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四季之愛

展翅知天高

昵稱：展翅知天高美篇號：459777068圖片：自拍 春日的風裹著柳絮撲進窗臺時，我總想起那條母親做的淺藍色的花布裙。那是小學六年級的五一勞動節前夕，我爬在母親后背上說出想穿條新裙子的愿望，母親笑應了。 ? 周末母親歇班，便帶我去大北街口的百貨商店。各色棉布卷排在柜臺的玻璃柜上，布匹像彩虹花色很多，我扒著玻璃看得鼻尖發亮。母親的手指劃過布料，問我喜歡哪匹，我欣喜的指出兩卷："這個像春天的溪水。那匹小碎花也好好看"她笑著捏我鼻尖："小貪心鬼，只能選一種。"我選了淺藍色底粉色碎花的布料。回家后，母親把搟面案板翻過來，鋪上舊毯子。畫粉在布面輕輕游走，裁出裙擺的弧度時，陽光正斜斜切過她微彎的脊背。我蹲在旁邊沒多會便嫌枯燥跑出去玩。等夕陽染紅窗欞，漂亮的裙子已搭在凳子上——領口還叮了三顆紅紅的扣子，在暮色里微微發亮。五一參加游行那天，我穿著它走在隊伍里，風掀起裙擺時，仿佛把整個春天都穿在了身上。 蟬鳴聲最盛的午后，己上初一的我放學到母親單位等她。我站在樓下喊母親。她從三樓探身問我怎不回家，想做什么？"我抬腿讓母親看我穿著姐姐已短到接了兩圈的舊褲腿，母親神會，讓我在下面等她?？粗掳嗪笞叱龅哪赣H："我想要卡卡布的褲子，像前街小蓮那樣的。"母親的笑紋里落著陽光："傻妮兒，那叫卡其布。"百貨公司的卡其布有深淺三種藍，母親選了最像天空的淺灰藍。裁剪時，她讓我把腿伸直，軟尺繞著膝蓋量了三圈："姑娘家的，褲腳要留三分邊，走路才帶風。"縫紉機嗒嗒響起時，我睡著了?！〉诙烨宄浚卵澴由暇o下寬，依然是一條別致的褲裙，已搭在晾衣繩上——褲兜邊還盯上了一顆白色的扣子，針腳密得像母親的嘮叨。當我穿著它跳過雨后的水洼，褲腿揚起的風里，滿是母親藏在布紋里的清涼。 桂花香漫過窗臺時，母親一一我深深崇拜的編織家。又開始了她卓越的手工。四根竹針輕快地交織成菱形的圖案，毛線球順著桌角的凹槽骨碌碌轉。我趴在旁邊寫作業，偶爾抬頭，看她嘴唇微動數著針數，睫毛在眼瞼投下細碎的影。母親便常買奶白、姜黃的新線。深秋的夜晚，她會拆洗舊毛衣重新編織："今年給你織麻花辮，再配個高領，風鉆不進去。"毛線在竹針間穿梭，漸漸堆成暖融融的小山。當那件帶著陽光味道的姜黃色毛衣穿在身上，同學們總說："你媽媽織的花紋像活的一樣。"我摸著袖口的菠蘿針，想起母親熬夜時，臺燈在她眼角刻下的細紋。 西北風卷著雪花撲門時，母親早把棉褲縫好了。她把新彈的棉絮鋪在床單上，用竹尺壓得平平整整，再蒙上藍布面，針腳沿著棉絮的紋路走，像在給冬天繡花。我縮在被窩里看她做棉鞋，碎布拼成的鞋面在漿糊里浸過，曬干后硬挺挺的，鞋底納著密密麻麻的十字紋。"多納幾層，雪地里走不凍腳。"母親的手指被頂針磨出老繭，捏著針的姿勢卻始終優雅。最妙的是那副花手套。母親把做衣服剩下的邊角料剪成花瓣形狀，用碎毛線繡出紋路，再絮上舊棉花。手套腕口系著紅綢帶，我把它們掛在脖子上，跑起來時像兩只撲棱棱的蝴蝶。下雪天打雪仗，別的孩子凍得直搓手，我卻能攥著雪球蹦跳，掌心的溫暖里，全是母親剪布料時，剪刀在發出的蒙蒙聲響。 四季之外的永恒如今我衣柜深處仍躺著一雙老舊的花手套，針腳間藏著二十世紀的陽光。她走那年，我的孩子剛滿一歲，臨終前攥著我的手："以后要自己過日子了。"如今每當我給女兒縫扣子、織圍巾，總會想起母親在縫紉機前的側影——她把對歲月的溫柔，都縫進了我四季的衣裳里。那些布裙、卡其褲、毛衣、棉鞋，早已隨光陰褪色，卻在記憶里永遠鮮艷。原來母親的愛從不是轟轟烈烈，而是藏在每寸布料的經緯里，織就我生命里最溫暖的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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