地鐵站臺的冷風襲來，迪思盯著電子屏上的到站信息，余光瞥見懷伊特正蹲在軌道邊緣，用手指攪動著積水。當列車轟鳴進站時，懷伊特原本半透明的身影突然毫無征兆地消散在迪思眼前。“才早上九點啊……怎么會呢。”迪思盯著懷伊特消散的位置出神地喃喃著，直到隊伍后面的乘客催促著他上車。迪思在目標地點一直蹲守到夜幕降臨，此時廢棄工廠已然籠罩在陰影之中。迪思伏在高處，觀察著廠區布局。正當他準備行動時，一個半透明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瞄準鏡前，迪思手一抖，險些扣動扳機。“我說過的，從西北面通風管道進去，二樓儲物間有個暗門，直通目標辦公室。”懷伊特伸手，指尖穿過迪思的手掌握住槍管，“你的手怎么在抖呢，要這樣子握搶才穩哦。對啦——完美。”迪思猛地抽回手，金屬槍身傳來的涼意混入了某種虛幻的溫度。他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下內心的波瀾，朝著通風管道潛去。正如懷伊特所說，管道口果然有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當迪思逼近目標辦公室時，懷伊特低聲提醒著：“三點鐘方向，有紅外線警報器。數到三，跳過去。一、二……”迪思幾乎是條件反射般躍起，落地的瞬間聽見身后傳來微弱的警報聲。他回頭，看見懷伊特沖他比了個大拇指，嘴角掛著一抹略帶得意的笑：“怎么樣，我的情報還可靠吧？”任務進行得出奇順利，迪思甚至無需和原計劃一樣遠程射擊。當迪思將匕首抵在目標咽喉時，腦海再次閃過五年前雨夜的場景——同樣的匕首，同樣的血腥味，只是這次被恐怖籠罩的不再是那雙藍紫色的眼睛。“從這里下手，三秒斃命。”懷伊特仿佛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輕笑著，“就像你當年對我那樣。”任務完成后，迪思在工廠外的巷子里稍作休整。他倚著斑駁的磚墻，看著月光下自己的影子，只不過影子旁邊這次多了個半透明的輪廓。“其實，你不用這么拼命，組織不會因為你完成多少任務就放過你。”懷伊特開了口，聲音難得認真，“就像當年，無論我怎么躲，他們還是……”話未說完，巷口驟然傳來車輛的轟鳴聲。迪思立刻警覺起身，卻聽見懷伊特笑出聲來：“放心，不是追兵咯，只是冰激凌車。怎么樣，想吃甜筒嗎？”“沒興趣。”迪思冷冰冰打斷了懷伊特的話。“哎，話說你們組織那個頭頭，喬丹·修什么……”“喬納德·修斯。”“哦對對對……我說啊你該知道這組織黑吃黑的本質，雖然軍火商不是什么好東西，但只是知道些你們組織的底細就要被斬草除根，你得多注意點修斯那老家伙。”懷伊特小聲提醒。迪思沒再回話。他看著那輛在月光下泛著熒光的冰激凌車和一旁漂浮著的人，突然覺得這個“掛件”或許比想象中的更難擺脫。而更讓迪思不安的是，自己似乎并不像最初那樣抗拒這份詭異的陪伴。 第三章記憶碎片晨光再次穿透窗簾時，迪思已經在廚房煮咖啡了。研磨機的嗡鳴中，他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調侃：“還在用這種原始的磨豆方式？我這個科技天才當年送你的智能咖啡機呢，不會被你丟垃圾場了吧？”迪思盯著玻璃臺，直到其上的水霧消散，才終于開口：“在儲物間。”懷伊特愣了半秒，才調侃道：“原來你也會留紀念品？說吧，是不是每天偷偷拿出來睹物思人？”“只是……懶得扔。”迪思轉身時，咖啡壺里的水恰好沸騰，他一面往馬克杯里倒咖啡，一邊主動開啟話題，“白天你不在，晚上陪我去趟書店，組織要找的資料可能在那。”“哇，我們殺手先生居然主動邀請呢，該不會是想和我重溫學院時光吧？”懷伊特飄到迪思面前，“當年你拒絕跟我去書店的理由，好像是紙質書有細菌，而你又潔癖？聽聽這有多扯吧，虧你也想得出來。”馬克杯磕在桌面上發出悶響。迪思盯著杯面的漣漪，突然想起某次在圖書館，他假裝專注翻書，余光卻始終追隨著窗邊的身影。懷伊特趴在桌子上寫論文，陽光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筆尖在草稿紙上沙沙作響，最后一字未落，卻只畫出了個簡筆畫——帶著兜帽的迪思的側臉。“你畫得很丑。”話一出口，迪思自己都嚇了一跳。懷伊特的眼睛驟然亮起，像被點亮的螢火：“原來當年你看到了？我就說以殺手先生的觀察力，不可能發現不了。不過比起你藏在儲物柜里我們最后那張合照里你的摸樣，我的畫功簡直堪稱大師級——”“閉嘴。”迪思迅速止住了他的話頭，耳尖卻微微發燙。記憶里那張被揉皺又撫平的合照，此刻仿佛正從腦海里某個角落鉆出來灼燒他的皮膚。照片里懷伊特輕輕攬著他的肩，而他僵硬得像塊木頭，連嘴角的弧度都是被對方強行掰出來的。舊書店門口的風鈴叮咚作響。迪思在泛黃的書架間穿行，指尖劃過《天體物理學》的書脊，突然頓住。數年前的場景與現實重疊：同樣的夜晚，同樣的書架，懷伊特舉著這本書擋住半張臉，眼睛卻從書脊上方亮晶晶地望過來：“聽說天文館新換了臺投影設備，周末要不要……”“沒空。”這是迪思當時的回答。如今再想起曾經的事，也只得化作無聲的嘆息了。迪思聽到身邊傳來書頁翻動的聲音，回過頭去，正好與懷伊特對上視線。“你知道嗎？以前每次被你拒絕邀約時我都搞不懂怎么了，就來這里看書，想著能在書里找到攻略你的方法。結果我只學會了一件事——喜歡一個人，真的不需要理由。”迪思的喉結動了動，剛要開口，卻被一只飛竄的橘貓打斷了思緒。懷伊特穿過書架，蹲在紙箱旁，伸手去碰蜷縮的橘貓，當然，只是徒勞地穿過它的身體：“呀，我以為你拒絕我是因為動物會在執行任務時感染嗅覺，現在想來，其實是怕我發現你偷偷喂流浪貓吧？”橘貓突然跳起來，穿過懷伊特的身體，蹭了蹭迪思的褲腳。迪思蹲下身輕輕撫摸著貓毛，聽見頭頂傳來一聲輕笑：“看吧，連貓都比你會表達好感。”“那時候拒絕是因為……不想連累你。”迪思說完這句話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懷伊特飄過來坐在迪思身邊。“現在呢？”他歪頭看著迪思的側顏，“還不愿意和我多待會？”書店外突然下起雨，雨點敲打玻璃的聲音里，迪思聲音顯得太輕：“愿意。”他沒有去看懷伊特，但以他對懷伊特的了解，那家伙應該正一臉驚喜地沖著他笑吧。“你到底是什么……東西？”良久的沉默后，迪思終于問出自己長久以來的疑問。“鬼啊——”“我是唯物主義者。”迪思揉了揉眉心，“別瞎說了……而且我記得你已經死透了。”“呵呵，你確定嗎？我怎么記得你連我的尸體沒仔細看就逃一樣離開——”“沒有的事。”迪思語氣生硬地打斷了懷伊特的話，“總之你絕對不是正常人類的形態。”“那么……殺手先生就猜猜我是什么吧。”懷伊特托著腮看著在自己身側愜意地打著呼嚕的橘貓。雨聲漸大，淹沒了兩人之間未說完的話，但塵封的記憶在這個老舊的書店里重新被翻開了。 第四章致命邀約暴雨傾盆的夜晚，迪思盯著手機屏幕上閃爍的消息，拇指懸在發送鍵上方遲遲沒有按下。對話框里躺著那句早已編輯好的邀約。藍色光標在黑暗中忽明忽滅，像極了他那一刻搖擺不定的心跳。“我很好奇，那時候你到底在猶豫什么？”懷伊特的聲音短暫地把迪思的注意力拉回現實，“那不是你期待已久的機會嗎，何必要‘對方正在輸入中’那么久，你明知道只要你招招手我就會像哈巴狗一樣——”“夠了，不要說這種作踐自己的話……”迪思的心臟泛起細細密密的疼痛，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了，于是找補似地說，“我說我真搞不懂為什么我都把你殺了你為什么還要每天纏著我講這些沒營養的廢話。如你所見，我是個殺手，不是你的心理咨詢師。”“我還是不明白為什么那時候不直接拒絕，以你的身手，完全可以帶著我逃跑。”懷伊特的聲音終于不再平靜無波，怨懟之意溢于言表，“你知道嗎，我特意穿了第一次見面時的白襯衫，還以為這樣子能激起哪怕一點你的不忍心。”“不是這樣的，不是你想的那樣！”迪思的情緒終于出現了肉眼可見的波動，“他們掌握著我的……還說要把你……”話未說完他猛地閉上嘴，喉結不安地滾動。“我早該想到，即便是看似最冷血無情的殺手也有軟肋。不想說也沒關系的……讓我來讀取你的記憶，看看真實的你吧。”懷伊特冰冷的、半透明的手輕輕搭在迪思的后頸上，迪思頓時感到頭痛欲裂。那些被鎖在記憶深處的畫面……孤兒院的大火、被鐵鎖鏈束縛的童年、組織承諾會照顧的唯一親人——此刻在腦海中不斷閃回，直到畫面定格在一間密室。“知道我今天叫你來是為什么嗎。”喬納德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身旁電腦屏幕里的監控畫面里顯示的正是在實驗室工作的、身著白大褂的懷伊特，“他知道的太多了，大多數人比他遲鈍。”“……你的意思是……”迪思忽然有了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他已經成為了我們最大的威脅，你明白我的意思吧。這很簡單，要么你動手，要么我派暗影小隊把他抓回來，一寸寸剖開他的大腦，也算物盡其用了。”“解剖一個科技天才的大腦……那是天大的羞辱……”迪思的指甲嵌進掌心，不可置信地望向喬納德，“你不能……”“去做。我現在還不想臟了自己的手。”喬納德打斷了迪思的話，“趁你現在還有的選。”街道上，雨水沖刷著霓虹燈的倒影。約定的時間臨近，迪思將淬毒般的匕首藏進袖管，金屬的涼意順著皮膚爬上脊椎。迪思抬頭，看著懷伊特撐著傘從遠處走來。懷伊特的白襯衣在雨中呈半透明，勾勒出他單薄的身影，那雙藍紫色的眼睛卻亮的得驚人，像兩簇永不熄滅的火焰。懷伊特在天文臺門口站定收起傘，四處張望著。終于，他在鏡片反光處看見了背后墻角處的人影：“是你嗎，迪思？你真的來——”匕首刺入后的聲音混著雨聲響起。迪思看著自己懷中的人，低聲說出了那句遲來的話：“我愛你……”雨越下越大，迪思踉踉蹌蹌離開了天文館，任由雨水打濕全身。他的胸膛空蕩蕩的，好像被剜去了最珍貴的東西，組織發來的嘉獎信息是那樣刺眼。自打那次以后，迪思從一個還殘存一絲人性的人徹底墜落為組織趁手的工具。當迪思漸漸從回憶中抽離出來時，他對上了懷伊特盛滿擔憂的雙眼：“……你哭了？”“你恨我，對吧。”迪思別過頭去，狠狠抹了一把臉上混著雨水的淚水，抽出腰間的匕首遞給懷伊特，“同樣的天文館門口，同樣的雨夜，同樣的匕首……懷伊特·布蘭切爾，殺了我。就當還你的了。”“……我已經明白了，迪思，你真的很了解我。我死后哪一部分都可以不完整，唯獨大腦不能，不然我會瘋掉的……畢竟，那是我的全部。”懷伊特手中的匕首“當啷”一聲掉在地上，“當時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也沒那么怪你……”“……你不殺我？”迪思錯愕地仰起臉來。“……不是這個意思。你以為殺了你就能賠得起嗎？我會一直一直一直一直纏著你的，我永遠不會放過你，你也永遠別想擺脫我。”懷伊特故作兇狠地攀在迪思的肩上。“……聽你剛才的意思，你早就知道我會殺你，那你為什么還要赴約。”迪思依舊板著臉問道。“我不想看你陷入兩難的境地，而且即便我死了，我也有辦法找到你。”懷伊特低聲說完前半句，明媚的笑容就在臉上勾勒出來，宛如雨后的彩虹，“受害人已經原諒了，兇手就沒有必要再板著臉了吧~？” 第五章共生實驗潮濕的地下室里，熒光燈管發出“滋滋”的電流聲。迪思的后背重重撞上銹蝕的管道，金屬的涼意透過襯衫滲入皮膚。他警惕地盯著暗處，左手下意識摸向腰間……那里本該別著的配槍，此刻正躺在三米開外的積水里。“‘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殺人滅口，你知道的太多了，所以他們要除掉你，你明白嗎？”懷伊特有些顫抖的聲音從迪思身后傳來。“看來組織這次是下了死手。”迪思冷笑了一聲，“派來的可是暗之影小隊，專門清理叛徒的劊子手。”懷伊特剛要開口，左側陰影里突然竄出一道寒光。迪思側身翻滾，匕首擦著耳畔劃過，在水泥地上迸出火星，余光瞥見三個蒙著面的身影呈三角陣型包抄過來，面罩縫隙里閃爍的眼神冰冷如蛇。“東南角通風口直徑80厘米。”懷伊特穿透墻壁迅速跟來，思索著對策，“但他們肯定在出口布置了——”話音未落，爆炸聲轟然響起，成箱的雜物如雨點般墜落。迪思被氣浪掀飛，落地時手肘重重磕在尖銳的鐵管上，火辣辣的疼痛順著神經炸開。他掙扎著抬頭，看見懷伊特正焦急地在他身邊盤旋：“右后方！快躲！！”子彈擦著頭皮飛過的一瞬間，迪思突然抓住了虛無的空氣，那是他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的動作。還未等迪思多想，他聽見懷伊特驚訝的抽氣聲：“你……能碰到我？”這句話讓時間仿佛凝固了半秒。迪思看著自己的手指穿過虛影的手腕，卻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阻力，就像觸碰水面時蕩起的漣漪。但新一輪逼近的攻擊并不給迪思思考的時間，他已感到疲于應付。“用意識！”懷伊特抓住他的肩膀，這次是真的產生了觸感，“試著把我當延伸的感官！”混亂中，迪思本能地閉上眼。拐角處蓄勢待發的敵人，甚至還有槍械的彈容量……這些信息像數據流般清晰呈現。他猛地睜眼，抄起地上的鋼筋擲出，精準命中了暗處的槍管，就如他多年來在喬納德慘無人道的封閉訓練下成功的每一次一樣。“漂亮，看來我們的共生實驗比我預想的成功，這大概就是默契了。”懷伊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興奮。激戰間歇，迪思在一堆舊箱子后暫時躲避追擊，順便調整體力。懷伊特再一次撫上迪思的后頸，輕聲說：“修斯給你植入的追蹤芯片還挺燙手的。”潮水般的記憶又一次席卷了迪思的大腦。十二歲的迪思蜷縮在廢墟里，雙手顫抖地尋找著塌方的孤兒院里妹妹存活的證據：“艾薇——艾薇！！”“加入我們吧。”喬納德·修斯快步走了過來，朝迪思伸出手，聲音里帶著誘惑，“這里出了火災，一時半會住不了人了。參與我們的實驗，成為?號實驗體，我們可以照顧你妹妹，還能讓你變成完美人類。”迪思看見不遠處被抱走的艾薇，終于點了點頭。“我不是故意看你這段往事的，我只是在嘗試信號干擾追蹤芯片。不過我沒想到你……”懷伊特的聲音變得很輕，“為什么不早告訴我？”“就算我為組織做了那么多，他們還是不肯放過我……”迪思的喉嚨發緊，低聲回應著，視線在四周掃視著，“說了又能改變什么？”“能讓你知道……”懷伊特突然將整個身體貼過來，虛幻的體溫透過皮膚傳來，“你從不是一個人。”隨著這句話結束，迪思忽然感覺體內有股力量在涌動，他抬起手，空氣中竟凝聚出一道3D打印似的透明屏障，擋住了子彈。“這就是科技的力量，見到了嗎？迪思！”懷伊特的聲音充滿驚喜，“我們的意識在融合！”在兩人的配合下，戰局迅速扭轉，當最后一個對手倒在血泊中時，迪思精疲力竭地癱坐在地上。他看見自己微微發光的手掌，又看向身邊身體逐漸透明的懷伊特：“你的狀態……”“別擔心。”懷伊特勉強扯出一個微笑，眼里卻滿是不舍，“這次是暫時的能量消耗。不過……”他突然湊近，在迪思嘴角輕輕落下一吻——盡管只是虛幻的觸感，卻讓迪思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次再敢一個人扛著所有事，我就把你的大腦格式化。”警報聲突然在地下室中回蕩，整個空間開始劇烈震顫。迪思踉蹌著起身，卻被懷伊特拉住：“左邊第三塊磚，下面有通道。”“你似乎對這里很熟悉？”迪思頓了頓。“……別磨嘰了，快走吧。”懷伊特催促道。逃生的路上，懷伊特的身影越來越淡。在即將離開地下室時，他突然停下：“迪思，答應我，活下去。不管是為了妹妹，還是為了……”迪思難得地笑出了聲音：“正如你所說，我確實得活著。如果我死了我們只能大眼瞪小眼，如果我活著你倒是還能拿鬼的身份磋磨我這個奪走你性命的兇手，不是嗎？”“你個笨蛋啊。我不是鬼，是……是那種意識體的存在。生前我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會死，但我不想我的研究失傳阻礙科技進步，所以我把自己的記憶以及思想拷貝了一份裝到電子芯片里，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能看到你的追蹤芯片里的內容嘛。這法子唯一的缺陷是必須和人共生，不過如果是你的話，那倒還好了。”“……和我猜的大差不差。別叫我笨蛋，我剛剛說鬼的事又不是認真的，在你眼里我難道連點幽默細胞都沒有嗎？”迪思翻了個白眼，才接著說，“而且你能看到我的芯片里的內容，而只有我能看到你，這說明……靠！你是什么時候把芯片植入進我身體里的？！”“就說你是笨蛋吧，才反應過來吶。”懷伊特壞笑，“體檢的時候啦，當時的醫生是我這邊的人，抽血的時候做的，防患于未然嘛……我告訴他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而且，我能感覺到我們的意識確實在融合了。不過可惜我的出現時段和鬼一樣，還只能穩定在黑夜階段。”“……快白天了。”迪思深吸了一口氣，“回見吧。”出口外，懷伊特的身影在晨曦中化作點點星光。但迪思知道，這不會是永別——因為他們的意識已經交織在一起，再也無法分割。 第六章真相拼圖潮濕的下水道里彌漫著腐臭的氣息，迪思扶著墻壁劇烈喘息，后頸的追蹤芯片仍在發燙。信號干擾的時效只有十二個小時，組織又派了一批成員繼續追蹤迪思。若不是芯片被徹底銷毀，迪思就要一直逃亡下去，直至體力耗盡被抓住。迪思扯下沾血的繃帶重新裹住傷口，余光瞥見了再一次出現的懷伊特。懷伊特的身影已經淡的近乎透明，淺紫色的發絲像煙霧般在氣流中飄散。“別硬撐了……再這樣下去，我怕你變成真的幽靈了。”迪思蹙了蹙眉，終究還是帶著不忍開口，“我已經殺了你一次，不想再殺你第二次……”“難得見你這么關心人，不過一時半會我還不會有大事，還是先保住你最重要。”懷伊特的聲音虛弱卻帶著笑意，“放松些，有我幫你盯著，你躲在這地方的話還不會有追兵過來。”迪思背靠著冰冷的磚墻，記憶閃回任務中那些精準的提示以及在地下室如臂使指的意識連接。他抬頭時，正看見懷伊特伸手觸碰墻面，指尖亮起幽藍的數據流，磚塊在虛擬影像中變得透明，露出后面錯綜復雜的管道網絡，迪思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你有話要說？”懷伊特敏銳地察覺到了迪思的遲疑，主動開口。“你之前還沒回答過我……為什么你能如此清楚組織的布局。”迪思躊躇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心中所想。“也許你早就猜到了……我曾經，是這個組織的員工。”懷伊特的聲音帶著自嘲，藍紫色的眼睛里映著數據流的光芒，“七年前，他們打著科研合作的旗幟把我騙進去，說是研究‘意識互聯’項目，讓人類進化向完美的階段，而我恰巧也是重視這點的，希望人類能無限趨于完美……畢竟，每個科學家都有野心，我當然也不例外。直到我看見修斯的實驗日記里你的編號——那個被標注為?號實驗體的‘完美人類’欄目里記載著你的全部個人信息。當時我只來得及匆匆一瞥，但我明白修斯打算在利用完你和像你一樣的實驗體后將你們棄之入敝履，他們只把你們當工具！他們追求所謂的完美，已經到了近乎偏執、瘋狂的地步，甚至不惜違背道德底線……”下水道的污水滴答作響，迪思感覺后頸的芯片再次劇烈灼燒起來。十二歲那年他曾那樣天真地以為自己是被選中的“幸存者”，卻不知從踏入組織大門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成了實驗臺的小白鼠。后來每一次和妹妹艾薇見面都要隔著一層防彈玻璃，訓練室里還一次次重復著“點擊療法”……“他們在你的后頸處植入了追蹤芯片。通過電擊和藥物強化你的戰斗本能，同時用你妹妹的安危作為威脅。”懷伊特攥緊了拳頭，“而我……本來是負責優化芯片程序的人。”一道驚雷在迪思腦袋里炸響：“所以你接近我，是為了……”“是為了救你！”懷伊特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拔高，“當我發現他們準備把你改造成沒有感情的殺人機器用于為他們的研究道路掃清障礙時，我申請調離項目組另尋出路，卻被軟禁在密室里……后來我逃了出來，加入了現在的科研團隊，不僅是為了繼續自己的理想與事業，還是為了找到破解、銷毀芯片的方法。而我最終——”遠處傳來皮靴踩水的聲音，兩個黑影出現在通道盡頭。迪思本能地進入戰斗狀態，卻聽見懷伊特急切的聲音：“別沖動！他們是我的同事，帶著能摧毀芯片的裝置！”懷伊特飄向來人，說了幾句什么，隨后那兩人向迪思走來。他們一男一女，男子有一頭白發和一雙綠眼睛，女子則有一頭棕發和一雙褐色眼睛。男子很溫和地對迪思說：“不用擔心，一會就好。”迪思不自在地瞟了懷伊特一眼，還沒等他回應，女子便舉起手中的儀器，藍光掃過地上的后頸。芯片發出刺耳的蜂鳴，迪思單膝跪地，頭痛欲裂：“原來你早就知道，懷伊特……知道我為什么一次次拒絕你，知道我必須殺你……”“我當然知道……”懷伊特的聲音溫柔得像水，虛影將他環抱住，盡管沒有實體，卻讓迪思感受到了久違的溫度，“你在圖書館偷偷看我的樣子，喂流浪貓時藏不住的善意，還有最后那一刀刺偏了心臟三厘米……這些我都知道。”儀器又發出一聲嗡鳴后，迪思后頸處的芯片化作灰燼。“任務結束的話……懷伊特，我們就先走了，關于修斯那邊的事我們還要配合。你們多保重。”男子溫和一笑，對身旁的女子說，“走吧，海倫。”迪思踉蹌著站起身，看向通道外的月光，將手伸向虛無。這一次，他真的握住了懷伊特的手。盡管依舊能透過懷伊特的虛影看見骨骼脈絡，但那份前所未有的真實觸感讓迪思眼眶發燙。“我們會救出艾薇一眾受害者的，不必擔心。而且我背后還有科研團隊的幫襯。不過不管怎么說也算一場惡戰了，先好好休整一下吧，天大概也快亮了……”懷伊特戀戀不舍地晃了晃二人交握的手，在朦朧的夜色中逐漸消散。 第七章靈魂契約如果不是為了救艾薇，迪思絕對不可能再返回這個地方，那個困囿他多年的地下室。警報聲如厲鬼的尖嘯在地下室回蕩，紅色警示牌將整個空間染成血色。迪思握著從守衛手中奪來的槍，警惕地掃視四周，身后傳來懷伊特急切的聲音：“小心！左前方轉角有三名狙擊手！”話音未落，子彈擦著迪思的耳畔飛過，在金屬墻壁上迸出火星。他迅速翻滾到掩體后，心跳如擂鼓。此刻的懷伊特不再是虛影，兩人自打意識融合后，迪思便能“看”到懷伊特眼中的畫面。“從右側通風口過去，我團隊里的人應該在干擾他們的監控系統……他們監控系統在總部，你應該見過，但離這里很遠……”迪思還沒來得及回應，便聽見組織里派出的人慌亂的咒罵聲從對講機里傳來。他趁機沖出掩體，子彈在他身后織成密集的火網，卻始終差之毫厘。當迪思終于炸開密碼鎖抵達實驗室核心區域時，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縮。巨大的玻璃艙內漂浮著數十個實驗體，其中一個蜷縮的身影格外眼熟——是他的妹妹艾薇！他的后頸同樣閃爍著幽藍色的芯片光芒，蒼白的皮膚上有少量針筒的痕跡，明顯是改造實驗留下的傷口。“他們真的把她當成了備用容器了……”懷伊特的聲音帶著憤怒，“這些瘋子想把你的意識剝離，植入她的身體！”“這些年來，我忍受電擊，執行一個又一個任務，只為了保護艾薇不受傷害……他們打算把我斬草除根也就罷了，居然讓艾薇也淪為他們的棋子，步我后塵……”迪思的手指幾乎要捏碎槍柄，他竭力逼迫自己冷靜，“我們必須救她出來。”“但時間不多了，組織啟動了自爆程序，倒計時剩下十分鐘。”懷伊特的意識波動帶著焦慮，“拆卸炸彈方面我并不是專業的，不知道我們團隊那邊增援能不能及時到，我……”就在這時，實驗室的大門轟然洞開。喬納德帶著一隊武裝人員出現在門口，臉上帶著扭曲的笑容：“迪思·霍奇，或者說，我的Ⅰ號實驗體，你還未被全然剝離感情，所以這也成為了你最大的弱點。你是我栽培的，我再清楚不過了。”他抬手示意，士兵們舉起的槍口對準了玻璃艙，“現在，乖乖束手被擒，否則我一個指令便能讓她和那一大推實驗體死在你面前。”迪思渾身緊繃，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名為憤怒和擔憂的情緒似乎即將沖破名為理智的防線。“別沖動。”懷伊特開了口，聲音出奇的冷靜，“我想或許有個辦法。”“什么辦法？”迪思在意識里急切地問。“我們做個靈魂契約吧，把我面前的意識體初步融入你的大腦，這樣我們就能發揮出芯片的大部分力量，從而救出你妹妹。”“可是——”“我知道你想說什么，的確，這會使我的意識體形態穩定性大大衰減，但團隊的增援還沒到，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當初我們在下水道里那次不是效果很好嗎！”懷伊特的聲音帶著一絲決絕，“而且如果你不這樣做的話，你、我、艾薇以及那些實驗體，我們一個也跑不了！”迪思還想拒絕，但他根本說不出這樣的話了。倒計時的聲音在耳邊轟鳴，艾薇蒼白的臉在玻璃艙內若隱若現。他深吸一口氣，在意識中回應：“如果這樣做……能保住你們的話，那就來吧。”當經歷了刻骨銘心的痛楚后，迪思面對注入身體的新力量已能嫻熟運用了。他抬手一揮，武裝人員的槍支突然卡殼；再一個念頭，玻璃艙的防護罩應聲碎裂。迪思沖向玻璃艙，小心翼翼抱了抱昏迷不醒的艾薇。“倒計時就剩兩分鐘了……能救一個是一個吧，算我求你了！”懷伊特的聲音顫抖著。“我還沒那么不近人情，你把我當什么了。”迪思說著便一邊掃射著那群壞了武器的家伙，一邊拖著裂了大口子的玻璃艙到門口，“嘖……這些人及其艾薇，應該找個安全區吧——”“別管，先跑——”劇烈的爆炸聲在身后響起的瞬間，迪思剛好跨出了實驗室，但在火光中，喬納德的身影出現了——他順著一條密道，和兩個親信逃了。 第八章破繭而出爆炸掀起的氣浪推著迪思向前踉蹌數步，他本能地將懷中的艾薇護在身下，后背重重地撞在坍塌的混凝土立柱上。迪思耳中轟鳴如雷，鼻腔里充斥著硝煙與鐵銹味，意識卻在混亂中保持著驚人的清醒——這是與懷伊特靈魂契約后帶來的特殊能力，能讓他在絕境中捕捉到最細微的危險信號。 “東南角！有殘余炸藥！”懷伊特的聲音直接在迪思腦海中炸開，帶著尖銳的電流雜音。迪思幾乎是瞬間翻滾開去，原本落腳的地方轟的一聲炸開，碎石如雨點般落下。迪思抱著艾薇，拖著殘破的玻璃艙躲進凹陷，抬頭望向頭頂搖搖欲墜的鋼筋結構。“這里支撐不了三十秒。”懷伊特的分析精準而冷靜，同時在他視野里投射出逃生路線的全息影像，“左側管道通往廢棄的地鐵站，那里有我們團隊里的人接應，大部隊和警探還有一會才到，再堅持下。”迪思剛要行動，懷中的女孩突然發出一聲微弱的嗚咽。他低頭看見艾薇睫毛輕顫，后頸尚未完全失效的芯片泛著詭異的藍光。記憶如利刃般劃過心臟——那些隔著防彈玻璃的探望，女孩怯生生遞出的手繪卡片，還有組織發來的警告短信。此刻迪思終于能觸碰到艾薇真實的溫度，而不是隔著冰冷的屏幕確認她的生死。“堅持住。”迪思輕聲呢喃，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迪思繼續在廢墟中奔逃，靴子踩過滿地的玻璃碎片和鋼筋，每一步都伴隨著地面的震顫，頭頂不斷有混凝土塊墜落。懷伊特的意識如同精準的導航儀，提前預判著每一處危險：“三米后墻體崩塌，左拐！”“右側通風口有狙擊手，趴下！”當迪思終于沖進地鐵站隧道時，追兵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隧道里彌漫著潮濕的霉味，應急燈在墻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迪思的視線盡頭出現了幾個穿著防護服的人影。“別慌，他們是我們團隊的人，艾薇他們交給那些人斷后就好，我們負責沖鋒。”懷伊特在意識里對迪思說。迪思點了點頭，將妹妹和玻璃艙安置在廢棄的鐵軌旁，等交接的人把他們帶走后，他轉身面對隧道口閃爍的戰術手電光斑。迪思面對漸進的士兵，眼前的世界再次變成了數據流的海洋——追兵的心跳頻率、呼吸節奏甚至握搶的力度都清晰可見。迪思側身躲過子彈的同時，拾起鐵軌旁的金屬支架擲出。金屬破空聲與慘叫聲幾乎同時響起，三名追兵應聲倒地，剩下的人開始慌亂地尋找掩體。好不容易得了片刻喘息，迪思卻在此時感到一陣劇烈的頭痛——意識融合的副作用開始呈現，他眼前的畫面出現重影，耳膜也嗡嗡作響。“快跑！”懷伊特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焦急，“以我目前的狀態怕是撐不了多久了，意識融合后的穩定性比我想象中還要差……”迪思咬著牙，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繼續奔跑，隧道盡頭終于出現了微弱的天光。然而就在出口近在咫尺時，光線驟然消失，空間忽然封鎖，迪思身后傳來熟悉的冷笑。喬納德舉著槍緩緩從陰影中走出，槍口對準了迪思的額頭：“你以為你能逃得掉嗎，我的Ⅰ號實驗體？你是我親手栽培的，也只能了結在我手上。”迪思瞳孔皺縮。一瞬間，他想起了自己對眼前人的多次忍讓與妥協。反正橫豎都只有一死了，倒不如有尊嚴地死掉。不過，懷伊特很可能保不住了……“別想著保不保我了，迪思！現在我們只有背水一戰了，我們共存亡！！！”千鈞一發之際，迪思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從意識深處迸發——懷伊特和迪思的意識如火焰般燃燒，所有的記憶、情感與力量都匯聚成一道屏障。子彈在距離迪思額頭半米處停滯，懸浮在空中閃爍著幽藍的光芒。“我是您親手栽培的，也是能親手了結您的。”迪思眼神戲謔地揮了揮手，“后會有期，修斯先生。”“不可能……”喬納德瞪大了眼睛，還未說完，就被應聲倒塌的鋼筋徹底掩埋。晨光終于灑滿全身時，迪思癱坐在地面上，大口喘著粗氣。他意識深處傳來懷伊特疲憊的輕笑：“我們的任務完成了，殺手先生。”遠處傳來警笛聲和腳步聲，大部隊終于趕到了。迪思站起身，陽光照在臉上，讓他有些恍惚。幾年的黑暗，無數次的殺戮生涯，數不清的威脅，都在這一刻煙消云散。他在意識中“看”向懷伊特。“接下來我們該去兌現那些還沒有實現的諾言，快樂地約會啦，我也該從我原來的團隊里退休了。”懷伊特的聲音里帶著熟悉的調侃，“去看天文館的星空，去讀圖書館的舊書，還有……”“好了，你的意識體并不穩定，我們還有別的事要做呢，快別說這些了。”迪思嘴角微微上揚，朝著接應的車輛走去。身后，曾經囚禁他的牢籠正在光芒中坍塌。 第九章腦內戀人消毒水刺鼻的氣味混著膠布的黏膩味一股腦鉆進鼻腔，迪思在監護儀規律的滴答聲里緩緩睜開眼睛。頭頂的燈泛著冷白色的光芒，刺得他下意識瞇起眼。迪思試著動了動右手食指，指尖先觸到了床單粗糙的紋路，后頸才傳來一陣鉆心的鈍痛——那里纏著厚厚的紗布，還散發著碘伏的味道。“你可算醒了——知道這一整天我有多無聊嘛。”熟悉的聲音在迪思腦海里響了起來，“你可以去看艾薇，她守了你一天一夜，今天凌晨才睡著的。”迪思向身邊看去，病床邊的折疊椅上，艾薇蜷著身子睡得正沉。她右手手心里還緊緊攥著蠟筆，左手則無意識地輕輕搭在床沿。迪思輕輕拿起他膝蓋上攤開的速寫本，看到那一頁上畫著三個人：中間是迪思，左邊是艾薇，右邊則是一個模糊的人影。這次手術前迪思曾告訴過艾薇自己腦子里住了曾經的好友、今日的戀人懷伊特的事，還向妹妹大致描述了懷伊特的長相，這大概是艾薇憑著想象畫出的全家福吧。“真好看，不得不說有幾分像你。很遺憾艾薇看不見你，不過我可以翻出些昔日的照片給他看……那照片我還留著呢，沒扔。”迪思低聲對懷伊特說，隨后伸手輕輕拂開妹妹落在睫毛上的發絲，指腹觸到她眼下的一片青黑。“艾薇畫畫真不錯啊。”懷伊特隨意和迪思閑聊了起來。“那也不看看是誰的妹妹。”迪思勾起嘴角，轉頭望向窗外。帝汶城的霓虹在玻璃上折射出斑斕的光，這是他脫離組織后第一次以自由人的身份看世界。然而輕松的心情很快被隱隱的不安取代——意識初步融合后，懷伊特意識體始終不太穩定。“別皺眉了，再皺眉都能夾死蒼蠅了——”懷伊特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別擔心我咯，人家醫生都說了這只是正常的排異反應。”“不要騙我，懷伊特。”迪思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是不想讓我擔心你，可是我發現你活躍的時間越來越短，休眠的時間越來越長……”話音未落，病房的門突然“咔嗒”一聲被推開，穿著白大褂的科研人員快步走了進來，手中的平板里閃爍著藍光：“我們這邊檢測到布蘭切爾博士的意識體出現異常波動，必須立即進行第二次調試。”迪思猛地坐起身，大幅度的動作扯動了他后頸的傷口，疼得他悶哼一聲：“你說什么？懷伊特他怎么了？你們要干什么？”“我們需要防止布蘭切爾博士的意識體徹底潰散，您先冷靜一下。”科研人員調出全息投影，懷伊特的數據模型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瓦解，“目前唯一的辦法是讓他完全融入您大腦皮層，但這可能會導致……”“我接受。”迪思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你瘋了？！”迪思的意識深處傳來劇烈的刺痛，懷伊特的聲音帶著慌亂，“這可能讓你失去自主意識！”“當年你為了救我甘冒風險，那么這次就換我來保護你吧。”迪思的語氣平靜而決絕。手術過程漫長而痛苦。迪思感覺無數細小的電流在腦神經間亂竄，記憶如碎片般重組。他看到了更多關于懷伊特的過去——被組織囚禁時，懷伊特在命懸一線之際還一遍遍呢喃他的名字；逃出實驗室后，懷伊特翻遍所有資料只為找到破解芯片的方法；甚至在最后那次邀約前夕，懷伊特對著鏡子一次又一次練習微笑，只為在面對匕首時表現出一絲失落讓迪思難過。“原來笨蛋不止我一個。”迪思在意識中喃喃道。手術終于結束，迪思再度睜開雙眼前天已經黑了。“歡迎回來，迪思~”懷伊特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很好，看起來你還活著。”迪思輕笑了一聲，走到落地窗邊看著星空。“其實我一直想說，漫天繁星也比不上你眼里的光。”“油嘴滑舌。”迪思扯了扯唇角，在心里回應。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懷伊特的意識數據正溫柔地纏繞著他的腦神經，如同永不分離的藤蔓。 第十章永恒羈絆深秋時節的天文館被暮色浸染，穹頂的人造星河流轉，將迪思的影子拉得很長。他倚著觀景臺的欄桿，指尖輕輕摩挲著口袋的鑰匙——那是他們新公寓的鑰匙，鑰匙扣上掛著個柯基造型的小掛件，是妹妹送給懷伊特的禮物。“在想什么呢？”懷伊特的聲音在迪思腦海中響起。迪思眼前浮現出懷伊特歪頭微笑的摸樣。“我們都已經意識互聯了，你這是在明知故問。”迪思無奈地輕笑一聲。“還在記著我上次把星空投影調成愛心形狀害你被工作人員當成變態的事呢？”懷伊特吐了下舌頭，“嘿嘿，下次還敢~”“……拿你沒辦法，湊合過吧。”迪思扶額。自從完成意識融合手術，這樣的對話模式已經成為了他們生活的常態。懷伊特會在迪思晨跑時吐槽他的配速，在他做飯時嫌棄他把鹽放得太多，或者是在深夜里突然冒出來，纏著他聊那些沒說完的亂七八糟的瑣碎話題。而迪思漸漸習慣了不動聲色地在意識中回應，偶爾也會在四下沒人時對著空氣說兩句只有懷伊特能聽見的話。天文館的廣播響起閉館提示，迪思將物品收好，轉身走向出口。在懷伊特的嘆息聲中，迪思像第一次工作的幼師一樣笨拙地安慰道：“我們明天還可以來的，別不開心了。”夜色漸深，帝汶城的霓虹燈亮了起來。迪思走在回家的路上，耳機里播放著懷伊特推薦的老歌。路過寵物店時，櫥窗里柯基幼犬扒著玻璃朝他們的方向搖尾巴。“明天我們帶著艾薇來買吧？”迪思在意識里詢問懷伊特。懷伊特在迪思的大腦里歡呼起來：“迪思你終于開竅了！到時候我們一起給它想個名字！”推開公寓門，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艾薇從沙發上站起來，舉著新畫的全家福給迪思看。這次的畫里，懷伊特的容顏被描繪的更加清晰。迪思接過畫，輕輕放在玄關的相框旁。那里已經擺滿了他們的回憶——妹妹的獎狀、天文館的門票還有那張泛黃的懷伊特與迪思的合影。照片里懷伊特依然是輕輕挽著迪思的肩，他也依然僵硬得像塊木頭，連嘴角的弧度都是被對方強行掰出來的。不同的是，這張照片不再被迪思埋在儲物間深處，而是被光明正大地擺放出來了。艾薇頭一次看到這張相片時笑話了迪思半天，后來也是根據這個照片畫出了方才她給迪思看的全家福。夜深人靜時，迪思躺在臥室的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他的意識里突然響起懷伊特小心翼翼的聲音：“其實……我一直在擔心。”“擔心什么？”雖然迪思本可以輕而易舉地知道懷伊特全部的想法，但他還是希望懷伊特能自己告訴他。“我擔心有一天，你會厭倦腦子里住著另一個人。”懷伊特的聲音越來越小，“擔心我會成為你的負擔。”“懷伊特……不會有那么一天的。你說過，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我對你就是這樣，雖然說起來有點肉麻……”迪思的耳尖微微發燙，頓了頓，語氣變得認真起來，“所以別再胡思亂想，我們要吃遍所有美食，陪伴艾薇和將來我們領養的柯基長大，還要……”“還要兌現所有未完成的約會，一起去看真正的星空……”懷伊特接上他的話，“在沒有組織、沒有威脅的地方。”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迪思閉上眼睛，在意識深處，兩個靈魂緊緊相依，擁有與彼此的永恒羈絆。城市的夜依舊喧囂，但在這間小公寓里，屬于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完稿于2025年5月，插圖是姥姥在第九屆國際月季洲拍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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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寫小說的大妞（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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