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窄巷子記趣

黑豹

2025年4月22日我們結束川西高原行后，在成都休整一天，那天的行程只有一個：寬窄巷子休閑游。當上午的陽光透過樹枝灑向寬窄巷子的青石板路，形成色彩絢麗的斑斕圖案時，我們一行四人已站在了寬巷子斑駁的牌坊下拍照。 那天寬窄巷子人流如織，許多頭戴紅白帽的游客在導游的帶領下，穿梭于寬街窄巷之間。他們或在商鋪徘徊，品嘗四川特色美食，或在明清建筑前留影，將美好定格成永遠的記憶。滿大街人聲鼎沸，聽到的都是各地方言。此情此景使我想起2021年3月早春的成都游。那年正好處于疫情間隙，我與夫人一起抽空來成都游玩，先后去了熊貓基地參觀，游覽了李冰父子建造的水利工程都江堰。又騎哈啰單車去了武候祠、杜甫草堂。記得第一天就曾造訪了寬窄巷子，那年的情景仿若眼前。如今重游，寬巷子門口木格窗欞上的雕花依舊溫潤，窄巷檐角蹲著的石貔貅卻似被歲月盤得愈發油亮。 當我們一行踏進寬巷時，兩旁的商鋪的雕花木門早已洞開。蜀錦鋪前懸著的流蘇香囊在晨風里跳起華爾茲，銀匠鋪里叮叮當當的敲打聲應和著隔壁茶館的銅壺長鳴。賣糖油果子的阿婆揭開木桶蓋，焦糖香混著花椒的辛烈撲進鼻腔，陶陶忽然指著轉角驚呼：“快看那只肥貓！”只見竹器店門前的藤椅上，三花貓正枕著竹編魚簍酣睡，尾巴尖兒隨著評書藝人沙啞的嗓音輕輕擺動。 我們在布衣堂前駐足，觀看非遺文化展示，但見蜀繡師傅指尖銀針翻飛，緞面上躍出的大熊貓竟在啃食竹葉，連絨毛都似在晨風里輕輕顫動。茶香引著我們拐進窄巷深處，忽見人群里炸開一片喝彩。青石板上立著三米高的銅壺架，短褂小伙反手執壺如握丈八蛇矛，沸水自高空劃出銀弧，穩穩注入三米外青瓷盞中。茶煙裊裊升起時，隔壁茶案上白發老者正在沖泡碧潭飄雪，紫砂壺嘴吐出的水柱忽而游龍驚鳳，忽而寒梅吐蕊。 我們一行走累了想憩歇腳，卻一頭扎進寫有掏耳世家銘牌的店鋪。享受四川特有的非遺服務。穿靛領白衫的師傅把工具鋪開，恍若擺弄古琴的琴師。溫熱的鵝絨球掃過耳垂的瞬間，巷口糖油果子的甜香忽然遠了，青瓦檐角垂落的陽光卻近了。耳勺與鑷子探進聽覺的秘境，竹椅吱呀應和著掏耳聲，巷子里的光陰被揉成細軟的耳垢，簌簌落在桐油浸透的木托盤上。當銅響環在耳畔震出清越顫音，整座巷子都成了共鳴箱。丁丁陶陶大喊愜意。 銅鑼聲自巷子深處傳來，原是川劇戲臺開了場。我們擠進將府劇場，臺上一襲紅衣的武生正演到趙子龍單騎救主。忽地鑼鼓聲急，那武生將紅纓槍往臺柱一插，轉身時白臉變金面，金面變黑臉，待得最后一張青面獠牙的鬼臉轉回來，陶陶手中茶碗險些跌落。變臉師傅退場時甩出水袖，竟化作三尺紅綢直飛觀眾席，正巧纏住前排老翁的茶壺蓋，滿堂喝彩聲震得屋梁都在簌簌落灰。 “這位先生好面相！”劇場老板娘突然攔住欲去洗手間丁丁的去路，絳紅指甲點著丁丁鼻尖：“劍眉星目，活脫脫趙子龍轉世！”勾起了丁丁強烈的表演欲望，我們剛要拆穿這老套說辭，丁丁已被按在雕花太師椅上。描眉師傅的狼毫筆掃過眉峰，銅鏡里漸漸浮出銀甲白袍的輪廓。當攝影師大喊“子龍看槍”，我們下意識舉起手機，快門聲響起的剎那，陶陶笑倒在黃楊木圈椅上：“長坂坡要有這神器，阿斗都能自拍發朋友圈了！” 日頭當空時尋至東坡酒樓，木樓里蒸騰著擔擔面的紅油香。臨窗八仙桌上，龍井蝦仁碧如春水，東坡肘子顫巍巍泛著琥珀光。陶陶夾起一片燈影牛肉對著陽光細看：“薄得能讀《赤壁賦》呢。”忽聞樓下傳來川劇幫腔，原是賣糖畫的老翁以銅勺為筆，糖漿為墨，正給孩童畫著戲文里的關云長。 離巷時太陽已經躲進云層，天陰沉沉仿佛隨時暴雨如注，我們一行匆匆擠出巷子來到大街。丁丁忽然指著墻根新冒出的咖啡店輕笑：“你說諸葛亮要是穿越過來，是喝蓋碗茶還是喝拿鐵？”轉角處傳來叮咚琴聲，漢服少女抱著尤克里里彈《蜀道難》，繡花鞋尖跟著藍牙音箱里的川劇鼓點輕輕打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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