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節中的檢討

風雲(成)

離開生養我的小山村很多年了，在外工作，早已習慣了城市的生活。那個小山村雖然一年會回去幾趟，但每一次回去，都會感覺一百個不適應。首先是身體上，回到的那一倆天腸胃總是不舒服。為此妻子曾支招，讓我回之前裝一杯水，回到家后與家里的水混在一起喝。農村的家都很寬敞，平日就倆老人家住，農村老人家也不太講究，所以也不怎么歸整，物品總是隨意擺放。有時我就一邊整理擦試，一邊忍不住有些“怨言”，母親沉默不語。見狀，我解釋:一個家的環境衛生搞得干凈利落點，身心都會健康些，少些老年人的病痛，家歸整得利落，年輕人的運勢也會好些。不知道母親聽不聽得明白，能不能理解。反正無論回家怎樣收拾，下次回去又是恢復原樣。父親的一些日常工具也是，東一件西一件的，在那里用完就在那隨手放下了，下次要用的時候就東找西找。為此在很久以前，我就特意買了一個工具箱，將工具歸納一起。對他說：以后要用什么工具就到工具箱找，用完了就放回，下次用什么工具就方便找了。但維持不了多久，又一切如故了。 回到家，基本都是我做飯菜。不是說我多勤快，只是想做合自己口味的飯菜，從來沒有考慮過父母的口味，也從未征詢父母的口味。我隨心所欲的做適合自己口味的飯菜，忽視了父母唯唯諾諾的表象下，藏著多少難以言表的無奈。我也似乎忘了，自己是吃著母親做的飯菜長大的。長大后怎么就會嫌棄母親做的飯菜呢？妻子也不只一次的“痛斥”我的毛病。有時看著母親佝僂著在廚房忙碌，會好言地勸離她(沒有意識到她也許是想做一些自己已習慣了的飯菜)，表面是不忍心老人家操勞，其實是不喜歡她準備的飯菜，但我從沒問過自己:父母的口味會習慣我做的飯菜嗎？妻子總說我是個自私的人，總考慮自己。我一直覺得委屈。現在細想，妻子的“評價”并不冤枉我。當母親詢問我們一些工作生活時，有時我會不耐煩地皺眉；當她分享傳統觀念時，論起家長里短時，我毫不留情地反駁；當她節儉度日時，我嘲諷她落伍。這些言行像鈍刀，一點點消磨著母親的尊嚴。漸漸地，她變得小心翼翼。直到有一次，見她一邊在我兒子面前低聲說著什么，一邊用躲閃的眼神瞄向我。我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兒子。兒子說:你不要總這樣跟奶奶說話了！原來母親是向她的孫子“投訴”了。我一下驚覺:那個曾經為我撐起整片天空的人，如今在我面前竟活得如此“卑微”。我突然明白，所謂代溝不過是愛的時差——她始終用她的方式在愛我，而我卻用所謂的進步當借口，把這份愛推得越來越遠。母親不是不懂新時代，她只是把理解的機會都留給了我。那些我認為“落后”的習慣，是她在這個家里堅守了半輩子的溫柔。 這一刻我終于懂得，所謂的孝順不是給父母多少錢，帶他們吃多貴的餐廳，而是守護他們最樸實的尊嚴。外面的世界教會了我如何體面的生活，差點讓我忘記了做人最基本的溫度。母親用她一生告訴我:愛不是居高臨下的施舍，而是平等相待的尊重。在母親節的這一天，看著照片中母親佝僂的背影，記憶中那個無所不能的母親，如今已經這樣蒼老了，她的背不再挺直，手上的皺紋深得像是刻上去的，可她還在為我的種種操心。此刻，我多么希望時光能倒流，讓我收回那些“傷人”的話。從現在開始，就學著像她包容我那樣去包容她，用耐心和理解填平我們之間的溝壑。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人會像母親這樣，無條件地愛著這個自以為是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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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