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清芬

老馬

文字：老馬圖片：老馬/部分網絡美篇號：7303752 在母親節的晨光輕柔地染透窗欞時，那聲“梔子花——”的吆喝，宛如一首古老而深情的歌謠，從青石巷的幽深處悠悠浮起。尾音被拉得悠長，似帶著朝露的清潤與溫柔，一聲又一聲，漫過那爬滿歲月痕跡的斑駁磚墻，在初夏如紗的薄霧里，蕩開層層思念的漣漪。 我總會懷著虔誠，用青瓷碗去接住這聲聲召喚。十枚銀幣，換來滿懷的素馨。那碧玉般的枝葉間，三五枚青白花苞羞澀地躲藏著，外面裹著蟬翼般透明的萼衣，仿佛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母親曾輕柔地握著我的手，教我用銀剪斜斜削去根莖，再將它們插在那好似盛滿月光的玻璃樽里。 不過短短三五日，那些原本蜷縮著的玉色精靈，像是被母親溫柔的目光喚醒，開始次第舒展。它們緩緩綻開蟬翼般輕盈的裙裾，在晨風中簌簌顫動，如同母親輕柔的笑語。每一次顫動，都抖落滿室清甜的芬芳，那香氣絲絲縷縷，纏繞在我的心間，揮之不去。兒時，那木桌上的玻璃瓶，宛如一座小小的花之圣殿，在這個季節里，總是盛滿了醉人的暗香。母親從藤編籮筐里，小心翼翼地捧出帶著露水的梔子。嫩綠的枝條上，花朵星星點點，有的已然撐開雪色羅裙，肆意地綻放著美麗；有的猶抱琵琶半遮面，羞澀地露出一抹潔白。 那時節，母親沾著草屑的粗布圍裙，就像一個神奇的百寶箱，總揣著生活里的驚喜。有時是沾泥的野花，帶著鄉野的質樸；有時是青皮的酸杏，藏著酸甜的回憶。她那粗糙卻溫暖的掌心，托著梔子花束，仿佛捧著整個夏天的月光，那月光照亮了我童年的每一個角落。后來，竹篾籮筐換成了菜籃，母親的身影也漸漸變得佝僂。但她蒼老的手指，依然能在花叢中，精準地揀出最鮮嫩的。十朵素白扎成一束，它們被插在一個盛著半瓶水的牛奶瓶或者茶杯里，宛如一位位優雅的少女，靜靜地散發著迷人的魅力。花開時節，母親總要在晨起時，輕輕湊近細嗅，眼尾的皺紋里漾著蜜一般的甜，她說這香氣能治愈她的心情，能讓所有的疲憊和煩惱都煙消云散。 可那個初夏的清晨，一切都變了。插花的瓷瓶空了，徒留幾片枯黃的殘葉，在寂寞的風中打著旋兒。母親的笑容，也永遠地定格在了時光深處。那一瞬間，仿佛整個世界的色彩都黯淡了下來，那曾經滿室的梔子芬芳，也仿佛被一場無情的雨，沖刷得無影無蹤。而今我立在巷口接過阿婆遞來的花束，賣花阿婆布滿老繭的手與記憶重疊。方桌上水晶瓶折射著晨光，雪瓣層層綻開，還是那么香甜。暗香浮動處，恍惚瞥見那雙布滿裂口的手正修剪花枝，發間銀絲與梔子同輝。花影搖曳，將斑駁的歲月裁成細碎的月光，灑在再無人觸碰的藤椅上。 每當母親節這日，我總會摘下最早綻放的那朵白色花朵，露珠凝在花瓣褶皺里，恰似那年她鬢角未拭的汗珠。信箋上的墨跡被花香洇染，似乎看見她站在梔子花影里微笑——原來那些素白的花魂，早將思念織成穿越生死的網，歲歲年年，替她撫摸我潮濕的眼眶。梔子花香傳千里，母親的愛早已化作永恒的花魂，在每個初夏的清晨，隨賣花聲叩響思念的門扉。 感謝您的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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