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岳父岳母（4）——服從召喚，投筆從戎

屏南老陸

《相和歌辭，從軍行》〔唐代〕劉希夷秋來風瑟瑟，群馬胡行疾。嚴城晝不開，伏兵暗相失。天子廟堂拜，將軍玉門出。紛紛伊洛間，戎馬數千匹。軍門壓黃河，兵氣沖白日。平生懷伏劍，慷慨既投筆。南登漢月孤，北走燕云密。近取韓彭計，早知孫吳術。丈夫清萬里，誰能掃一室。 解放初期，新政府需要大批人才。1951年，我岳父在大學只學了兩年，由于品學兼優，外加長相帥氣，所以很快就被華東軍區衛生部相中，抽調入伍成了一名軍人，不等畢業提前應征到部隊任秘書工作，正常的話應該算是仕途中人了。岳母也參加了抗美援朝，上前線打仗，救死扶傷，岳母是屬20軍60師179團戰地衛生員。此時，岳父岳母，比翼雙飛，都是穿軍裝的解放軍戰士。 歷史滄桑巨變，往事歷歷在目，潮起潮又落，人生又幾何？！世間萬物都在不斷變化之中，世事在變，社會在變，人心在變，但懷舊和懷念作為一種特有情感，根植人心，且隨年齡增長，與日俱增，不會輕易改變。 1951年，我岳父剛到華東軍區衛生部工作不久，岳父的老父親就到南京去看望他，并在部隊住了幾天。在鎮壓反革命的聲浪中，老爺子回老家不久，就被不明就里的地方政府錯誤地鎮壓了。至暗時刻，我岳父的身心受到嚴重打擊，萬念俱灰，一個信念就是要挺柱，沒有什么比活著更重要了，沉冤總有得雪的一天。此錯誤一直延續到1982年，政府下文認為是一樁冤假錯案，才得以平反昭雪。幾十年的身心摧殘，且不說祖上的“基業”被毀、晚輩人生的跌宕，至少影響兩三代人的人生際遇。 當年被衛生部相中的只有2名同學，另外一位是女同學，常州人，也姓史。她的人生經歷，同樣跌宕起伏，令人扼腕嘆息。史姓同學，到部隊后一直在首長身邊做秘書工作，進步很快，在我岳父轉業時，她都發展到營級干部了。但由于她對象，家庭成分不好，地主出身，而且對象他哥哥也在部隊，被揪出打倒，受到牽連。所以，不能在部隊繼續工作，逐被下放到上海的一家紗廠，成了一名車間工人，后聽說調到廠部做文書工作，再后來沒有音訊，不知所終。階級斗爭，巨變人生；階級斗爭，毀人前程。 非常巧的是，我岳父他表妹有2個女同學，也分到衛生部機關，其中一個叫黃怡（音），任部長秘書。后來調到北京協和醫院當醫生。當時在部隊有文化的人少，我岳父他們是軍人中的秀才，不知吸引了多少靚女目光，黃怡也不例外。那時的他，意氣風發，決心大展宏圖，報效國家，更有心上人在朝鮮戰場上，救死扶傷。共產黨領導的新政府確實有很大的感召力，特別是廣大的知識青年，更是熱血沸騰，群情激昂，他們都以忘我、甚至背叛（家庭）的精神，投入到了如火如荼的新中國建設。 參軍之后，我岳父到南京華東軍區衛生部任秘書處秘書，負責公文處理。我岳父的家父，被鎮壓時，他參加工作不久，在南京，不在家父身邊，一點也不知情。鎮壓后，有親戚到南京來相告，才得知。悔恨不能在家父死前見一面、送一程，只好以淚洗面、默禱在天之靈了。我岳父回憶解放初期的情形，嘆息道，“共產黨動作，速度之快，難以想象。但原則是什么呢？天曉得！” 當時的華東軍區衛生部部長叫李振湘，之前當過華東醫學院的院長，政委叫王仲良，兩位都是久經考驗的革命家。他們德高望重，品格高尚，為人耿直豪爽，常與我岳父他們一幫年輕人，運動、談心，抒發革命感情。他們都是忠誠的革命者，但他們后來都成了狂熱階級斗爭的犧牲品，一個被斗服毒自殺，一個被斗含冤而亡。 繁雜的機關工作，加之失父之痛的困擾，我岳父想到外地散散心，所以他要求到艱苦、偏遠的地方去鍛煉鍛煉。于是，他先后到安徽、福建等部隊地方單位鍛煉，包括連隊、學校、農場。<div>在部隊當兵的人，遇到老鄉常說的一句話就是：“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我岳父告訴我，當時華東軍區衛生部有一位廚司長也是丹陽同鄉，我岳父很關心他，他也非常敬仰我岳父的為人和才干。后來，單位對我岳父的不公，他私底下也是義憤填膺為我岳父鳴不平的，有時也能給我岳父加點菜什么的。他們在丹陽碰面時，談論著往事，抱怨著飛漲物價，1957年他轉業復員的時候，只用了100多元就買了2間房子（磚瓦平房），全家人都夠住了，現今這點錢只能是見物興嘆了。</div> 1952年，老父親被鎮壓后，有了污點，秘書處不讓呆了，轉干部處管文化培訓。1953年，我岳父到安徽當涂，華東軍區衛生部后方醫院任教員。主要為院領導、政委、主任們補習文化課程。當涂后方醫院的一名女醫生，也是大學生，知書識禮，她是海軍部大領導的一個侄女，被我岳父的人品、才干所吸引，多次約我岳父，向他示好。可我岳父就是沒答應，因為他對我岳母有了心許和承諾，一往情深，不改初衷。1953年10月-1954年10月，我岳父從安徽轉到福建南平軍醫學校當老師，教預備科化學。那時，我岳父工作非常積極，多次考核都名列前茅，特別是文化測試，門門第一。校領導找他談話，準備培養他，叫他入黨，誰知不久學校被撤銷了，人員各奔東西。命運又一次捉弄了我岳父，重燃的希望，轉瞬的機會，就這樣遠離消失了。當時的福建省，很多地方交通都非常落后，我岳父回憶說，他們帶著行李，乘坐大卡車，在狹小的山間小路顛簸前行。行進中，不少同志暈車嘔吐不止，加上水土不服，生病的人很多。我岳父在福建南平一個偏僻的部隊衛生學校，工作了1年時間。他說，在地方生活雖然比機關清苦，但畢竟在部隊，有組織有領導，且在地方工作，方式相對靈活，不刻板，可以鍛煉辦事的應變處置能力。他說，在福建最大的工作困難是聽不懂福建話，在當地，那時候也鮮有會講普通話的人，所以，沒有翻譯無法直接開展工作，還時常鬧出誤會。在福建，最深的印象是南方的水果、植被，特別是龍眼，漫山遍野，百吃不厭，但吃多了容易上火。1954年，到松江復員大隊俱樂部當付主任。1955年，華東軍區第八速成中學（沒有寫明地點），1956年10月前，我岳父回到南京，華東軍區后勤衛生部干部處，在李振湘部長身邊工作，專司公文、函電處理。由于工作認真負責，得到李部長的關心和信任，迫于形勢，1956年11月被迫專業。1951年至1956年，我岳父隱忍著其父被鎮壓的巨大悲痛，積極表現，勤奮工作。在短短的幾年時間里，先后2次榮獲三等功，并榮獲軍區衛生部機關運動健將榮譽稱號，多次組織或組織參加從太平門跑紫金山頂的活動，并2次取得第二名的好成績。在丹陽工作期間，大概是上世紀八十年代末，醫藥公司接上級通知要求，將他的所有證書（包括肄業證），提交給丹陽市衛生局，完善干部檔案。可惜的是，這些證書都被不負責任的工作人員給遺失了。國內多數管理部門，人浮于事，辦事敷衍，培養不出認真負責的人，也就談不上有什么像樣的服務態度了。因辦事人員馬虎造成的各種差錯，何止成千上萬！ 我岳父在大學及部隊的那幾年，可謂風華正茂、英俊飄逸。業余時間，打籃球、登山、游泳、狩獵。表現活躍、出眾、帥氣。在當時像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時刻受到領導和同事們的關注。活力、高知帥的形象，更是女青年心中的白馬王子，有意示好者，可以說是成群結隊，有的還是大家閨秀、名門之后呢，領導說媒的，也不少。說起那時的情景，我岳父心中慨然、不無自豪。可我岳父的心里只裝著他的鄉情與初戀，時刻掛念著遠在朝鮮戰場上的心上人，心中默默祈禱著心上人能早日平安歸來，心上人歸國轉業后，又掛念著她在千里之外的西子湖畔。因此，他從未向外伸出過春枝、綠葉，更無招蜂惹蝶之嫌。所以說，我岳父的的確確可以稱得上是一位感情專一、非常靠譜的好男人。 我曾問我岳父，當年李部長對你那么好，為什么不能入黨、提干、繼續再不對工作呢？他嘆氣道，“世事難料啊！李部長也不能幸免”。我岳父接著回憶說；“李振湘部長是一個非常實在的人。他解放前科班出身，很有才華，也很關心年輕人的成長、進步。對有才華的年輕人特別器重。但他性格耿直，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三反五反”后，他一直挨批，特別是對盲目的大躍進，他有自己的意見，后受不了精神折磨，于60年服安眠藥自殺。據說，當年批他的理由主要有三條：一是地主家庭出身，其父是位老地主，居然容留他在部隊居住長達個把月之久，階級界限不請，立場部穩；其二，經常和女同事打成一片，不嚴肅，嘻嘻哈哈，影響不好；其三，1951年，華東軍區衛生部改名華東軍區后勤衛生部，加了‘后勤’二字。他開玩笑說是降級了，被抓住辮子，說他是公然叫囂，組織原則差，組織觀念不強，與組織對抗。”政治運動，有排山倒海之勢，何等強烈！一個軍級干部，可謂根深葉茂，都不能幸免于運動的摧殘，更何況一般人員呢。從解放戰爭至解放初期，先后開展了土地改革運動、鎮壓反革命運動、三反五反運動和反右運動等等。這期間，我岳父經受了家父被鎮壓、財產被沒收、老母被批斗、弟妹被欺侮的痛苦經歷與艱難考驗，組織也不斷對他進行各種審查，雖然主觀上積極要求進步，但客觀上已經不可能了。在這種情況下，1956年我岳父選擇了轉業，并回丹陽老家工作。回老家工作基于兩點考慮：一是為了逃避政治風浪，二是為了照顧老母、弟妹。老話說得好，“百善孝為先”，“長子頂半父”。薪火相傳，長子聆聽的囑托和承擔的責任，不同于弟弟妹妹，個中滋味，更不是所有的弟妹都能體味的到的。 1、<a href="http://www.xsjgww.com/5d25sxrv" target="_blank" style="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 font-size:18px;">我的岳父岳母（1）——音容宛在，我們永遠懷念</a>2、<a href="http://www.xsjgww.com/5d2tdpx1" target="_blank" style="font-size:18px; 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我的岳父岳母（2）——年少聰穎，學業有成</a>3、<a href="http://www.xsjgww.com/5d34vrm1" target="_blank" style="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 font-size:18px;">我的岳父岳母（3）——同學為媒，兩情相悅定終身</a>（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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