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沉睡的侍仆：當遼代壁畫睜開眼睛

池建學

中國醫科大學附屬盛京醫院婦產科專家林蓓教授，在五一假期打卡遼上京博物館，感受千年文明的脈動。 遼上京博物館的展柜中，四組來自富河鎮北溝哈拉海場的遼代壁畫靜靜佇立。歲月在畫上留下斑駁裂痕，卻無法磨滅壁間躍動的契丹煙火氣息。 最令人震撼的是《備游待召圖》，引起了林蓓教授的駐足。彩畫高人的筆觸早已湮沒于歷史長河，唯有畫中三男兩女，仍守著千年未改的神情。尤其是那蜷坐閉目休憩的小仆，仿佛一枚被時光琥珀封存的活標本——粗布衣服掩蓋著肩頭，眉峰凝著千年未化的倦意，連呼吸都化作壁畫上的蛛網狀紋路，沉沉跌入跨越時空的長夢。 千年之前，畫匠將他與主人的棺槨共封墓室時，或許盼著他打個盹兒便要醒來，繼續伺候亡靈的衣食住行。可誰能料到，這一眠竟跨越十三個世紀的晨昏？他該是有名字的吧——或許是墓主人口中低喚的"阿成"，或許剛為亡靈疊好最后一領裘衣，便倚著衣箱沉沉睡去，旁邊還有一包滑落的包裹。 他沉睡的歲月里，歷史的烽煙在巴林草原上輪番燃燒：金兵破遼的烽火曾灼紅墓門磚雕；蒙古滅金的號角震落耳室穹頂的浮塵；明清風雪從盜洞潛入，在他鬢角染上霜色；甚至近代的鐵蹄踐踏時，異國盜掘者的燈火曾晃過他的睫毛——可他始終未醒，像一枚被按停在封建年輪里的指針，睫毛凝著遼代月光，衣角纏著送葬時揚起的細碎光陰。 凝視他蜷曲的剪影，我屏住呼吸，不敢觸碰這跨越千年的靜謐，卻又忍不住幻想：若輕輕拂去他衣褶間的千年塵埃，帶他穿過哈拉海場的晨霧，看遼上京遺址草木蔥蘢，聽契丹文石刻低訴古今，他眼中是否會閃過驚詫的漣漪？當現代文明的風掀起他的衣角，這沉睡千年的契丹故地早已蘇醒——彩色畫卷上的筆鋒仍在講述過往，而新時代的朝陽，正為這片土地鋪展嶄新的傳奇長卷。 他仍在睡，以侍仆的姿態，卻成了文明的醒著的證人。每一劃筆鋒里的光陰，都在等待與今人的目光重逢——那是跨越千年的對視，是沉睡與蘇醒的永恒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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