篾匠的魂魄，散文詩

武禮建

1刀鋒吻上竹節時，古老的歌謠便從裂帛聲中蘇醒。老篾匠的掌心紋路里嵌著五十年的竹屑，皺紋里藏著無數個破曉時分的青竹香。篾刀劃開年輪，竹片在晨光中舒展成透明的蟬翼，十層薄紗般的篾青從他指間垂落，宛如時間流瀉的絲綢。墻角堆疊的背簍、簸箕和花籃沉默著，每道篾片咬合的弧度里都凝結著月光的重量。 2他總說竹子是有骨頭的。剖篾時要順著纖維的走向傾聽，像解讀大地書寫的密碼。當篾條在膝頭躍動，竹絲與指腹摩擦出沙沙的韻律，整個作坊便成了交響樂的殿堂。粗獷的劈竹聲是定音鼓，細密的編織聲是豎琴弦，偶爾篾刀敲擊板凳的脆響，恰似三角鐵的清鳴。那些被塑料制品替代的筲箕籮筐，在他的篾刀下重生為蝴蝶形狀的糖果盤，開出山茶花的提籃，讓消失的農耕記憶在年輕姑娘的梳妝臺上復活。 3油燈映著墻上發黃的獎狀，"指尖上的自強夢"字跡已褪成淡紅。兒子寄來的智能手機躺在竹屑堆里，鏡頭記錄著老人給新編花瓶畫蘭草的模樣。直播間里劃過"求同款"的彈幕，卻無人詢問拜師學藝的門檻。他數著鎮上僅剩的七位老伙計，有人把祖傳的篾刀熔成了鋤頭，有人守著積灰的背簍等成了雕像。曾經響徹村落的劈竹聲，正在被高速公路的轟鳴蠶食。 4直到某個清晨，穿漢服的少女蹲在作坊門口拍攝。她指尖撫過篾片上的刻痕，突然問："能教我編星星嗎？"老人將篾青染成靛藍，教她把北斗七星嵌進竹絲經緯。當年輕人在短視頻里展示改良的竹編耳墜，當非遺課堂的孩子舉著歪斜的竹蜻蜓歡笑，他看見竹根在地下悄然萌發新芽。合作社的訂單如春筍涌來，老篾匠們把二維碼刻在竹牌上，讓千年手藝乘著光纖漂流過海。 5篾刀會鈍，竹節會老，但篾匠的魂魄永遠鋒利。當最后一位守夜人放下刮篾的彎刀，請記住這些正在消逝的密碼：篾黃與篾青交織的經緯，是祖先寫給大地的情書；竹器上蜿蜒的紋路，是人類對抗遺忘的圖騰。讓我們拾起墜落的篾片，在機械時代的縫隙里，續寫這卷用竹纖維編織的文明長詩。 撰文武禮建鋼筆畫武禮建2025年鮮花盛開五月天三舍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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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禮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