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清徐報導》長篇小說連載239</p><p class="ql-block">看來小敔的感情是越來越脆弱了。其實，她周圍人真心實意的照料她，也用不著提高到愛護插隊知青的政治高度。照顧一個遠離家人的姑娘，每個善良的人都會這樣，更何況這個姑娘生了病？也許對被照顧者來說，感受會不一樣。我父親死得早，從老馬身上，我總要想到父親，小敔何嘗不會從二大娘身上想到她的母親呢？雖然如此，我仍覺她太多愁善感，實在不利于健康，就笑了說：“二大娘這樣做，也是有根據的。”</p><p class="ql-block">“有什么根據呢？”</p><p class="ql-block">“可能你說夢話時提到李玉琴，被二大娘聽成‘鯉魚精’，能不起疑心？”</p><p class="ql-block"> 小敔臉一紅，嘴一張，連忙用手捂住，隨后眼珠又一轉，放開手笑一下說：“二大娘還說什么來？”</p><p class="ql-block">“其他的倒沒說。”</p><p class="ql-block"> 發覺到又引起小敔的心事，我想引轉話題，故作感慨說：“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斗爭了幾千年，誰勝誰負的問題還是解決不了，中國解放近三十年，迷信思想還是去不掉。二大娘最信仰毛主席和共產黨，可也信神鬼那一套。實實在在的東西，人們不考慮，而虛假的已被證明是不存在的東西，人們反而迷迷糊糊當作是存在的東西。”</p><p class="ql-block"> 小敔用手絹擦掉淚痕，靠在板箱上說：“咱們以前談論命運時，曾談到客觀規律，過后，我也想了很多。我認為客觀規律是客觀事物的存在和表現形式，但有些提法是錯誤的，說客觀事物是受客觀規律支配的。在科學知識還不普及的情況下，這種提法，往往使人錯誤地把客觀規律和客觀事物分割開，認為客觀規律是獨立于以至凌駕于客觀事物之外或之上，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是可以主宰世界的一種神秘玄妙的東西，豈不誠惶誠恐敬若神明呢？”</p><p class="ql-block">“照你這么一說，神和客觀規律的界線就混淆不清了。”</p><p class="ql-block"> 小敔認真地說：“不是混淆不清，是有點相似。神是人格化了的客觀規律的主觀表現形式，客觀規律是物化了的神的客觀表現形式。”</p><p class="ql-block"> 我恍然大悟：“對，怪不得迷信很難根除。客觀規律是無情的，不能創造和改變的，有感情的人當然不愿接受它；而神是人格化了的，對于普通人來說，也易于理解；實現自己的愿望，可乞求于神，因為神有主觀意志，可以感動，可以改變，可誰能感動客觀規律呢？因此，從精神安慰上說也好，從可求不可求的效果上說也好，迷信觀念反而具有一定的優越性。這也說明，人為什么年齡越大越迷信，人年齡大了，智力和體力一天不如一天，那他的希望是寄托于無情的客觀規律呢？還是寄希望于可感動的神呢？答案當然是后者了。”</p><p class="ql-block"> （未完待續）</p><p class="ql-block">《清徐報導》長篇小說連載240</p><p class="ql-block"> 我真佩服小敔，一年來竟有如此大的進步。可看到小敔深藏在眼睛深處的微笑，我發覺自己完全被籠罩在小敔的光輝之中，真有失兄長的體面，趕緊發揮說：“這更說明教育農民的重要性，必須讓人們學會用唯物辯證法來認識和解釋世界。”</p><p class="ql-block"> 小敔笑了說：“用唯物辯證法解釋世界，怎樣解釋呢？我給你解釋一下，如果他感到從活生生的人身上得不到所需求的東西，他就會傾情于貓貓狗狗或求助于泥胎木偶；如果他對現實生活已經失望，他就會企盼于另一種生活，使自己的心理得到平衡。反過來說，正好相反。所以，人有時候拆廟毀神像，有時候蓋廟塑神像。”</p><p class="ql-block">“唔，有道理，人們崇拜神鬼狐仙，是因為他不相信人間的神，感到人間的神不會給予他想要的東西。”</p><p class="ql-block">“是啊，一個明智的統治者應清醒地看到，人們相信崇拜歪門邪道泥胎木偶，也許就是對統治者失掉信心失掉感情。從這一點看，宋神宗比其他皇帝聰明多了。有人拿著蘇軾的《水調歌頭》讓神宗看，想陷害蘇軾。神宗看到‘我欲乘風歸去’時，勃然大怒，后接上‘只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時，才轉怒為喜，覺得蘇軾對皇上很有感情，不僅不加罪，反而減了蘇軾的罪。所以，信不信神鬼，對鬼神相信的程度如何，有時候是隱藏在迷信觀念后面的一個很敏感的政治問題。”</p><p class="ql-block"> 呀，這姑娘想得多深刻呵。</p><p class="ql-block"> 在小敔的話引起我深思的同時，我也明白自己仍罩在小敔的光輝中無法逃出，就笑了說：“可那些泥胎木偶會給他什么呢？真能賜給他想要的東西嗎？真正的生產投資舍不得，偏要大興土木蓋廟修佛，那好，萬一敵人打來了，就讓那些泥胎木偶抵抗去吧！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風雨中，歷史的教訓還少嗎？有錢，還不如多救濟一個窮人，也能暖暖人心。毛主席把人民群眾當作真正的上帝，教育我們應當相信群眾相信黨，如果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自然就迷迷糊糊的信神信鬼了。說實在的，神像不過是按塑造者想象塑出來的，形象的好壞，還取決于塑造者的技藝，對這些無聲無息的土木結合體，有什么可指望的呢？”</p><p class="ql-block"> 小敔嘴角微露一絲笑意說：“對這種做法你感到奇怪，而對另一種同樣的做法你卻感到正常。那就是從心中想象出一個目標，然后就為這個目標奮斗終身，艱難困苦粉身碎骨都不改初衷，可這個目標最終會給他什么呢？人都是這樣，對切身的扎扎實實的事好像無所謂，對渺渺茫茫的事卻十分熱衷和向往。”</p><p class="ql-block"> 說來說去，就說出莫名其妙的話，難道小敔現在還在發燒嗎？我不能伸手摸她的額頭，只是用一種疑惑的目光看著她。</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續）</p><p class="ql-block">《清徐報導》長篇小說連載241</p><p class="ql-block">小敔看著我愣了一下說：“你想死呀，用這種目光看人。”</p><p class="ql-block"> 我笑了說：“我是怕你還沒退燒呢？”</p><p class="ql-block"> “我病了幾天，是胡思亂想過，不過，我現在冷靜得很，清醒得很。”</p><p class="ql-block">“胡思亂想，想什么呢？”</p><p class="ql-block">“除了想我的事外，我能想什么呢？我想我爸爸，他也真可憐，我媽死得早，他只有我一個女兒，現在有工作還好說，將來退休了，孤零零的，一定希望我陪在他身邊。”</p><p class="ql-block"> 小敔垂下頭嘆口氣，沉默下來。</p><p class="ql-block"> 我覺得她心思太細膩，心理負擔也太重，而她的負擔好像沉重而無端的愁緒，也壓在我心上，不知該說什么好，只得陪著她沉默。</p><p class="ql-block"> 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來看著我說：“當然，也想了一些你的。可有些事，不知你想過沒有？”</p><p class="ql-block">“你讓我想什么呢？”</p><p class="ql-block">“應想一些實實在在事。比如，你什么時候才能轉為國家干部？”</p><p class="ql-block"> 我覺得黨和政府培養我多年，給我工作，讓我經受鍛煉和考驗，是對我的信任，我所擔心的是自己能力小，有負于黨和政府。轉不轉只能由上級來考慮，豈是自己孜孜以求的？難道我連亞男他們都不如嗎？就說：“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德之不崇，不恥祿之不伙，而患知之不博。轉也好，不轉也好，反正都得努力工作，其他有關名利的事，也用不著多考慮。”</p><p class="ql-block"> 小敔若有所思說：“求名利者，常以仁義來自譽，行仁義者，常以名利來自勵。你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p><p class="ql-block"> 看到小敔心事重重的樣子，我笑了說：“你說到那里去了，仁義和名利豈能混在一起？古人說，閑隙一開，則邪人動心，利競暫啟，則仁義道塞。慕義者不計利，圖利者不顧義，見利忘義，利令智昏。我們當干部的如此想，那普通群眾該如何想呢？你不是說過國務院副總理陳永貴同志，他算干部呢？還是算農民？我們正在努力消滅城鄉差別，干群差別，只要努力工作，能作出較大的貢獻就行。孔子尚認為，不患無位，患所以立；我雖不能脫離現實，但做為一名干部，也不應陷于名韁利鎖。”</p><p class="ql-block"> 小敔似乎想笑卻沒笑。“我這個人惑于理而拙于言，不用說勸人，就連自己的意思都表達不清。”</p><p class="ql-block"> 一片陰云又罩在她的臉上，嘆了口氣，搖搖頭說：“你這個人呀。”</p><p class="ql-block"> 真是秋天的云，姑娘的心。</p><p class="ql-block"> （未完待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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