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荒原敻古沉寂,星空之下,大地之上,一切都會在西風黃沙中隱遁,消彌,成為時光蒼茫的記憶。</p><p class="ql-block"> 那年冬天,我受邀參加一戶荒原人家的葬禮,起草悼詞,撰寫碑文,用最好的語詞為逝者一生作出評價。但我發現,當逝者的兒子念悼詞時,周邊的人卻依然圍在餐桌前喝酒吃肉,談笑風生,沒有半點悲戚與傷感。死亡對他們來說,仿佛就是荒原的一次日落,太陽下山,就成了昨天,而明天的太陽照常升起,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那個壽終正寢的老人最后被安葬在一處農田的邊緣,與荒原只隔一道沙溝。棺材入土,親戚朋友紛紛拿起鐵锨,往墓穴里填土,唏哩嘩啦一陣過去,墳堆就壘起來了,之后,大家拍拍衣服,打掃凈身上的塵土,說說笑笑穿過荒原,走向自己的村莊。那一次,留在我腦海中的不是死者的葬禮,而是生者返家時,踏在雪地上的腳印,孤單、零亂,一個連著一個,一串接著一串,猶若人生行走,不經意寫下了咒語或讖言,向茫茫荒原預示著什么。</p><p class="ql-block"> 荒原上,愛情比死亡更沉重。</p><p class="ql-block"> 聽朋友講,多年前縣城里有兩個年青人外出打工,相識相愛,但由于男方家庭困窘,拿不出一萬塊錢的彩禮,女方父母說什么也不同意結婚,而且把姑娘許配給另一人家,愛情受挫,相思難斷,就在姑娘出嫁前夜,他們走進了荒原。半年過去,當人們找到他們時,兩人已殞命漠野,成了一堆風化的白骨。</p><p class="ql-block"> 這是一個充滿悲情的俗套故事,但訴諸我想象的是另一幅畫面一一那是夜晚,天上掛著菊瓣似的弦月,荒原很靜,淡藍的風吹來吹去,兩個肉體相擁著倒下去。時間進入倒敘,他們錯過的所有黎明或黃昏,都回到絕望的眼瞳,傾聽彼此內心的最后獨白和懺悔。天幕由玄黑變為青灰,月光慢慢落下來,為愛情堆積出雪白晶亮的靈柩…… </p><p class="ql-block"> 博爾赫斯說,我們不過是歲月之河中流動不息的一顆顆水滴,但我們身邊總有些什么活在時間之外,那么靜,那么美。哲學家的話內涵深邃,令人費解,我永遠想不明白,在這個世界上,究竟有哪些東西能逃離歲月的懲罰,活在時間之外的,是星空大地、山川草木?還是秋葉般靜美的死亡本身?</p><p class="ql-block"> 時常沿著羊腸小道,往荒原深處行走,有時停下來,就倚靠在一棵沙棗樹下,讓自己陷入樹的陰影之中,幻想著成為飄落的一片樹葉,或者成為大漠孤煙的一部分。三十年過去,青春不再,曾徑詩化的激情逐漸淡化、消失,人間煙火堆積于心,有了一種安靜、淡然、滄桑厚重的心情。在荒原,我更愿俯下身來,與一只螞蟻交換姓氏,體察自己的緲小與軟弱。這一刻,我會把每個瞬間都當成永恒,走進內心的廟堂,無端淚目。 </p><p class="ql-block"> 偶爾盯著一只蜥蜴出神,看它的皮膚和清粼粼的骨胳,看它迅捷如閃電的步伐,這種白堊紀就存在的生物,跟恐龍的時代不相上下,生命頑強堅韌。尤其是它的那一雙眼睛,幽藍、深沉,恍若清心寡欲的露水,收容時光里的白云和星群。我觀察蜥蜴的時候,它也在觀察我,兩種千差萬別的生靈,就這樣通過對視,構通彼此的內心世界。也許,我們的相逢就是一種緣份,有著相同的前世或來生。 </p><p class="ql-block"> 徜徉荒原,我感到最美的是黃昏落日,這時候,祁連山收斂威儀,太陽神走下火焰的馬車,轉身遁入某個雪峰埡口,寂靜如神意般緩緩降臨,天空如打開了鏤金魔盒,釋放出淡紫或暗紅的星芒月色,萬籟俱寂,荒原屏住了呼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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