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古太酒的傳承密碼

瞿文華

探尋古太酒的傳承密碼 作者：瞿文華在秦嶺北麓的眉塢大地，時光的褶皺里藏著一壇陳釀的光陰。清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的秋風掠過齊家寨，“義盛德”酒坊的幌子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駁光影，鄧氏家族的釀酒故事，便從那團蒸騰的酒霧中緩緩鋪陳開來。 老槐樹的年輪里刻著七代人的堅守。第五代傳人鄧鴻鈞蹲在祖宅廢墟上，指尖撫過殘垣中半塊焦黑的酒曲，突然想起祖父臨終前塞在他手心的釀酒口訣。那些泛黃的筆記里，“立窖破窖”的字跡被歲月浸得發潮，卻在1999年的春天重新煥發生機——當第一甑新酒從復建的窖池中潺潺流出，六十歲的老人眼里閃動的是跨越百年的星光。第六代鄧躍前將1847年的酒坊契約裝進樟木箱，紙張脆裂的聲響里，封存的是太白酒魂的基因圖譜。 非遺的金字招牌在2011年的秋天掛上酒坊門框時，古老的技藝突然有了新的心跳。在蒸餾車間，廠方邀請作家們品鑒剛剛出爐的原漿酒液。溫和的新酒入喉，那濃郁的香氣彌蓋了辛辣，就連平時不喝酒的女士也忍不住揚起馬勺。一張張只能見得馬勺的飲者照片，忠誠地記錄了作家們的欣喜。大家紛紛提問：“在工業化浪潮下，古太酒如何守住匠心？”鄧躍前舉起酒杯：“你們看這酒，色如琥珀，香似幽蘭，入口綿柔卻又余韻悠長。這酒里有太白山的水、秦嶺的糧，更有匠人的魂。我們新建廠房、引進設備，但每一道工序都有老技師把關，每一批原酒都要經過傳統品評小組的‘舌尖驗收’。傳承不是照搬老套路，而是把老祖宗的智慧裝進現代的容器里。” 研學的孩子們圍在非遺工坊前，看老師傅用竹帚掃去曲塊上的菌絲，如同拂開歷史的塵埃；文創酒瓶上的家族故事隨著酒液流轉，在都市人的餐桌旁講述著百年前的月光。太白山的云霧漫進酒旅專線，游客們握著封壇的朱砂筆，在陶壇上寫下的不僅是名字，更是對傳統的一次輕輕觸碰。當蒸餾表演的霧氣與太白山的晨霧在山腳下相遇，五萬人次的足跡里，藏著文化破圈的溫柔力量。 寶雞的街巷里，“鄧經天酒道館”的燈籠在暮色中亮起，如同撒在平原上的星子。125ml的小酒瓶揣在游客口袋里，讓古太酒香隨高鐵穿越秦嶺；餐飲店里的“買酒送菜”招牌下，是68元的大眾消費與898元的高端系列共同編織的味覺金字塔。齊鎮作為交通樞紐的現代延續：新廠區的貨運通道直通高速路口，恰如當年川陜官道的當代鏡像，讓釀好的酒液能像曾經的糧食一樣，迅速流向四面八方。市場占有率從12%到21%的跨越，不是冰冷的數字，而是酒坊里每一粒高粱的堅守，是實驗室色譜儀上跳動的風味曲線，是鄧氏后人在展銷會上遞出酒杯時，眼底閃爍的期待。 政策的春風總是格外溫潤。2013年的擴建資金如同及時雨，讓百年酒坊長出現代化的筋骨；HACCP認證的光芒里，傳統工藝戴上了科學的桂冠。當古太酒的名字寫入《中國釀造》期刊，當微生物群落的研究成果在實驗室綻放，七代人的守望終于與時代的脈搏共振——這不是對傳統的背離，而是用顯微鏡重新發現古老窖池里的星辰大海。 站在千噸級酒廠的觀景臺上，晨霧中的太白山若隱若現。當我們知曉這片土地曾因屯兵駐馬聚斂人氣、因漕運糧道匯聚四方物產，便能洞見釀酒業在此扎根的必然。當仰韶的一組酒具在眉縣出土時，歷史便冠名眉縣是當之無愧的中國酒鄉。古太酒的傳承何止“義盛德”的百年！它從遙遠的上古而來，攜著神農氏和黃帝的文化睿智穿越6000年而至。 老廠區磚縫里滲出的縷縷酒氣，恰似時光的秘語——那些被歲月塵封的屯墾故事、馬幫足跡，早已化作微生物的養分，在窖泥深處默默發酵，每一滴酒液都是活著的地方志，盛載著眉塢大地的煙火記憶。 腳下的窖池里，新的發酵正在進行，如同百年前那個春天一樣充滿希望。鄧氏后人輕撫著酒海的麻紙封口，聽著不銹鋼儲酒罐里酒液流動的聲響，忽然明白傳承的密碼從來不是凝固的標本；它是祖父掌紋里的老繭，是色譜儀上的曲線，是游客封壇時的笑意，是每一滴酒液中流淌的“守正創新”——像秦嶺的山脈一樣堅守根基，又像渭水的清波一樣擁抱遠方。 風從酒坊的檐角掠過，帶來新蒸的酒香。這壇釀了170余年的光陰，至今仍在時光的窖池中，咕嘟咕嘟地，發酵著屬于未來的故事。 作者簡介：瞿文華，筆名藍煙，陜西藍田沐心閣文化社理事長、雜志《滋水》主編，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西安市作家協會會員，政協長安區文史研究員。高級工程師，從事文化傳播與散文、評論及關中民俗文化的創作與研究。兼任社會職務：西安盛唐書畫藝術研究院常務理事、西安玉文化研究會理事、西安白鹿原文化研究會秘書長、陜西省國防作協理事、未央區作協監事長、未央作協公眾號主編，曾任專業文集《玉海》副主編、雜志《望月文學》編委副主任、《（卞壽堂）業務工作文集》主編、《藍田縣志》隆慶志繁異體字點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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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丨古太酒的傳承密碼

瞿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