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在屋檐下的信任（散文）無邊月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凋零在屋檐下的信任</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文/無邊月</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圖/自拍</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春陽暖暖地鋪灑在陽臺，那盆被我精心合栽的九里香與三角梅正肆意生長。三角梅紫紅的花瓣纏繞著九里香墨綠的枝椏，密密匝匝的葉片間，細碎的白色小花與熱烈的三角梅相互依偎，宛如天然織就的屏障。當初將它們種在一起時，只盼著兩種植物能彼此扶持、共生共榮，卻未曾想到，這繁茂的綠意竟成了小鳥眼中溫暖的家。</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去年春日，那對不知名的鳥兒來了。它們穿梭在我家側花園茶樹與桂花枝椏間，銜來柔軟草莖、細碎羽毛，精心筑巢。看著它們忙碌的身影，我滿心歡喜——這是大自然贈予的禮物。當巢里傳來稚嫩的啾啾聲，毛茸茸的小腦袋探出巢邊時，我伸手輕觸它們的絨毛，指尖傳來生命的柔軟，那一刻，我仿佛觸摸到了信任的重量，這份沉甸甸的依賴，讓我暗下決心要守護好它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然而，意外驟至。那天，羽翼未豐的小鳥試飛。剛跌落地，我家拉布拉多“億萬”箭一般沖上前，一口咬住了它。鳥爸爸、鳥媽媽發(fā)瘋似的從桂花樹頂俯沖而下，在欄桿、臺階間飛竄，又停在低枝上，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嘶鳴。它們通紅的眼睛里，滿是絕望。我呆立著，望著地上凌亂的羽毛，還有沒了氣息的幼鳥。自責與悔恨，如潮水般將我淹沒。我不停質問自己：為什么沒保護好這些信任我的小生命？</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以為，經歷喪愛之痛，這對鳥夫妻會永遠離開這塊傷心之地。沒想到，今年春天，第一縷暖陽爬上陽臺時，那熟悉的身影又出現(xiàn)了。它們回來了，在這盆枝繁葉茂的花草間，筑起新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將鳥巢安置在陽臺，遠離“億萬”，自以為能護它們周全。我小心翼翼地觀察，生怕驚擾它們。看著鳥媽媽用短小枝杈、稀疏絨毛搭建巢穴。三只小鳥漸漸長大，巢穴愈發(fā)擁擠，可鳥媽媽仍固執(zhí)守護。我甚至將瘦肉切成碎末，滿心歡喜地投喂。</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變故還是發(fā)生了。午后，我瞥見折耳貓“小九”蹲在花盆旁。它碧綠色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鳥巢，尾巴不安分甩動——捕獵前的本能反應。我立刻抱走它，關上陽臺門，以為萬無一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可到了晚上，推開門的瞬間，寒意襲來。一只小鳥躺在地上，羽毛滲著血，顯然是利爪所致。另一只僵硬蜷縮在巢中，狹小的空間，或許讓它窒息而亡。第三只幼鳥不見蹤影，只剩幾片絨毛，散落在九里香枝葉間。</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小九”正蹲坐在茶幾上，慢條斯理地舔舐著爪子，爪尖還沾著一絲暗紅。 我死死盯著舔舐爪子的“小九”，喉嚨發(fā)緊。它的慵懶，與地上的慘狀，形成刺痛的反差。我顫抖著捧起受傷的小鳥，它的呼吸，輕得像游絲。</p><p class="ql-block"> 深夜的陽臺，只剩下清冷的月光。鳥媽媽不知去向，空巢在風中輕輕搖晃。我用棉簽蘸著蛋黃液，一點點喂進它半張的喙，指尖觸到它微弱的吞咽，仿佛抓住了最后的希望。梳理沾血的羽毛時，那些絨毛刺得掌心發(fā)麻，更扎得心臟生疼。時鐘滴答作響，我屏住呼吸，目光死死鎖住它微弱起伏的胸口，連眼皮酸澀也渾然不覺，生怕錯過它生命最后一絲跡象。守到東方泛白，我的雙腿早已麻木，眼里布滿血絲，卻仍固執(zhí)地將它護在掌心，祈禱著奇跡能夠降臨。</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清晨，鳥媽媽回來了。它停在枝椏上，久久望著地上再也無法醒來的孩子。良久，它撲棱著翅膀飛向遠方，沒有發(fā)出一聲鳴叫，只留下空蕩蕩的鳥巢在風中搖晃，像一個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我不知道它有多傷心，只覺得喉嚨像被九里香枝葉纏住，連呼吸都帶著鈍痛。我辜負了它們兩次信任，這看似安全的避風港，終究成了埋葬生命的墓地。</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九里香依舊開著，三角梅也在風中舒展花瓣，可那抹曾經生機勃勃的綠意，如今卻透著幾分蕭瑟。空蕩的鳥窩仍在枝頭搖晃，像一個無聲的詰問？</p><p class="ql-block"> 或許，真正的善良不是接納，而是拒絕。下次，若它們再來，我會狠下心將它們“趕走”，不是因為冷漠，而是害怕再次面對信任被辜負的痛苦，害怕又一次目睹生命在我眼前消逝。這，是我能給予它們最后的溫柔。</p><p class="ql-block"> 如今空蕩的鳥窩仍掛在枝頭。我內心有個自責的聲音反復回響：有一種痛叫做愚昧的善良，它化作初夏里綿長的嘆息，訴說著凋零在屋檐下的信任～～～～～～或許有些信任本就不該被圈養(yǎng)在屋檐下，正如有些翅膀，生來屬于會刺痛掌心的自由。</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