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情緣

阿柳【原創作者】

上月22號從廣西旅游回家至今，我一直安靜地宅在家里，心頭不再有瑣事煩惱，日子就過得清閑自在；喝茶、織衣、追劇、看書，不亦樂乎著。也許年歲大了，變得喜歡回憶過去，穿梭在前塵往事的隧道里，過濾掉人生里經歷的憂傷與不愉快，我只記住了那些美好的人與事！ 盤旋在我腦海里最多的回憶，是關于我的媽媽，我小時候居住的教工宿舍，一個個的老師，整天與我一起打打鬧鬧的老師子女們。有段時間，我媽因為我爸是走資派遭到批斗，在學校里屬于夾著尾巴做人的人，默默無聞地工作，從不惹事生非；雖則后來我爸官復原職，但她為人處事的習慣還是依然如舊。在許多人眼里，我媽是一個老實人，但站在女兒的角度，我想說其實并非如此，她是一個活得很明白，也很識人的人，只不過不屑與別人爭什么，“吃虧是?！笔撬淖鋈嗽瓌t。我想，這也許這與她的出生、經歷有關吧！ 活到耳順之年了，隨著年歲越大，我的懷舊情愫越來越強烈，成了一個很珍惜舊時友的人。我媽這一生，常常念叨的同事，她說的那些如數家珍之故事，我一直記憶憂新。給我打過漂亮墨綠色毛衣的魯阿姨，常常給我買玩具的王阿姨周叔叔夫妻，我每次幼兒園放學總會去找的漂亮杜阿姨……，在我幼小的年齡，已經懂得愛屋及烏，因為他們都是媽媽的好朋友，所以我也喜歡他們。記得文革搞運動時，學校到處張貼著大字報，批斗某某什么的；我夜晚曾還鬧過神出沒的事，把寫著魯阿姨名字的大字報一張張地撕了…… 至今一直記得，那天晩上當我興高采烈回到教工宿舍，擠眉弄眼地向我媽匯報自己的這一壯舉時，她狠狠地打了我的屁股，過后馬上問：“有人看到你撕大字報了嗎？”看到我搖著頭，她就警告下不為例。那時候居住在學校內，無論是看到的事情，還是聽到的消息，覺得教師隊伍也挺復雜的，什么造反派、保守派的，不在一個陣營的人，平日里的關糸都是冷冰冰的。作為一個小屁孩，生活在這樣一個特殊的年代里，讓我們過早地有了成人的意識，與誰親熱，與誰疏遠；似懂非懂的年齡，似乎已成了一個愛憎分明的人！ 那時候一切很簡單，吃與住全在學校，雖然步行過去就10多分鐘時間，但我一周只有一天才能回到我們在糧管所的家，見一見爸爸。習慣了與教工宿舍的孩子們在一起，你追我趕，一會吵架一會和好，受委屈不與小朋友玩了，就跑到王阿姨家粘著王娘娘，吃著他們家的零食，還與她擠一張床睡覺。那時候小暉弟弟還沒出生，王娘娘在我身上傾注了太多對孩子的疼愛，我媽只要有事就把女兒拜托給她，所以我對王娘娘的感情，就像外孫女對外婆一樣；在我心里，她與曾經寄養家的小千奶奶一樣，是這個世界上最親的老人！ 一天天長大著，生活也在稍然變化著。先是魯阿姨調動了工作，回到平湖老家重操教鞭，接著是王阿姨生下了帥氣可愛的小暉弟弟，于是教工宿舍熱鬧多了，小朋友成了團寵，大家爭著抱他逗他玩；也許因為自己是獨生女，而這個弟弟又是王娘娘的孫輩，我就把他當成了自己家的人。沒料到我快小學畢業時，王阿姨工作調動到周叔叔所在的城市- -上海。幾十年過去了，一直記得車站送別的情景，我媽媽若有所失的表情，王阿姨杜阿姨流著淚的臉，小暉弟弟在車窗內不停地揮著手，這依依不舍的場景，讓我一生銘記！ 最親近的人前后離開了，我和媽媽心中都充滿了不舍之情。1977年的暑假，還是高中生的我一個人去了上海，周叔叔在車站接了我。在王阿姨單位分配的集體宿舍樓里，我像回到久違的家，大家開心地敘舊，衷腸相傾，在彼此溫柔的眸眼里，傳遞著愛與被愛的快樂。晚上與弟弟玩著貓捉老鼠的游戲，白天他上幼兒園后，王娘娘帶著我一起逛街，品嘗上海特色小吃，上照相館拍照，而且還千挑萬選地給我買了做外套的料子；臨行前還塞給了我10元錢，當時一個學徒工一個月的工資也只有17元！ 后來長長的一段時間里，求學、工作、結婚生女、經商，日子忙得像打仗！再一次見到王娘娘時，她已經是一個走路不便，腦子有點糊凃的90高齡老人了。一開始見面她沒認出我，但幾句話一扯上，她的記憶就恢復了。拉著我的手，說我媽媽聊我爸爸，還一遍遍地問：“你小時候誰帶你的？”我告訴她“是你是你……”聽到這番話她開心極了！那幾天她總想與我呆一起，拉著我的手，摸著我的臉，一遍遍重復說著過去的事。她給我的愛，沒有索取，只有輸出的喜悅；小女子何其有幸，被這樣的愛包圍著！ 這些年，經歷了一個女人該經歷的一切，遠離職場的我，除了結伴旅行，與少數幾個人發生內在的聯系，幾乎都是過著宅家的生活。內心抵觸著社交，不想重蹈覆轍，再陷入無數虛偽積攢出的憔悴日子里。我的世界一再縮小，然后我與這些老師的來來往往從不中斷。活得通透的魯阿姨，帥氣睿智的戴老師，真誠待人的于老師，電話里總會說“你來長安到我家吃飯，阿拉想你的”杜阿姨，還有親愛的王阿姨，我去上?？此?，晚上睡覺她都想與我同床共眠，二個被窩，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倆人開心的聲音！ 媽媽退休后，與曾經的老師朋友聯系多了起來，雖然很多時候是煲電話粥。2013年5月我媽離開了人間，她走后大家沒有忘記我，無論是去鹽官聚會，還是上平湖魯阿姨家，有他們的地方，就有我的身影！前些天90歲的魯老師由女兒女婿陪同，開車來海寧看望曾經的同事，還給我帶了不少吃的東西，好感動??！盡管媽媽不在了，那些經歷過的孤寂和漫長，早已變成了我在歲月里的堅韌姿態；然后我并不是孤軍面對這個世界，我的身后似乎一直有一群娘家人，他們關注的溫暖目光，從未遠離過我…… 人生兜兜轉轉，見識過太多朋友分分合合，愛人此起彼伏的社會現象后，不少人說自己似乎再也無法像當初一樣，滿懷熱情地去靠攏一個人，保護自己成了一種不被傷害的理由，感情無所寄托也成了深夜里的遺憾。感恩上蒼，讓我這一生里能遇到那么多的良人，是他們，讓我在愛里學會愛，可以日子過得隨心，感情隨遇而收發。緣分與我，是一點點堆積起來的溫暖，是回憶里散發的美好，是我在徐徐展開，你在開心接住。真朋友間從來無須設防，就讓情感自然流淌；好好愛，無關年齡，無關經歷…… 走過滄海桑田，還剩多少真情？多少的執著？那些萍水相逢，擦肩而過，匆匆一瞥的路人，那些聊以消遣的笑談，終究成了最是人間留不住的遺憾；如果說一些人適合遺忘，那么一些人則適合深藏。季節來來往往，一張舊照片，一個熟悉的名字，都會在我心中蕩起絲絲漣漪。無數次地與女兒講述自己的童年，那些外婆的同事兼朋友，他們一起走過的痛并快樂著的歲月！雖然如今一切物是人非，我媽不在了，其他老師也生活在不同的地方，但入了心的人，似乎總在咫尺之間，只要一想起這個人，他就會那么親切地浮現在你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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