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交織的故地

凌金亮

小時候，我家住在杭州下城區的中山北路上。這條路作為杭州的中軸線，有著一個獨特的節點——下倉橋。中山路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南宋時期，彼時它是御街，自南至北貫穿整個杭州城，承載著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 中山北路位于下城區域內，南起慶春路，北至文暉路，全長2618米。在南宋，御街（又名天街）南起和寧門（現鳳山門址附近），北至天水院橋（現天水橋），再折西至斜橋（武林橋），長度約6公里。御街由35300塊巨型石板鋪就，寬約200步，規模十分宏大。御街的中心是御道，兩側用塊石砌成河道，河中種植著荷花，岸邊栽種著桃李梨杏等樹木。河道外邊設有走廊，供市民百姓行走。在當時，每年的一、四、七、十月十七日，五更二點，皇帝車駕會從大內和寧門出發，經由御街前往景靈宮祭祖。然而，宋朝滅亡后，這一規制被廢除。到了元、明時期，居民逐漸填河建房，御街的面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往昔的盛景不復存在。 　　清朝時，御街南段有鳳山門大街、大學士牌樓、察院前直街、水師前直街等路段；中、北段則沿用南宋時的坊名，如清河坊、太平坊、甘澤坊、保佑坊、三元坊、積善坊、壽安坊、里仁坊、弼教坊、同春坊、孝子坊、百井坊等。民國時期修路，南、中段被稱作江墅路，北段則分稱為天漢洲橋、貫橋街、小學前、同春坊等路名。1929年，這條路正式定名為江墅路。1945年抗戰勝利后，為紀念辛亥革命領導人孫中山先生，它被更名為中山路，并分為三段，分別是中山南路、中山中路和中山北路。1978年，中山北路穿環城北路向北延伸至文暉路，進一步拓展了它的版圖。 在中山北路的北段西面，有一條東西向的百井坊巷。從巷口往里走100多米，便是我曾經就讀的中北一小；再往里走100多米，則是我上中學的延安中學。在1962年到1971年我上學的這段時間里，這條巷子是我每日必經之地，留下了我無數的足跡。如今，百井坊巷已經成為了有名的美食街，吸引著眾多食客前來品嘗各種美食。百井坊巷的對面有一條街叫屏風街，兩條街在此交匯形成一個十字路口，這個節點就是“下倉橋”。在過去，這里堪稱風水寶地，小攤販們紛紛占據這兩個路口。從早到晚，吆喝叫賣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這里有水果攤、熟食攤、臨時的菜攤，還有售賣小孩零食的擔子，充滿了生活的煙火氣息。 沿著十字路口往北走不遠，就能看到杭州有名的天主教堂。1860年，第一批外國傳教士來到杭州時，當地官員將他們安置在天水橋一帶，也就是百井坊巷、鏡清里、耶穌堂弄附近。后來，太平天國攻打杭州時在此安營扎寨，戰后這里屋毀田荒。傳教士與信眾花費了十幾年的時間，才建立起了天主教堂“天水堂” ，周邊也逐漸形成了屋舍里弄。1876年，一個傳教士的兒子在這里出生，他就是司徒雷登。如今的司徒雷登故居十分考究，是一座兩層小樓，白墻黑瓦，在風格上既保留了西式建筑的特色，又巧妙地與江南建筑融為一體，別具一格。 從十字路口往南走不遠是貫橋。公元931年，吳越王錢鏐建造了杭州觀橋，并在橋上留下題刻。錢鏐晚年視力不佳，于是改建錢明觀，規模頗為宏大，并將橋命名為“觀橋”。不過，后來一些可愛的杭州人因同音相混，將其稱為“貫橋”。離貫橋不遠就是“杭高”，從養正書塾到浙江省立一師，再到如今的杭高，它已有百廿歷史。從1899年到2020年，杭高作為明清兩代進行科舉考試的貢院，作為浙江近代史上極具影響力的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作為浙江現代公立普通中學的鼻祖，承載著無數校友熱血奮斗的生命痕跡。魯迅、經亨頤、李叔同、蔣夢麟、馬敘倫、沈鈞儒等一大批文化名人都曾在此留下身影。李蘭娟、毛江森、鈕經義、汪忠鎬等53位院士也延續著這里的榮耀，使其聲名遠揚。 　　仁和里弄堂口的南面是生面制品店，再往南依次是糧店、百貨店、醬酒店……弄堂口往北有炒貨店、棉花店、飲食店、日雜店。弄堂口正對面是南貨店、糕餅店、藥店、肉店、豆腐店。弄堂口斜對著屏風街，巷口便是一個菜場，每天都人來人往，熱鬧非常。菜場往后是一個茶水店，店內茶客盈門。這里還經常有說大書的人坐場，為茶客們帶來聽書的快樂。我所記敘的這段歲月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因為在1978年以后，仁和里因舊城改造被拆掉了，那些曾經熟悉的場景，只能永遠留存在記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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