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70年代的童年,讀書是在學校做的事情,放學回家做家務就是家庭作業,那時的孩子好像都比較勤快,都做家務,做不好偷偷溜出去玩的,回家是要挨罵甚至挨打的。父親在城里上班,母親身體不好,但很少指使我和弟弟干活,母親的原話是:只要你們把書念好了,什么活兒我也不用你們干。<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從小特別懂事,眼里有活兒,拾草挖菜,養兔養鴨,喂豬喂雞,燒火做飯,放學回家很少閑著。小小年紀干家務很有成就感,尤其是在母親不要求的情況下,這個成就感格外強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燒火是干得最多的,最不愿干的就是掏灰。我當時看灰就知道燒得什么柴草:樹枝灰量少而重,草灰量多而輕。掏灰得把胳膊伸進灶膛,前后左右往外刮,經常把鐵條做得灶爐底刮下來,然后再摸索著裝上去。每掏一次灰,袖子經常沾上鍋底黑灰,還要倒進編織袋攢著給果樹施肥,倒的時候攪動著原有的灰一起從下往上沖,袋子里灰氣騰騰,灰頭土臉這個詞用在這里實在貼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有一天父親把這套嶄新的家把什兒帶回家,我眼前一亮,在當年家家戶戶用木棍當燒火棍,用小木锨掏灰,鐵锨裝灰的農村,父親親手做得這套鐵制燒火裝備,不亞于鳥槍換炮的更新。用上燒火三件套后,我開始享受燒火的過程,用鐵勾子在灶膛里翻動燃燒的柴草,看著火苗由弱到旺,眾星捧月般舔著鍋底,鍋蓋熱氣騰騰冒出飯味時火苗再由旺到弱,完成這頓飯的燃燒使命。把鐵勾子放在火里燒紅,澆上點水,呲啦一聲竄出一股白煙;用麥秸稈當煙抽,嘗試多次都是燃一小段就滅了,有一次呼啦一下燒到嘴皮,燙得不輕;拉風箱用力過猛,一股火沖出來,伴隨著焦糊味前額頭發燙成了鋼絲卷。當我以玩的心態燒火時,發現一頓飯的功夫真的很短。掏灰也變得很有樂趣,父親按照灶口離地高度做得鐵撮子的長度,鐵撮子放在地上,撮口正好卡在灶口,嚴絲合縫,高度寬度坡度剛剛好,掏出來的灰乖乖掉落到撮肚,一丁點兒都灑不到地上。小時候疑惑怎么能這么合適,上了初中明白了是利用了直角三角形的原理。掏灰的小鐵锨長長的把兒,锨頭彎度適中,再也不用把胳膊伸進灶口里面就能輕松掏干凈灶膛灰,小鐵锨在灶膛間來回刮動,發出呲呲呲的悶響,聲音踏實又好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小學五年,燒火掏灰如家常便飯。初中住宿后,一兩個周回家一次,高中一兩個月回家一次,燒火掏灰就少了。用上液化氣灶后,炒菜做飯方便快捷,家里不再煙薰火燎,燒火掏灰慢慢成了記憶。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卻越來越想念柴火燒得鐵鍋飯的味道,每次回老家喜歡坐在灶間,細細地添柴燒火,鍋沿四周冒出的絲絲縷縷的蒸汽,和灶間噼噼啪啪的柴火上下呼應,圍著鐵鍋歡快地唱歌和舞蹈,如一場煙火盛宴,如此美妙的意境中,鍋中沸騰的必將是人間美味。</span></p><p class="ql-block"> 父親病重的那年春天,我燒火掏灰的次數多了起來。給父親燒炕,讓父親躺在暖暖的土炕上舒適一些;花上小半天的時間,燒蘋果樹枝,燉一鍋羊腿羊排或者豬排,受到弟弟一家人的好評,說我燉得怎么這么好吃??簧嫌欣细赣H,灶間有我,燒火做飯的時候我是安逸從容的,身和心是在一起的,享受其中的心緒燉出來的排骨是芳香四溢的。盛出來的第一碗飯送到父親炕頭,服侍父親吃喝,在為數不多的時日里抓住和父親相處的陪伴點滴。<span style="font-size:18px;">如果</span>在灶間一直燒著火,就有父親一直躺在炕上,我愿意這樣不分晝夜地一直燒下去,<span style="font-size:18px;">在灶膛柴火的噼啪聲中聽著炕上父親傳來的或輕或重的呼吸聲。</span>父親做得三件套已變得銹跡斑斑,鐵撮子把手銹出了幾個小洞,歷經半個世紀,當年的繁華已不在。當時我感觸很深,拍下了這個燒火三件套的照片,希望時光能像照片這樣永遠凝固在這一刻:父親在炕上躺著,他親手做得燒火三件套在灶間躺著,他們都還在。如今<span style="font-size:18px;">它的主人離去了,它仿佛也失去了原有的溫度,變成了幾件冰冷的鐵制的器物,變成了這座老屋的老物件了。它們延伸著時光,帶我穿越回過去,走進記憶,斑斑銹跡刻錄著父母曾經的一日三餐,訴說著老屋的半世煙火。</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這篇文章始于兩年前父親病重臥床,期間提筆放筆反復多次。父親兩周年忌日時,帶新婚的侄女小兩口去給父親送紙錢,和父母念叨了家里的大事小情,在兩個時空的對話中,心似乎落地了:仿佛感知到父母重新相遇的安好,也感知到父母希望我們安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5.5.10于煙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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