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恰如尚山瀑

劉曉柊

尚山觀瀑，是永新風景最美、難度最小的徒步線路，來回不過兩小時，卻藏著四個瀑布，一座小庵，兩段傳說，像是仙女隨手撒在山間的幾朵鮮花，令人忍不住前往親近觀賞。 　　春夏之交，日頭溫溫柔柔地照射著蒼翠欲滴的尚山峽谷。十余位驢友相約來到尚山看瀑布。大伙一合計，帶了小孩的走山路，我們幾個愛水惜水的選擇水路。前幾日剛下過雨，溪水漲得歡，溪畔的鳶尾花在晴光中搖曳，巖壁上垂落的藤蔓沾著前夜雨水，折射出鉆石般的光澤。 　　一行人踩著濕潤的青苔溯溪而上。溪淺處撐著拐杖蜻蜓點水般輕快越過。遇到水深點的地方就搬來石塊搭起“石墩橋”。懸崖邊則手腳并用學猴子抓住藤蔓一點點騰挪過去。 　　鞋襪褲腳早被水花濺得透濕，頭發也亂糟糟的，可沒人在意——溪水清得能看見底下游動的小魚，兩岸的樹綠得油亮，野花香一陣接一陣往鼻子里鉆，山雀站在枝頭嘰嘰喳喳，在給我們加油鼓勁。 　　走了約莫半小時，遠遠聽見轟隆的水聲，似是山神在山坳里擂鼓。轉過彎，漂布潭瀑布就撞進了眼簾。這瀑布分兩折，上頭那一折，水流從懸崖上縱身一躍，砸在巖石上激起漫天水霧；稍作停歇，又聚成一股，再次從高處俯沖而下，碎玉般的水花劈頭蓋臉地撲過來，帶著山野間特有的涼意。 　　陽光穿過水霧，映出一道若隱若現的彩虹。小孩們興奮得又蹦又跳，嗷嗷嗷叫喊著“太美了”。女同志們也顧不上水絲撲面弄濕了頭發衣物，忙著在瀑布前擺造型拍照，笑聲混著水聲，在山谷里蕩來蕩去。 　　看完瀑布，順著崖邊小道往尚山庵走。老遠就瞧見庵前站著位白發蒼蒼的老者，身旁跟著一只貓、一只雄赳赳的大公雞，還有兩只伸長脖子的大白鵝，像是在列隊歡迎我們。 　　一坐下，大伙便掏出包里的零食，逗起這些小家伙來。那公雞可兇得很，喔喔喔地鳴叫，撲棱著翅膀追著人轉，我被它拍了一下，腿肚子直發麻；兩只大白鵝也扯著嘶啞的嗓子“嘎嘎”叫，驅趕著人們滿地跑。可奇怪的是，被它們這么一鬧，反倒覺得這深山里的日子，多了幾分鮮活的煙火氣。 　　回程路上，眺望遠處奔流不息的瀑布，突然覺得這瀑流的模樣，像極了人的一生。溪水從高處跌落，撞得水花四濺，卻從未停下腳步，稍作緩沖又奔涌向前；就像我們的生活，一路坎坷，跌跌撞撞、滿身狼狽，可只要咬牙挺過去，總能在曲折里尋到新的方向。 　　雨季時它洶涌如怒，水花能濺起幾米高，裹著雷霆萬鈞之勢沖下山崖；旱季里又細若銀絲，卻仍倔強地保持流淌的姿態。就像普通人的日子，有時順風順水，活得酣暢淋漓；有時困在低谷，卻也藏著不絕的生機。公雞的利喙、白鵝的驅趕，正如平凡日子里的那些“小插曲”，反而讓回憶有了棱角，讓生活變得生動有趣味。 　　正午的陽光把我們的影子壓縮得短小精悍，耳邊瀑布的轟鳴漸漸淡去。這一路，臟了衣裳，濕了鞋襪，卻也裝滿了一兜子的感悟——尚山菩提水千年奔流，而我們這群偶然途經的行人，亦在瀑聲回蕩的山谷里，聽見了生命永恒的潮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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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曉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