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我的外婆唐氏三小時候家住高鷹山腳下的銀坑村,與外公結婚后才搬到近海邊的田坑生活。一開始我以為田坑會有很多田地,后來才知道只有兩塊小水田,夾在幾座小山之間的一個坑溝里。前面是浩瀚無垠的北部灣,后邊有連綿不絕的大山。雖然日子過得清貧,但他們相敬如賓,恩恩愛愛,從來不抱怨,總是以樂觀的心態面對困難。外婆和舅媽婆媳關系處得很好,和女婿也親如母子。</b><div> <b>外婆一生保持愛勞動的習慣,除了耕作幾畝地確保基本口糧,她大部分時間都是去趕海收獲海鮮,然后挑到墟鎮賣得些錢,以補貼日常油鹽醬醋的開支。那時候家鄉海邊生態環境極好,海產很豐富,魚蝦蟹螺特別多,但趕海遇到的環境極其惡劣,勞作艱辛。長年在海岸灘涂和礁石間采集海產品,日曬雨淋,夏天要忍受40度的高溫,冬天光著腳在海泥水中,面對刺骨的海風,拿著笨重的推鈀、鐵锨等挖螺、挖泥丁,捉青蟹。由于青蟹、貝類等有鋒利的外殼,那時又沒有手套,直接徒手抓,常常被弄得滿手是傷。每次趕海連續近10小時,沒有任何東西吃,口渴了就含點海水潤潤喉。盡管工作條件很辛苦,但外婆還是日復一日堅持著。<br></b></div> <b>現在趕海已成了年輕人到海邊旅游的一種樂趣,但對于當年以海為生,與潮汐共舞的人來說,卻承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外婆的生活軌跡被潮水牽動著,每一次退潮都得與時間賽跑,常常天還未亮,就已扛著鐵耙、竹簍走向灘涂。濕滑的礁石上布滿鋒利牡蠣殼,血痕成了她的日常勛章,咸水浸漬傷口的刺痛,像是外婆的家常便飯。<br> 盡管趕海充滿艱辛,但外婆依然在日曬雨淋與咸澀的海風中,摸索出屬于耕海人苦中作樂的生存智慧。烈日下勞作的外婆發明了“海帶面膜”:把新鮮海帶敷在曬傷的顴骨或手上降溫。最難受的是被蚊子襲擊,海邊蚊子多得要命,那時沒有驅蚊藥,煤油有效果,但抹在身上既有毒又氣味難聞,且也浪費錢,外婆就用海泥抹在身上防蚊,遠遠看去像一個泥雕塑。每天連續彎腰近10小時在海灘中撿螺挖泥丁,相當于要完成3000多次深蹲,還要背負幾十斤海貨在爛泥灘上行走,冬天雙腿凍到麻木,夏日鹽漬汗水流進雙眼,手指也因常捉蟹被螯鉗夾腫脹而變了形。</b> <b> 海產采到后,還要挑到10公里外的黃竹墟賣。天剛蒙蒙亮,外婆就把兩籮筐海貨綁在竹扁擔兩頭,然后挑著走在崎嶇的山路上。幾十斤的海貨壓得扁擔吱呀作響,在外婆瘦的身前身后不停地晃蕩著。外婆一左一右不停地換肩膀挑,汗水如注。藍布衫洇出深色汗漬,脖頸暴起的青筋像牡蠣殼上的紋路。山風掀起她花白的鬢發,汗酸味蓋過了筐里的海腥。收攤時外婆捶打酸脹的膝蓋,數零錢時又露出欣慰的笑容,那一張張皺巴巴的紙幣承載著全家溫飽與孫輩的學費。那些咸澀的海腥氣、汗酸味忽然都成了溫暖的潮涌。外婆的努力和堅持,不僅僅是為了生計,更是為了家庭的幸福和孩子們的未來。<br> 高鷹山有一片原始森林,當年去黃竹墟的路就從森林邊緣穿過,山豬虎豹等野獸常出沒于路上。有一次外婆獨自一人趕墟回來時天色已暗,在跨過沙坑的水溝邊時,發現一排水跡未干的老虎腳印,外婆為了壯膽,用竹扁擔一路敲打,并大聲叫著“打死你、打死你”!直到走出山路行至田埂時才如息負重停止叫喊和敲打。由于一路叫喊不停,回到家時,外婆的喉干到已說不話來。那條扁擔被打裂得像一把掃把。外婆驚得滿身是汗,后頸的汗順著脊溝流進衣衫,在藍布上暈出深色的溪流。一雙褲腳沾滿泥土,握扁擔的手血跡班班。</b> <b>即使他們后來移民越南,外婆在國外照樣是日日采海鮮,直到她長眠在那片異國他鄉的土地上。母親常說,外婆非常愛自己的孫輩,吃飯時,總是讓正長身體的孫輩先吃,而且把稠的撈給我們,自己最后吃些稀的。這種無私的愛在外婆和母親的一生中都延續著。<br> 在我幼小的年代,外婆每隔幾年都挑著下龍灣的特產從越南回國看我們。如今,她老人家離開我們已很久了。最近,我來到78年前外婆曾經居住過的地方田坑,我凝視著這片被歲月雕琢的地方,仿佛穿越時空的走廊,腳下的土地堅實而厚重,似乎每一寸都蘊藏著往昔的汗水與夢想。雖然外婆的舊居已不復存在,但她們灑下的汗水使得周圍山清水秀。我站立之處,每一寸土地都仿佛在訴說過往的故事,外婆的堅韌和勤勞讓我一生敬佩。</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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