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2024年8月6日下午,避暑勝地的廬山卻也裹著陣陣的蟬鳴。我們開啟了游覽含鄱口的旅程。</p><p class="ql-block">含鄱口位于廬山東谷含鄱嶺中央,海拔 1268米,左為五老峰,右為太乙峰。山勢高峻,怪石磷峋,形凹似巨口,對著鄱陽湖,似乎要把鄱陽湖一口吞下似的,故名含鄱口。</p> <p class="ql-block">我們結伴朝著含鄱口前行,一路的風景像是徐徐展開的畫卷。當行至右側三岔口山坡時,一片杉樹林猝不及防地撞入眼簾,那景象著實令人驚嘆不已。</p><p class="ql-block">這片杉樹林宛如一片綠色的海洋,在微風的輕撫下,枝葉沙沙作響,似是在低吟著自然的歌謠。每一棵杉樹都身姿挺拔,像忠誠的衛士堅守著這片土地。然而,真正吸引人目光的,卻是它們根部那令人稱奇的景象。</p><p class="ql-block">只見那些根須從樹干底部向四周蔓延開來,密密麻麻地布滿了整個山坡的土地。它們就像無數條細小的觸手,又似人類身體里錯綜復雜的毛細血管,以一種蓬勃而富有生命力的姿態,深深地扎入大地之中。這些根須有的粗如拇指,上面還帶著些許泥土的顆粒,仿佛在訴說著與大地的緊密相連;更多的是纖細得如同絲線,卻絲毫不影響它們在大地上編織出的一張龐大而神秘的網。每一根根須都努力地向更深處、更遠處伸展,似乎在與大地進行著一場無聲而深刻的對話,汲取著大地深處的養分,以支撐起整棵杉樹的生長,讓這片杉樹林得以在這片土地上郁郁蔥蔥,成為大自然中一道獨特而迷人的風景。</p> <p class="ql-block">十余分鐘,我們到達含鄱口,我踩過含鄱口石階時,忽然想起那張泛黃的老照片——毛澤東的煙圈在鏡頭里定格成白霧,藤椅下的山風正卷起六十年前的那場驚濤駭浪,金戈鐵馬,石破天驚。</p> <p class="ql-block">因前幾次到含鄱口時,我沒機會登上犁頭尖,今天看看時間充足,毅然決定爬上犁頭尖看看。</p><p class="ql-block">含鄱口西側,有一座著名的冰川角鋒,因其形狀活象一塊犀利的犁頭,耕耘著茫茫云海。故名“犁頭尖”。</p><p class="ql-block">通往犁頭尖的山道,險峻得如同被天神用巨斧劈砍而成,那陡峭的程度足以讓大多數游客望而卻步。而我,一個已屆花甲之年的老者,卻因心中那股不服輸的倔強脾氣,毅然踏上了這條少有人涉足的小道。</p><p class="ql-block">每向上攀爬一步,都像是在與這座山進行一場無聲的較量。粗糙的松針無情地扎進我的掌心,像是無數微小的利刃在切割著肌膚,帶來刺痛的同時,也讓我更加真切地感受到這片山林的野性與不羈。就在我奮力攀爬之時,一群白腹藍背的銅嘴雀被驚起,它們撲棱著翅膀,發出清脆的鳴叫聲,如同驚慌失措的精靈,迅速掠過那片瘋長的松樹林。這片松樹林像是一片綠色的海洋,每一棵松樹都像是忠誠的衛士,筆直地挺立著,它們的枝葉在風中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在訴說著古老的故事。</p><p class="ql-block">抬眼望去,太陽被西邊的漢陽峰和太乙峰高高地遮蔽住了,只在天邊吝嗇地露出一縷微弱的光芒。那兩座山峰像是兩位巨人,威嚴地矗立在那里,掌控著這片天空下的光明與黑暗。而那些盤踞在巖縫里的松樹根須,它們像是從大地深處掙扎而出的生命奇跡。這些根須有的粗壯如蟒蛇,有的纖細卻堅韌無比,它們相互虬結著、糾纏著,仿佛是一場激烈戰斗后的士兵,在混亂中尋找著彼此的依靠。這讓我不禁聯想到六百年前那場驚心動魄的鄱陽湖大戰,朱元璋和陳友諒在這片廣闊的水域上展開了生死角逐。當年明朝的箭矢帶著死亡的氣息,穿透鄱陽湖彌漫的水霧,如今卻只能在我的腳下化作層層細浪,消逝在這歷史的長河之中。湖面上那一層淡青色的薄靄,如同輕紗般籠罩著整個湖面,卻又恍若當年陳友諒戰船傾覆時泛起的血沫,透著一種凄美而又悲壯的氣息。</p><p class="ql-block">我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渴望,想要繼續攀登,去探尋是否能夠越過犁頭尖的山尖,登上那神秘的太乙峰。然而,眼前的一幕讓我不得不放棄這個想法。只見犁頭尖上方橫亙著一根根鋼絲,像是冷酷的枷鎖,無情地阻攔著游客的前行之路。那鋼絲在微風中微微晃動,發出輕微的金屬撞擊聲,仿佛是在發出嚴厲的警告,告誡人們不要輕易涉足這片危險的領域。我站在那里,望著遠方,心中雖然有些許遺憾,但更多的是對這片山林的敬畏之情。這片山林承載著太多的歷史與故事,它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棵樹木都像是一位智者,默默地守護著那些被歲月塵封的記憶。</p> <p class="ql-block">從犁頭尖下山后,沿V字型向東南上行,青石牌坊劈開蟬鳴的剎那,"萬壑云濤收眼底"七個篆字如楔子釘入瞳孔。騰龍爪間的石珠裹著蒼苔,恍若陳友諒墜湖的玉璽被時光盤成文玩,山風掠過時泛起包漿的幽光。</p> <p class="ql-block">向南行不過百步,懸崖邊兩座六角亭正以飛檐丈量虛空,望湖亭檐角的銅鈴將斜陽篩成碎金,簌簌落在那方"吞吳"殘匾上——斷裂的筆鋒里,劍氣蟄伏六百年仍未銹蝕。</p> <p class="ql-block">崖畔浮動著數碼時代的朝圣者。穿碎花裙的少女在父親鏡頭前旋出花瓣般的弧線,南支含胸挺背對著大月山,手中奶茶吸管權作煙卷的替身,水泥長凳雖不及藤椅古雅,嘴角那抹淡笑倒真洇出幾分氣定神閑。我與夫人背倚鄱陽湖緊挨挺拔松樹,任八月的陽光將影子熔成鎏金雙人剪影。若此刻有無人機升起,定能攝下眾生在云臺遺址上疊印的蒙太奇:穿沖鋒衣的今人、披鎧甲的明軍、著粗布衫的樵夫,都在銅嘴雀振翅的瞬間,被松濤卷進同一片蒼翠的漩渦。</p> <p class="ql-block">我獨坐含鄱亭時,落日正把鄱陽湖揉成金箔。漁船拖著細長的影子歸港,像游弋的墨痕在天地間題跋。太乙峰的輪廓漸次隱入暮色,傳說中太乙真人曾在此煉丹,而今丹爐化作了蒼翠的峰巒。漢陽峰在天際線處沉默,這座廬山最高峰的名字源自漢陽的燈火,可千百年來它始終保持著與塵世的對望。</p> <p class="ql-block">凹口下,新建的觀景臺鋪著防腐木,玻璃幕墻映出我鬢角的白霜。恍惚間看見毛澤東吐出的煙圈穿過時空,與陳友諒折斷的旌旗、朱元璋濺落的鎧甲,還有此刻我呼出的白霧,都在含鄱口凹陷的巨口中翻滾。山風驟起時,五老峰傳來松濤的轟鳴,恍惚是歷史在青銅編鐘上重重敲響的泛音。</p> <p class="ql-block">含鄱口的山風總在啃噬巖層。六百年前浸透鄱陽湖的血水,六十年后漫過廬山的煙灰,在崖壁斷層里凝結成青黑色的痂。我摸著"吞吳"亭冰涼的礎石,突然聽見歷史在暗處發出編鐘般的轟鳴。</p><p class="ql-block">朱元璋的戰船曾在此處傾倒火油,火焰舔舐湖水時騰起的濃煙,與1961年政治局會議室的雪茄云霧何其相似。陳友諒的艨艟巨艦撞碎在礁石上,那些飛濺的碎木與廬山上被撕碎的會議記錄,都在重力作用下遵循同一種拋物線——權力更迭時的殘骸,終究要墜入含鄱口深不見底的巨胃。</p><p class="ql-block">毛澤東盤坐藤椅吞云吐霧的剪影,疊印著朱皇帝立在樓船觀戰的輪廓。他們都在含鄱口凹陷的天然劇場里,用硝煙與言辭排演征伐大戲。鄱陽湖大戰的箭雨洞穿云層,化作廬山會議文件上的紅色批注;陳友諒沉入湖底的黃金鎖子甲,幻化成藤椅扶手上凝結的露水。當無人機掠過望湖亭的銅鈴,我竟分不清那叮當聲是明軍鳴金收兵的信號,還是海鷗相機按下快門的余震。</p><p class="ql-block">五老峰的巖脈里嵌著青銅箭鏃與鋼筆尖。導游說每逢雷雨夜,山澗會涌出帶著鐵銹味的山泉——那是歷史永不愈合的傷口在滲血。我凝視石壁上"萬壑云濤收眼底"的刻痕,突然明白含鄱口為何形如巨口:它必須時刻保持吞噬的姿態,才能將那些過于沉重的往事,研磨成游客相機里輕盈的云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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