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程濟威</p> <p class="ql-block"> 蘆荻在堤岸織就灰綠色簾幕時,老木郵箱正懸于劉圩供銷社斑駁的窗欞下,宛如一枚浸滿水銹的銅扣,縫在水鄉皺巴巴的靛藍衣襟上。剝落的桐油層下,木紋如時光洇開的焦墨,藏著槳聲剪碎的晨昏——那些被歲月揉皺的日子,正從裂隙里滲出潮意。</p> <p class="ql-block"> 木栓插拔的輕響,總與漲潮的節奏暗合。郵差青布鞋底的河泥還帶著水草氣息,箱蓋掀開時驚起的水蠓,繞著他斗笠上褪色的紅絨線旋舞成霧。父母的信永遠疊得四四方方,信紙邊緣洇著灶間的油煙,字跡里浮沉著老屋的米香,在梅雨季的霉味里辟出一條干燥的小徑,通向百里之外冒熱氣的飯桌。</p> <p class="ql-block"> 父親的信總是最最期待。他愛用藍黑鋼筆,在信箋首行先畫個小三角,里面工整標注著我上封信里的別字——"辜負"寫成"孤負"的那次,他特意在旁畫了株蔫頭耷腦的小苗,旁注"禾苗缺負陽光,正如文字缺負心"。糾錯的小楷像田壟般齊整排開,然后,方才轉入正文:末了,還不忘添一句"別省著,要吃飽,正在長身體的時刻",字跡到這里會洇開小團墨漬,像他握筆時指尖滲出的汗。我知道爸爸這句叮囑的蒼白無力。那些被鋼筆圈點的錯字,如今想來,竟成了漂泊歲月里,最溫暖的標點。</p> <p class="ql-block"> 某個白露凝霜的清晨,箱底忽然躺著哥嫂從電廠寄來的舊書,牛皮紙包裹滲著機油味。我指尖撫過郵戳上半干的油墨,仿佛觸到邗溝運河的風——帶著煤煙與水汽的咸澀。這些用麻繩捆扎的希望,讓干涸的心田裂開細縫,漏進春天的星光。</p> <p class="ql-block"> 我曾無數次鋪開素箋,想讓藏在肋骨下的詩句游向遠方……,但筆尖始終懸在墨色之上,像不敢沾水的蝶。如今箱蓋永遠虛掩著,銅栓在風里晃出啞啞的響。荒草從裂紋里探出頭,替時光丈量著銹蝕的刻度。每當暮歸的漁船搖碎湖蕩蘆葦,總看見箱底有片紙頁輕輕顫動——那未寄出的半句思念,正被月光泡得發亮,在水波里碎成滿河星子,隨潮起潮落,輕輕搖晃著不肯沉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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