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冰裂聲驚醒了淺灘上的守望者。雄性加拿大雁展開他寬大的灰褐色雙翼,青銅色頸羽在陽光下泛起金屬光澤。他健碩身軀擋在巢穴前,尾巴上還粘著去年北遷時沾到的楓糖漿結晶體。黑曜石般的眼睛鎖定五十步外徘徊的赤狐——這是他們回到初遇之地的第九天,此時的雌雁正用體重溫暖著九枚印著淡褐斑點的象牙白蛋。</p><p class="ql-block">"嘎——昂!"雄雁發出低沉的警戒鳴叫,喉部白色頸環隨聲浪震顫。去年他用這樣的戰吼趕走了三只郊狼,其中一只的尾巴毛現在還插在巢穴當裝飾。此刻赤狐在威懾聲中退入枯葦叢。</p><p class="ql-block">雌雁用尾羽掃了掃丈夫粘糖漿的屁股,以輕柔的"咕嚕"聲回應。她眼周的珍珠白面斑貼著蛋殼移動,能清晰感知到胚胎漸漸有力的脈動,某個調皮的小家伙正在里面練習"無影腳"。</p><p class="ql-block">倒春寒裹挾著冰雹襲來時,雄雁蓬松的羽絨成了天然盾牌。他像覆雪的巖石般紋絲不動,冰粒在他背上堆出迷你滑雪道。身旁傳來雌雁特有的高頻鳴叫,那是催促伴侶進食的暗號。雄雁卻將喙更深地埋進翅根,直到雌雁用橘黑相間的喙輕啄他的尾羽——這種帶著撒嬌意味的催促,十四年來從未改變,連啄的位置都和初遇那年一模一樣。</p><p class="ql-block">破殼始于某個含露的黎明。第一道裂痕出現在最大的蛋殼上,雌雁立刻發出輕柔的顫音,活像在給孩子們播放起床鈴。雄雁則警惕地環視泛起晨霧的湖面,把路過的小烏龜嚇得翻了個四腳朝天。淡黃色胎毛最先從裂縫中探出,接著是嫩粉色喙尖,帶著與父母相同的黑色"指甲蓋"——這可是啄開泡泡紙的絕佳工具。當濕漉漉的雛雁完全掙開束縛,母親用喙小心地將蛋殼碎片掃出巢外,順便把某個想私藏蛋殼當帽子的熊孩子拎了回來。</p><p class="ql-block">九團淺灰絨毛陸續睜開黑珍珠般的眼睛時,雁爸爸正用強健的蹼足撥開浮萍。他寬大的脊背如同移動的島嶼,最小那只雛雁趴在他尾羽上,把哥哥剛掉的絨毛當船帆插在屁股上。母雁帶領其他幼雛啄食莎草嫩芽,每聲呼喚都帶著母親特有的婉轉尾音,仿佛在唱"吃飯進行曲"。春風掠過他們頸后特有的白色"圍脖"時,這支毛絨艦隊已學會將危險藏進蘆葦陰影——除了老幺總把蒲公英當成天敵。</p><p class="ql-block">夕陽把四車道染成蜜糖色時,母親的蹼掌在柏油路上印出兩排濕潤的梅花。春風掀起她尾羽基部的雪白絨羽,某片羽毛粘住了人類丟棄的口香糖。九只灰絨球挨緊她的影子,老三偷偷啄走了小女孩掉在路邊的蝴蝶結發夾。雁爸爸在隊尾昂起青銅色脖頸,1.7米寬的翅膀半張著,隨時準備著沖向待移動的車輛。。</p><p class="ql-block">"媽媽!它們在走斑馬線!"女孩鼻尖貼在玻璃上,口水在車窗畫出愛心形狀。</p><p class="ql-block">當這支閃耀著淡金輝光的隊伍沒入苜蓿叢,重新啟動的引擎聲像漸弱的潮汐。雁媽媽啄起沾滿露珠的三葉草,雁爸爸仍立在土丘上警戒,眼周白斑在暮色中熒熒發亮。他們身后,車流正在消散,如同所有注定流逝卻永恒鮮活的初見。</p><p class="ql-block">暮春的夜,月光下雄雁梳理著雌雁飛羽基部的絨羽,這對夫妻望著香蒲叢里的那群脫去絨毛的孩子,喙尖那抹黑斑已經顯露與赤狐對峙時的戰紋。</p><p class="ql-block">此時我停下在指尖在手機屏幕的移動,鎖屏壁紙不知何時換成了雁群過馬路的照片。春風攜著雛雁的清啼穿過紗窗,輕輕落在十四年前初遇的那本《鳥類圖鑒》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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