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玉韻鑒人心 筆端含雅俗 </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讀蘇迅中短篇小說集《高手》</span></p><p class="ql-block"> <b>鐘聞瑞</b>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作家蘇迅的小說是玲瓏剔透的,散發著如玉般的光輝,娓娓道來的故事中有著對古玩市場的熟門熟路和對人性人情的細微考量。他的小說大多以玉為核心,在玉石交易中以玉鑒人,也品鑒平庸與出眾、世俗與文雅、魯莽與恬淡,在眾生相的刻畫中展現傳統文化面臨的現代危機。選擇玉石作為小說思想內涵的承載物之一,不僅源于他對玉石的情有獨鐘,還來自于玉石在文化與物質上的雙重價值。于文化層面,玉乃君子之器、文雅之物,在傳統文化中被賦予極高精神價值,如《荀子·法行》載“夫玉者,君子比德焉”,《說文解字》釋其“玉,石之美者,有五德”。從物質角度來看,玉石作為稀缺礦產資源,常被制成裝飾品或把玩之物,既是投資的手段,也是財力的象征。因此,玉石既迎來了怡情養性的文人雅士,也吸引奔競逐利甚至投機取巧的投資客、投機客,買玉與藏玉之間,雅俗匯聚、善惡斗法。蘇迅的小說以古玩市場為背景,在銅臭味中書寫文化氣,在日常生活中展現人生哲理,可謂于雅俗匯聚之處,洞察世道人心。</p><p class="ql-block"> 抓住玉器匯聚雅俗的特質,蘇迅在小說集《高手》中圍繞人物對待玉器的不同態度,展示古玩市場的眾生相,其中最為突出的兩類人是玩玉商人與賞玉文人。玩玉商人側重其物質價值,而賞玉文人側重其文化價值,二者猶如站在俗與雅這一天平的兩端,卻相聚在一個行當之中。玩玉商人借助玉石在古玩市場的利潤,抓住機遇,實現資產爆漲。比如《樂齋記事》中因利益一拍即合又一拍兩散的仇爺和朱老板,《人生來處翠華濃》中大膽冒進的袁正海,《齊老板》中做生意自編自演的齊老板等。他們身上大多有著急于求成、投機取巧、謀取暴利的弊病,但圓滑世故、深諳經商之道使得他們在市場中如魚得水,站在時代的風口上而賺得盆滿缽滿,成為既得利益者。而賞玉文人則對古玉珍之、愛之,品玩其中蘊含的文化與歷史,比如《貔貅必須微笑》中在緊張與松弛中游走的主人公“他”,《高手》中功夫到家而博學多識的老鄭,《石緣記》中清潤如水的男主人公等。他們欣賞玉石、堅守傳統、品味文化,在市場日趨變形的古玉行業中仍保留著一顆好古愛玉的純粹之心。盡管在市場化的浪潮中,賞玉文人大多難逃失落之意,他們有的從收藏家被迫轉變為古董商,有的對古玉市場的暴漲望而卻步,卻也在時代巨變中能保留一份釋然與從容,成為作家筆下謳歌和贊賞的一股清流。 </p><p class="ql-block"> 刻畫玩玉商人的精彩之處,是寫他們五花八門的生意經與江湖氣。在蘇迅筆下,玩玉商人與買主一邊悠閑自得地品茗,一邊從容不迫地交手好幾個回合,話頭幾度轉向,展現玩玉商人老到圓滑的語言藝術,體現出作家對人物語言和心理描寫的精細把握。《人生來處翠華濃》中的袁正海做生意講究排場和氣勢,擅長走急攻路線。在與老宋的交易談判中,他先在公眾面前透露了老宋料子的底價,然后通過迅猛的加價攻勢動搖老宋夫婦,一路勢如破竹,最終順利拿下料子。《樂齋記事》中的仇爺和朱老板做生意則是跟袁正海相反,他們悶聲鏟老戶,走緩攻的路子。為了取得老戶的信任,他們登門拜訪、禮數周全,談判氛圍如同話家常、訪親友,走“放長線釣大魚”的溫情路線。《雀奪》中的圈內人李建東與圈外人陳百延亦敵亦友,出于對利益的渴望,兩人的交談向來是真假話摻半,談話間給對方設圈套,給自己留后路。通過二人的對話,作者把商人聰明狡黠的特質展現得淋漓盡致。總之,通過刻畫每個玩玉商人所施展的談判藝術,小說集《高手》中樹立起一組氣質性格各有不同的商人群像,行話術語,一推一讓,在言談動作之間處處是學問與講究,讀來令人酣暢淋漓,不忍釋卷。</p><p class="ql-block"> 和塑造玩玉商人不同,對于賞玉文人的描畫,作家通常會給予諸多偏愛,展現他們不被商業浪潮扭曲本心,和堅守所愛的執著與堅定。《高手》中的老鄭熱愛古玉,卻不得不為了生活而拋售古玉。此外,老鄭做生意不依價格出售,而是看眼緣,找志同道合的玩友給自己的藏品尋一個好出處。在與“高個子”的交鋒中,兩人以文為武,話語交鋒之際流露出高山流水之意,彰顯“千金易得,知己難求”的雅致。《樂齋記事》中的鄭月是一位喜愛玉器的老師,因為一次機遇進入了兩位古董商鏟貨的隊伍中,他知世故而不世故,以真誠之心待人,因此與兩位圓滑世故的古董商形成了鮮明對比,因此老戶寧愿低價出售玉器給他,“交人重在交心”的道理躍然紙上。除此之外,還有《石緣記》中為人淡泊如水、溫潤如玉的男主人公,《貔貅必須微笑》中曠達清明、洞察人心的“他”等。這些賞玉文人不僅擁有鑒別玉器的火眼金睛或加工玉石的精湛技藝,同時還具備賞玩玉器、品析文化的審美能力,是傳承玉石文化的溫潤君子。通過這一系列賞玉文人形象,蘇迅表達了對正道的堅守和對傳統逝去的留戀。</p><p class="ql-block"> 其實,展示玉器的豐富內涵,以玉石交易為萬花筒,窺探眾生相,書寫時代變遷的作家不止蘇迅一人。當代作家周振天的《玉碎》以民國時期天津一家玉器古玩店為基點,通過玉石交易折射出“九·一八”前后的風云變動,展示了宏闊的歷史畫面。如果說《玉碎》是揮毫潑墨,那么小說集《高手》是工筆勾勒,同樣是以玉器為創作的關注點,《高手》的難能可貴之處是作者描摹對象就是自己所處的生活,他落筆之處的細節就是自身所感受的現實,因而小說集《高手》處處有著源于生活的真實生動的細節描寫。從自身的感受出發,在古玩市場浸泡了20余年的蘇迅感受著古玩市場由于經濟的蒸騰而慢慢變了味,玩玉的人從有文化、有情懷的工薪階層變成了老板富豪,玩古玉的“玩”由玩文化、玩品味轉變成了玩投資、玩增值。在作家筆下,《高手》中的12篇小說揭示了遵循仁義禮智的傳統文化與追求功名金錢的現代文化之間的沖突,寫古玩市場里的升降浮華,寫雅俗匯聚之間人心的試探與爭奪,其間暗流涌動所折射出的,是中國市場經濟改革期的時代陣痛。</p><p class="ql-block"> 蘇迅的小說運用輕松自如的筆調書寫風起云涌的時代變革,有著汪曾祺式優美節制的語言風格,從日常生活出發挖掘與展現人性的復雜,字里行間流露著濃厚的文化底蘊以及對時代的深刻反思。同時,其從容自如的筆調背后是深刻見骨的剖析力度,他以古玩市場為時代變化的風向標,編織一代人的命運故事,在雅與俗的交織碰撞中,書寫世道人心。小說集《高手》中的時代烙印是鮮明的,在其序言的結尾處,蘇迅寫道:“古城的一切,在世紀之交結束;古城的一切,也在世紀之交發端。”作為生活在經濟轉型期的一代人,作家切身體會到轉型期帶來的種種變革。從生活出發,以感受落筆,在書寫古玩市場的滄海桑田中,蘇迅洞察到時代的變遷,審視著人性的幽微。總體而言,蘇迅的小說著力彰顯了一種社會矛盾,即追名逐利的現代物質追求與涵養品行的傳統文化精神之間的矛盾。面對經濟騰飛下的傳統失落和人類的精神危機在持續擴大,從這一角度而言,蘇迅的作品呼喚優秀傳統文化的現代轉型,彰顯其對傳統文化的緬懷和對現代文明的反思。</p><p class="ql-block"> 玉韻鑒人心,筆端含雅俗,蘇迅小說所蘊含的豐厚的現代價值,相信時間會給予其更大的回響。</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發表于《安慶晚報》2025-5-9</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15px;">作者簡介:鐘聞瑞,女,四川宜賓人,江南大學人文學院現當代文學專業碩士研究生在讀。</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57, 181, 74);"><span class="ql-cursor">?</span>蘇迅,上世紀70年代生于江南小鎮,壯年進城謀生,先后在國有企業、政府機關和事業單位工作。從1996年開始文學創作,于《北京文學》《清明》《大家》《散文》《雨花》《揚子江詩刊》等發表200萬字,出版長篇小說《凡塵磨鏡錄》、中短篇小說集《高手》、散文集《江南話》《簪花小唱》等,作品被《小說月報》等轉載。現居江蘇無錫。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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