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鐫刻在心坎里的記憶—— 回憶我的母親

墨狂(山野居士)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鐫刻在心坎里的記憶—— 回憶我的母親</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作者//朱繼文</p><p class="ql-block"> 又是一年清明日,老天似乎體察蕓蕓眾生的心情,每逢這個時節(jié),總要淅淅瀝瀝地下上幾天小雨,這應該是塵世間悲傷的情感達到了極致,淚如涌泉而找到的另一個出口吧!按照習俗,我和哥哥們一起再一次回到老家,給母親送些紙錢。站在母親的墳墓前:墳上零亂的蓬草已經(jīng)被雨水打濕,枯黃的枝葉間還懸掛著許多小水珠。我呆呆地凝望著那墳丘那蓬草,恍然間,那墳丘已幻化成母親的臉,那蓬草仿佛就是母親花白的頭發(fā),那頭發(fā)已經(jīng)被汗水打濕,零亂地散落著,上面還蒸騰著一層汗水所散發(fā)的熱氣,似乎正在訴說著母親辛勞而悲苦的一生</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一)</p><p class="ql-block"> 母親生于1937年9月6日(農(nóng)歷八月初二),那是個兵荒馬亂貧寒交加的年代,她出生在西峽縣石界河鎮(zhèn)走馬坪村莊闊組,當時是一個交通閉塞封建落后的深山村。在那個“女人無才便是德”“女人讀書無用”的觀念根深蒂固的背景下,母親自然是連一天的學校大門都沒有進過的,是一個十足的文盲。直到解放后掃盲時,母親才得以上了幾天夜校掃盲班,認識了僅有的幾個漢字,許多字還咬不準,需要向子女們請教。</p><p class="ql-block"> 母親在兄妹中排行老大,六七歲她就開始協(xié)助外公外婆,擔負起養(yǎng)家糊口、照顧弟弟妹妹的責任,這也造就了她勤勞能干的品行。成年后的母親,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給了父親,父親雖讀過初小,在當時也算小有文化,但是性格偏執(zhí)暴虐,曾干過代銷點營業(yè)員、生產(chǎn)隊會計等差事,終因腦筋死板不會見風使舵、脾氣暴躁得罪人太多而干不長久。母親見父親太古板,不會變通不會規(guī)劃,支撐不了家庭的門面,就親自承擔起了當家立事的責任。</p><p class="ql-block"> 在臨近的幾個村莊里,我們家就是少有的女人當家的幾戶人家之一。</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二)</p><p class="ql-block"> 父母共養(yǎng)育我們兄弟姐妹五個,我排行最小。我記事時,正是大集體時代,大家以生產(chǎn)隊(相當于現(xiàn)在的村民小組)為單位,一起出工一起勞作。按照規(guī)定,成年男人每個勞動日記10工分,成年女性每個勞動日記6工分,等夏收秋收之后,扣去上交的公糧,再按照工分適當兼顧人口分剩下的糧食。我們一家七口人,只有父母兩個勞動力,是典型的缺糧戶。</p><p class="ql-block"> 母親在大集體的勞動中不使奸不耍滑,犁耬鋤耙樣樣在行,許多男子漢干的農(nóng)活,母親也干得毫不遜色,是出了名的勞動能手,后來經(jīng)過評議,母親的工分提高到8分,這在當時整個生產(chǎn)隊里,只有當婦女組長的大奶奶和母親兩個人。即便這樣,我們?nèi)耘f是缺糧戶,每到分糧食的季節(jié),母親看著分得的少得可憐的糧食,再看看不大不小張口要吃飯的五個子女,不免眉頭緊皺而長吁短嘆。俗話說:“瓜菜半年糧”,為了讓一家人不至于太餓肚子,母親就在房前屋后的邊邊角角挖上瓜窩兒,開春種上葫蘆、南瓜、冬瓜、筍瓜、梅豆角等各類蔬菜。生產(chǎn)隊給每家每戶分有一分多自留地作菜地,父親笨拙,干不了種菜這種細活,菜地就全靠母親一人侍弄。</p><p class="ql-block"> 山里土地貧瘠又澆不上水,母親就精心施肥、播種、除草、松土、挑水抗旱,一分多的菜地也能夠一年四季新鮮蔬菜不斷。山地最適宜栽種紅薯,紅薯又比較高產(chǎn),所以對于山里人來說,紅薯還不算特別緊缺,每年的秋末到第二年的農(nóng)歷四五月份,我們一天要吃兩頓紅薯稀飯,一部分紅薯刨曬成紅薯干,等夏秋兩季紅薯保存不住的時候,則一天吃兩頓紅薯干稀飯。</p><p class="ql-block"> 每年開春清明前后,還有榆錢、香椿芽、紫藤蘿花(俗稱葛花)、棠梨花、山荊芽等野花野菜可以充饑。像我們這樣的缺糧戶,可以說是紅薯、瓜菜、野蔬等這些東西救了我們的命。母親充分利用這些東西變著花樣為我們調(diào)劑生活,像南瓜餡餃子、紅薯面蛤蟆魚、榆錢蒸菜、涼拌香椿芽、涼拌山荊芽等等,讓我們兄妹五人吃得津津有味。老家的山上有許多黃楝樹,春末夏初,成熟了的黃楝籽有紅的有紫的,母親便挎上籃子上山,爬上高高的黃楝樹摘回或紅或紫的黃楝籽來,再挑到生產(chǎn)大隊(相當于現(xiàn)在的行政村)大隊部的榨油廠去榨油,黃楝油可以用來炒菜炸油饃,不過它有股子怪味兒,炸的油饃有點辣嗓子,但在缺油少鹽的年代,它為我們的飯食增加了香料。</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三)</p><p class="ql-block"> 除了吃飯,一家人的穿鞋穿衣也是一個大問題。在那個計劃經(jīng)濟的年代,糧、油、糖、布匹、棉花等物資,都是要憑票供應的,如果沒有政府按計劃分配給的糧票布票等專用的票券,即便再有錢,這些生活物資也是買不到的。何況我家又是貧困戶,即使擁有這些專用的票券,也根本拿不出錢來去買鞋或買布做衣服了。</p><p class="ql-block"> 作為當家人的母親也深知這一點,一家人的穿鞋穿衣問題也只能自力更生了。每年入夏之后,山上的野葛藤(我們俗稱它葛條兒)已經(jīng)長成,父母或哥姐們總要走十多里山路,到深山溝里去采割野葛藤。天剛亮就起床,胡亂扒拉幾口早飯,備上中午要吃的干糧就出發(fā)了,一直到傍晚,他們才能背著幾十斤甚至上百斤的野葛藤返回。</p><p class="ql-block"> 成捆的野葛藤背回家后,母親把它上鍋蒸熟,把皮剝下來,在河里泡上兩三天,再在石頭上甩打,一直甩打掉頭層黑皮,只留下白色的韌性十足的二層皮來,我們稱之為麻皮。母親用這些麻皮搓成麻繩,這麻繩就是納鞋底的上等佳品。母親用面水熬成漿糊,把一些邊角布頭在桌子上展平,一層一層地用漿糊粘貼在一起,然后在陽光下曬干,再按照每個人腳的大小裁剪成一雙一雙的鞋底坯子。備齊了鞋底坯子和麻繩,就開始納鞋底了。納鞋底是一個艱苦而又漫長的過程,白天母親要隨生產(chǎn)隊在大集體里勞動,等結(jié)束了一天的勞作,收工回家,安排一家人吃過晚飯,再照顧兒女們都睡下后,母親就點起油燈,坐在床邊,借著昏黃的燈光,開始納起鞋底來。</p><p class="ql-block"> 母親用針串上麻繩,拿針在頭發(fā)上擦兩下,頭發(fā)的油脂就會讓針變得光滑一些,然后用戴在手指上的頂針頂住針的尾端,針頭對準鞋底坯子用力,讓針引領(lǐng)著麻繩穿過厚厚的鞋底,再把麻繩繞在手上用勁拉,讓麻繩緊緊地勒在鞋底坯子上,麻繩便會在鞋底坯子上留下芝麻大小的針腳來。針線從鞋底坯子的這一面穿過去,再從那一面穿過來,就這樣穿來穿去,鞋底坯子上就留下了一排一排密密麻麻的針腳來,等鞋底坯子上都布滿了麻繩的針腳,結(jié)實耐磨的鞋底就做成了。納鞋底最費勁的,就是得讓小小的針穿透厚厚的鞋底,需要借助頂針,還必須用盡全力。我經(jīng)常看到由于頂針打滑,針扎破了母親的手指,母親忍不住唏噓一聲,拿冒血的手指在唇上輕輕地吮吸一下,就又麻利地繼續(xù)著這種繁瑣的勞動。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一雙、兩雙……,納成的鞋底在墻上越掛越多,等到覺得納成的鞋底差不多夠用了,母親就又開始用不穿的舊衣服做鞋幫,蒙上燈草絨布料做鞋面,再把鞋幫與鞋底對接縫合在一起,一雙千層底布鞋就做好了。記得我穿過母親做的夏天的布涼鞋、春秋的布單鞋、冬天的布棉靴。記憶最深刻的有一種棉靴:在兩層布的中間均勻地裝上棉絮,剪裁縫制成三塊適宜的形狀,再對接起來,就是整個鞋幫,所以人們形象地稱這種靴叫“三塊碗兒”。“三塊碗兒”棉布靴又吸汗又暖和,穿起來舒貼的很。母親還用廢布和棉絮為我們做棉襪子,冬天套上厚厚的棉襪,再穿上“三塊碗兒</p> <p class="ql-block">”棉靴,保暖得很。記得有像我們家一樣貧窮的孩子,曾在大雪紛飛的寒冬,穿著漏了腳指頭或腳后跟的破鞋,走在積雪的上學路上。而我們慶幸有一個能干的母親,兄弟姐妹五個不至于受這樣的折磨。每年母親差不多都要為全家人,每人至少做上一雙布鞋,特別是春節(jié)時,我們穿上母親做的新鞋,到親戚鄰居家玩耍,親戚鄰居對新鞋的樣式、形狀和母親的針線活贊不絕口,聽著這些夸贊,內(nèi)心的自豪感油然而生。</p><p class="ql-block"> 的確,母親的針線活在臨近的幾個山村是小有名氣的。記得母親木箱里有一個針線筐 —— 一個形似篩子的竹籮筐,所有的針頭線腦之類全放在里面。其中母親最珍視的,是一個4k大小的用老綿紙裝訂成的本子,本子的封面和封底都是用布做成的,各綴有兩條布繩,平時不用時,母親把上下布繩對應打結(jié),本子就翻不開了。本子的老綿紙上用鉛筆畫著許多花兒的圖案,本子里還夾有許多鉸過的鞋樣和鉸過的各種各樣的紙花兒,那紙花兒是給小孩兒做帽子做繡花鞋用的。經(jīng)常有臨近的大姑娘小媳婦來找母親,讓幫忙鉸鞋樣或鉸紙花兒,母親也樂意幫忙,無論多忙也從不拒絕從不敷衍。農(nóng)閑時,有的人家干脆把母親請到家里,專門給小孩兒做兜肚、做繡花鞋、做嬰兒帽……最好看的有一種嬰兒帽,上面繡著花兒,還綴著大大小小不同顏色的彩絨球和金色的閃著亮光的小鈴鐺,好像唱戲的女演員頭上戴的鳳冠一般。絨球和鈴鐺用彈簧支撐著,戴在頭上,彩色的絨球隨著彈簧的彈性有節(jié)奏地搖晃,小鈴鐺則發(fā)出清脆的叮叮鈴鈴的響聲,漂亮極了。</p><p class="ql-block"> 母親按照主人的意愿精心做著這些針線活,一干就是兩三天三四天,那時是純粹的幫忙,母親從來不收取任何報酬,主人過意不去,就會拿出最好的飯菜來招待,不過那時也實在拿不出太好的飯食,稍微稠一點的玉米粥,炒一大盤蘿卜絲粉條,再烙一個大油旋或烙幾張煎餅,就是最盛情的款待了,小時候母親帶著我,我也多次吃了這些好飯菜改善了生活呢。</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四)</p><p class="ql-block"> 還有更艱苦更繁瑣的勞動,是紡線織布。像我們這樣的窮人家,自然沒有錢買棉花,但是有錢人家卻不一定會紡線織布,何況有的人家嫌這種活兒太麻煩太累人不想干。于是母親就與他們協(xié)商,他們供應棉花,母親則付出技術(shù)和勞動,織成的布料按照一定的比例分成,具體母親可以分得幾成,我不大清楚,但在當時,技術(shù)和勞動力都不值錢,我們好像只是能分到三四成的布料。冬天寒冷,天又黑得早,吃過晚飯母親就哄我早早鉆進了被窩。</p><p class="ql-block"> 現(xiàn)在還清晰地記得我躺在被窩里看母親紡線的情形:母親坐在紡車前低矮的板凳上,右手均勻地搖動紡車的輪子,輪子帶動左邊的錠子也均勻地轉(zhuǎn)動起來,轉(zhuǎn)動的錠子牽引著,把棉線從母親左手的棉花條里抽了出來,隨著棉線越抽越長,母親的左手左胳膊也盡量向后方伸展開來,等到不能再伸展了,母親右手搖動輪子的速度突然放慢,由于慣性,左手邊的錠子依舊在轉(zhuǎn)動,母親的左手順勢輕輕抬起,手中抽拉出來的棉線就均勻地纏繞在了錠子上。紡線對速度和力度的要求是相當高的,掌握不好,要么抽出的棉線粗細不均勻,要么就會斷線,但是在母親手里,卻做得如同行云流水。</p><p class="ql-block"> 我躺在被窩里,看油燈把母親的身影投射在斑駁的墻壁上,油燈跳動著,母親勞作著,墻上的身影也晃動著,構(gòu)成一些奇特的不可名狀的形狀。我聽著母親嗡嗡的紡車聲,端詳著墻上母親那獨特的身影,把那身影想象成嫦娥奔月、想象成松鶴展翅、想象成地上的樹、天上的云…… 不知不覺就進入了夢鄉(xiāng),好多時候一覺醒來,母親仍然在油燈下紡線,我就繼續(xù)端詳母親的身影,聽母親嗡嗡的紡車聲,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又睡著了。伴隨著嗡嗡的響聲,紡車錠子上纏繞的棉線從無到有、由少變多,錠子慢慢地肥胖了起來,形成了一個圓錐體,等到圓錐體的肚子慢慢地鼓起來,一個挺著大肚子的線穗子就形成了,母親把線穗子從錠子上取下來放到籮筐里,就像是把一個白白胖胖的娃娃放到了搖籃里,等到籮筐里的“白胖娃娃”越積越多,堆積得像一座小山似的,就該進行下一道工序 —— 織布了。</p><p class="ql-block"> 我家草房進門的當間,靠著墻放著一架織布機,織布機全是用木頭做的,結(jié)構(gòu)相當復雜,體積也比較大,幾乎占了半間房。母親坐在織布機上,兩腳上下踩動踏板,架在織機上的兩層經(jīng)線就會上下?lián)Q層,牽引著緯線的梭子在母親的左右手之間來回穿梭,梭子每穿梭一次,母親就迅速用騰出的一只手把機杼向懷里用勁兒拉過來,將穿在兩層經(jīng)線之間的那條緯線用力夯實。織布是一種勞動,更像是一種藝術(shù),踏板和經(jīng)線上下翻飛,梭子和緯線左右穿梭,機杼則是在前后運動,給人一種流動的協(xié)調(diào)的美感,母親卻無暇體會這種藝術(shù)之美,她的兩手兩腳一刻也閑不下來,棉線就在母親手腳并用的勞作里一絲一毫地疊加、夯實、增長,慢慢變成了布料。</p><p class="ql-block"> 母親把自己分得的布料用面湯漿洗、曬干,用棒槌把布料錘平,拿來做被里被面,這種老粗布被子冬天蓋在身上不凍人,舒服得很。裁下來的邊角布頭還可以染色、拼接、縫制,做成衣服。母親曾把帶有棉線的布頭染成黑色,給我縫制過一條褲子,據(jù)說只有家里的嬌貴寶貝才能穿上這種布滿棉線的褲子,我穿著這褲子和小伙伴們一起瘋跑、打鬧、玩耍,褲子上絲絲縷縷的棉線也隨之搖擺晃動,時髦得很,我也因此自傲了許久。</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五)</p><p class="ql-block"> 富家的當家人,當?shù)氖菣?quán)力,可像我們這樣的窮人家,母親這個當家人卻只有作難的份兒了。我家住在土地貧瘠、交通閉塞的深山區(qū),全年沒有固定的經(jīng)濟收入,有時真的困頓得連鹽也吃不上,母親幾乎天天在為一家人的生計發(fā)愁。靠山吃山,我們家鄉(xiāng)的山上生長最多的是樺櫟樹和油桐樹。樺櫟樹的果實叫橡籽,橡籽的外面包裹著橡殼,成熟后橡殼和橡籽會自然分離并從樹上掉落下來;油桐是一種厚厚的果皮包裹著若干個果仁的圓形果實。到了秋季,橡籽橡殼和油桐成熟了,全村的老老小小就會爭搶著上山去撿拾來賣錢,那種爭先恐后的氣氛,似乎是在開展一場搶奪賽。</p><p class="ql-block"> 母親當然也不會坐失這大好的掙錢機會,每年的這個季節(jié),母親就會組織我們幾乎全員參加這場爭奪賽,我好像是從七八歲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就開始隨同父母哥姐們一起上山了。那段時間除了吃飯,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山上奔忙,每天東方剛剛露出魚肚白,我們就挎著竹籃或拿著袋子上山了,一天只吃一兩頓飯是常有的事,有時吃幾口隨身帶的干糧了事,我們經(jīng)常餓著肚子滿山跑,直到天黑實在看不到了,才扛著或多或少的“戰(zhàn)利品”回家。記憶最深刻的是有一天,母親帶著二姐和我爬上高高的馬金坡去撿拾橡籽橡殼,我們跑了幾道山梁也沒有收獲。看來要無功而返了,就在我們準備回家的時候,正好來到了一個山頭上,向下有一道窄窄的蜿蜒曲折的山溝,母親就說:“你們在這兒休息,我順山溝往下走一段看看,不起眼的地方說不好還會有收獲哩。</p><p class="ql-block"> ”母親說完就向山溝下走去,不大一會兒就看不到她了,又過了一會兒,聽見母親遠遠地喊:“這里有油桐樹,還有油桐呢!”于是二姐我倆就也順著山溝往下走,只見在樺櫟樹林里,零零星星地長著些油桐樹,枝葉間還稀稀拉拉地長有油桐,可能是陽光曬不到的緣故,油桐還是青色的</p> <p class="ql-block">,還沒有從樹上掉落。母親就找來一根長長的樹棍,把油桐從樹上敲落下來,二姐和我細心地從草叢和荊棘間,尋找到油桐并撿拾到袋子里。就這樣我們一邊干一邊順著山溝往下走,等出了山溝,已經(jīng)是下午四五點鐘的樣子,我們的袋子不知不覺間也裝得滿滿的了,看著豐碩的成果,我們有說不出地高興。</p><p class="ql-block"> 這時我們又餓又渴、渾身癱軟,實在沒有力氣把這滿袋子的油桐背回家。正在我們犯難的時候,母親驚喜地發(fā)現(xiàn)在一塊山地旁邊的石頭上,有兩個被主人遺落下來的紅薯,母親用袖子擦掉紅薯表面的泥土,找來一塊薄石片削去外皮,把紅薯分給我們吃。 母親一邊吃著生紅薯一邊高興地說:“老天爺不會餓死瞎眼的雀!今天是老天爺眷顧咱哩,撿不來橡籽橡殼,卻讓咱們撿這么多油桐,在咱們腿軟得走不動路的時候,還給我們送吃的呢!”說實話,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次的生紅薯,甜絲絲的,還真的挺好吃!撿拾回來的橡殼直接曬干便可以賣了,相對較為省事,但價錢便宜得多。</p><p class="ql-block"> 橡籽卻需要在大鐵鍋里煮熟,在陽光下暴曬,再用一塊大石板來回碾壓,把橡籽的硬殼碾破,讓橡仁從殼子里面脫離出來,再把橡仁挑揀出來曬干了才可以變賣。油桐則需要堆放在家里一兩個月,等冬天閑下來的時候,油桐也已經(jīng)熟透發(fā)軟變成了黑色,我們就用一個鐵錐樣的工具把油桐仁兒從它厚厚的果殼里剜出來,再在陽光下曬干后賣錢。冬天的晚飯后,母親總會根據(jù)我們每個人的年齡和能力,分大小不等的剝油桐的任務(wù)。我們圍坐在火塘旁,一邊說笑,一邊雙手敏捷地剝著油桐,看著圓鼓鼓的油桐仁從厚厚的果皮里被剜出來,掉落在面前的籃子里,籃子里的油桐仁越積越多,大家表面上在不經(jīng)意地說笑,心里卻是在暗暗地比較著剝油桐的速度,生怕自己落到了后邊。等到誰第一個率先完成了任務(wù),大家就會由衷地稱贊他干活最麻利,雖然沒有任何物質(zhì)獎勵,但聽著大家的贊賞,心里還是美滋滋的。老鸛河上游二十里左右,是軍馬河公社(相當于現(xiàn)在的鄉(xiāng)鎮(zhèn)),是離我們最近的集鎮(zhèn),通往這個集鎮(zhèn),全是順著河道往上走的蹦石尖的蜿蜒小路。</p><p class="ql-block"> 等橡籽橡殼和油桐仁曬干篩凈能夠變賣了,母親就會和父親及哥姐們一起,靠背駝肩挑,順著這條蜿蜒小路把它們送到軍馬河供銷社去賣錢。路途中間有幾道石坎相當難走,石坎的外面是洶涌的河水,他們背負著沉重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攀著上面的石頭,艱難地慢慢向前挪動著腳步,稍不細心就會有滑到河水里去的危險。</p><p class="ql-block"> 還有一場相當激烈的搶奪賽,便是暑假期間全村老小爭相上山撿拾紅香菌和木靈芝。紅香菌是美味可口的山珍,木靈芝是名貴的中藥材,但在當時卻都不很值錢,不過對于我們山里人來說,這畢竟是一個難得的掙錢渠道。記得有一次,母親、哥姐和我一共五個人,到一個叫百丈山溝的地方去撿紅香菌。找了大半個上午,撿拾的紅香菌連籃底也沒有蓋住。我們都吵著要早點回家,母親說:“百丈山溝的北坡有一大片前幾年剛開墾的坡地,因為開墾坡地要砍樹,所以留下了許多死樹樁,咱們?nèi)タ纯礃錁杜赃呌袥]有木靈芝,好嗎?”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年所有的購銷點都不收購木靈芝,所以我們都紛紛表示反對。</p><p class="ql-block"> 母親勸說道:“咱們還是去找找吧,有點收獲總比空著手回家強。”在母親的勸說下,我們雖有些不大情愿,但還是跟著母親往那塊坡地走。可能正是因為沒有人收購也沒有人愿意上山撿拾的緣故,那些樹樁的周圍長滿了木靈芝,有的傘蓋張開,像盤子一樣大。個把小時的功夫,我們的籃子就裝得滿滿的,用胳膊根本挎不起來,只得把籃子扛在肩上背回家。</p><p class="ql-block"> 哥姐們氣喘吁吁地背著籃子,還不停地埋怨著母親:“又不能賣錢,要這些爛貨干什么!瞎出力!“有貨不愁貧,說不定咱們還發(fā)財哩”,母親笑呵呵地說。木靈芝背回家,母親把他們一個個擺在竹匾里曬干后,裝在袋子里,每隔一段時間母親就會把他們拿出來,再曬上一個日頭。</p><p class="ql-block"> 喜訊最終還是來了,大概過有三個多月,大隊部的購銷點突然通知開始收購木靈芝了,母親喜出望外,把家里的木靈芝挑到購銷點,賣了好幾塊錢,這在當時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母親破天荒用這錢買了一個保溫瓶和一個搪瓷臉盆,記得母親從購銷點回來,手里端著這兩件嶄新的家具,滿臉含笑地說:“這回咱家也發(fā)了點小財,咱也買兩件洋氣家具用用!”那次買回的保溫瓶和搪瓷臉盆,我家用了有十多年呢,每次我們從那個保溫瓶里,把熱水倒在那個搪瓷盆里洗臉,母親總不忘念叨:“這是木靈芝給咱們的福利呀!”。</p><p class="ql-block"> 在上山掙錢這方面,作為當家人的母親,既是一個指揮員,更是一個沖鋒在前的戰(zhàn)斗員。夏秋季節(jié),白晝時間長了,人們就有了午睡的習慣,所以從上午生產(chǎn)隊收工,到下午生產(chǎn)隊上工,中間會有兩三個小時的間隙,母親就充分利用這段時間上山去挖中藥材。父親眼拙手笨,知道自己干不了挖藥材的活兒,所以很自然地承擔起了做午飯的責任,也只有這個時候,父親才很難得地愿意頂替母親做上幾頓午飯。</p><p class="ql-block"> 母親從生產(chǎn)隊收工回家,急忙拿起镢頭和袋子就風風火火地上山了,等到下午生產(chǎn)隊快要上工的時候才扛著袋子回來,母親把挖到的藥材晾曬在院子里,胡亂扒拉幾口留在鍋里的涼飯,就又匆匆忙忙去參加下午生產(chǎn)隊的勞作了。母親看到什么藥材就都挖回家來,有天冬、百合、黃精(因形似雞頭,我們叫它雞頭根)、柴胡、蒼術(shù)等等,有時母親還會順勢采集一些檀樹葉、葛蘭葉、“臭老漢”葉之類的,用這些葉子熬粥,有特殊的清香味,全家人都喜歡喝。</p><p class="ql-block"> 挖回來的中藥材,根據(jù)不同品種不同需求,要經(jīng)過蒸煮、剝皮、切片、晾曬等不同工序進行處理加工,最后的成品同樣需要背到二十里外的軍馬河供銷社去售賣。有一年夏季,母親背中藥材到軍馬河去賣,等把幾種中藥材全部賣掉返回時,天已經(jīng)全黑了,這時突然狂風大作、電閃雷鳴,緊接著瓢潑大雨像從天空倒下來一般。那次母親淋得像個落湯雞,到家已經(jīng)是深夜十一二點鐘了。據(jù)后來母親說,那次雨水澆在頭上,眼睛根本睜不開,天也太黑,伸手不見五指,她是借助閃電的光亮跑回來的,天空一扯閃,她連忙用手抹去臉上的雨水,借著幾秒鐘的閃電光亮,快速向前跑幾步,閃電過后就站在那里不敢動彈,等下一個閃電就再向前跑上幾步,母親就是這樣一點一點跑回來的。現(xiàn)在回想起來,母親那夜所經(jīng)受的痛苦可能是許多人終生也體會不到的。</p><p class="ql-block"> 就這樣,母親帶領(lǐng)著我們從山上尋找資源,經(jīng)過艱辛的勞動,換回來的則是薄薄的幾張鈔票。記得母親木箱的籮筐里用一塊手絹細致地包裹著的,是一沓薄得可憐的鈔票,面值大的整理在最下層,越往上面,面值越小,分幣則放在最上面。母親把鈔票折疊,用手絹認真包裹起來,再把手絹的兩頭對接打結(jié),然后夾在一沓老粗布的夾層里。我時而見到母親打開手絹,數(shù)一數(shù)鈔票,再按照面值大小整理好重新折疊包裹起來,重新放在老粗布的夾層里,有時她會自言自語的小聲咕噥著什么,似乎是在盤算著如何充分利用這點兒鈔票,發(fā)揮它的最大效能來安排好一家人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六)</p><p class="ql-block"> 母親當這個家太艱辛,這是我們兄弟姐妹五人的共識,但是父親卻不這樣認為,他一直對母親當家這件事耿耿于懷。說實話,我無意貶低我已經(jīng)去世的父親,他是一個勤勞的農(nóng)民,雖然技術(shù)性的活他干不來,但是他有股子力氣,挖地拾柴、挑糞挑水這些粗活,他從不推諉,并且一天到晚面朝黃土背朝天地辛勤勞作著</p> <p class="ql-block">;他也是愛我們的,雖然他對我們從來沒有過親昵的表現(xiàn),整天是一副不管不顧高高在上的冷面孔,但我們在外受了欺負他會出面去理論,我們到鎮(zhèn)里上學,他會挑著幾十斤的糧食走幾十里山路送到學校里去。</p><p class="ql-block"> 今天我只是想客觀地評價一下父親:他是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成長起來的大男子主義十足的人,是一個暴躁偏執(zhí)倔強的封建家長式人物,他具有強烈的封建專制思想,但是卻沒有“專制”這個家庭的能耐,他是那個時代造就的很典型很矛盾的一個男人。父親是基本上不進灶房的,他認為圍著鍋臺打轉(zhuǎn)應該是女人的事,男人進灶房做飯是沒本事的表現(xiàn),是怕老婆的表現(xiàn),是會被人笑話的。每天母親和父親一樣下地勞動,收工回家后,母親灶前灶后忙著做飯,父親則翹著二郎腿,悠閑地吸著旱煙。</p><p class="ql-block"> 有時母親實在忙不過來了,喊父親幫忙續(xù)一把柴火,父親先是不搭理,如果母親繼續(xù)再喊,父親就會大罵母親一頓,母親也只能噙著眼淚自個忙碌了。父親雖然沒有當家,但是母親卻一直把他奉為一家之主。一天三頓飯,第一碗一定是盛給父親的,兒女們把第一碗飯畢恭畢敬地雙手端給父親,然后大家才可以吃。家里偶爾改善一下生活,也一定要讓父親先吃。</p><p class="ql-block"> 印象最深的是家里好不容易宰一只雞,或者煮一點豬肉,我就會早早地圍著鍋臺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聞著鍋里散發(fā)出來的香氣,忍不住不停地咽著口水。終于,母親掀開鍋蓋,用筷子扎了扎鍋里的肉說:“熟了”,接著母親會切下一塊讓我先給父親送過去,然后我才可以回來津津有味地享用口福了。</p><p class="ql-block"> 家里如果來了客人,母親負責把飯菜做好端上桌,父親則一個人陪客人坐在桌子前吃飯。我們是都沒有資格坐桌前陪客人的,母親也從來不坐桌,因為女人不坐桌,這是規(guī)矩。她和我們一樣端著碗坐在旁邊,一邊吃飯一邊和客人拉著家常。即便這樣,也抹不去母親當家對父親的“傷害”,在父親的意識里,男人才應該是當家人,母親當家,就是篡了他的位奪了他的權(quán),讓他在外人面前顏面掃地,他也因此一直憤憤不平,經(jīng)常為此謾罵母親。有時母親也委屈地哭訴:“就咱這個家庭,窮得叮當響,當家有啥好處?我是多吃了還是多占了?我當家作了多少難,你知道嗎?你要是想當這個家,我讓給你好了,我不操心也落得個清閑!”父親還是繼續(xù)謾罵著說:“把錢給我交出來!我還能當不了這個家了不成!”“交給你可以,你說說你掙有多少錢?我這里有錢嗎?” ,母親賭氣道。</p><p class="ql-block"> 的確,家里真的是沒有什么錢可以交給父親讓他當這個家的,母親也只是賭氣說說罷了,她知道父親沒有這個本事。在這方面我們兄弟姐妹五人也是有共識的,哥姐們回憶起當年的情景,曾不止一次地說過這樣的話:“多虧母親當了家,如果是父親當家,我們兄弟姐妹還能不能活下來,還真的不好說。”母親操的心多了,吩咐的事兒就多了,自然就成了典型的碎嘴子,而恰恰父親又是一個極其暴躁的人,再加上對母親當家又極其不滿,因此二人是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十天半月就可能拳腳相向大打出手。在農(nóng)村,家里的男人如果不能獨擋一面,</p><p class="ql-block"> 本身就會被人瞧不起,如果夫妻再經(jīng)常吵架打架不和睦,更會被人們所嗤笑,我們兄弟姐妹五人就是在這種充斥著家庭暴力的氛圍中,在周圍鄰居們的嘲笑中長大的。從小到大最令我恐懼的,是回家看見父親那張陰沉著的臉,那鐵青色的臉透著兇氣,令人憎惡又特別嚇人,他還一聲一聲地打著嗝,那嗝聲極響亮,還拖著長長的尾音。</p><p class="ql-block"> 每看到這樣的情形,我就會斷定:母親又惹父親生氣了,一場狂風暴雨又在所難免。我們小心翼翼膽戰(zhàn)心驚地生活著,心里祈禱這場暴風雨能夠避免,但是可怕的事情最終還是發(fā)生了,父親的這股子怒火不發(fā)泄出來是不行的,少則半天多則一兩天,父親必定會找茬和母親大吵一架,甚至大打一架才算了事。母親畢竟是女人,她哪里是父親的對手,好多次父親拉著母親的頭發(fā)把她按在地上,揮舞著拳頭朝著母親的頭上身上狂揍,兒女們在旁邊哭得震天動地也不敢上前去拉架。母親挨了打,只能在家嚶嚶的哭,有時也會賭氣離家出走,父親卻從來不會去尋找,因為到了做飯的時候,母親就會回來給兒女們做飯的。</p><p class="ql-block"> 母親照常把飯做好,兒女們看她生氣不吃飯,也沒有胃口吃飯,母親就又是哄又是訓的,非逼著讓兒女們把飯吃了不可,而她自己卻一連兩三頓都不吃飯。有幾次母親也曾哭訴自己的命太苦:“又受窮又受罪的,還生氣挨打,我還有什么活頭?可是我又死不下去呀,我死了,不大不小的五個兒女怎么辦!”的確,兒女們可能就是母親生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我想,如果母親生活在現(xiàn)在的社會,只怕很早就和父親離婚不和他過了。</p><p class="ql-block"> 母親之所以隱忍了一輩子,一方面是她生活那個時代的封建思想影響了她,“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從一而終”的思想觀念在她的心里扎了根;另一方面是她舍棄不下自己的兒女們,如果她離開了這個家,兒女們會遭多大的罪不得而知。隨著兒女們漸漸長大,哥哥姐姐們也能幫襯著干活了,母親稍稍輕松了一點,但是她操的心卻更多了。當務(wù)之急是大哥的婚事,我們住在窮鄉(xiāng)僻壤的深山村,娶媳婦本身就很難,再加上家里窮,父母又不和睦,這對大哥的婚事造成了很大的影響。</p><p class="ql-block"> 好在大哥的能干是周圍幾個村都出了名的,他手腳麻利干活利落,因此先是被選拔到了大隊的農(nóng)科所,接著被推舉到生產(chǎn)隊的草毯廠,再后來被大隊支部書記相中,又把他選調(diào)到了大隊部的草毯廠去工作。草毯廠是按工作效益計工分的,別人一天織兩三塊草毯,大哥幾乎是別人的二倍,他創(chuàng)得的工分要比別人多得多,也自然成了草毯廠的頂梁柱。終于有個鄰村的嬸嬸看好大哥,愿意當紅媒牽線,把自己的娘家侄女介紹給大哥。</p><p class="ql-block"> 母親喜出望外,她小心翼翼地把握著這難得的機會,生怕有什么閃失。按照農(nóng)村的規(guī)矩,婚事的一些程序禮儀等,需要媒人在雙方親家之間去溝通協(xié)調(diào)。父親不大會說話,和媒人商量婚事的重任自然是落在了母親的身上。那位嬸嬸住在一個叫做馬金坡的地方,高高的山坡上孤零零地住著有三四戶人家,中間沒有人煙。從我家出發(fā),要先順著鸛河往上走二三里蹦石尖過石坎的沿河小路,然后上山,再走五六里穿密林過草叢的盤山小道,才能到達那位嬸嬸家。白天要下地勞動沒有時間,只有到了晚上,母親才能抽出時間到媒人家里去商量婚事。那段路,白天走都有點害怕,更別說夜晚了。那時山上的野獸很多,夜里經(jīng)常聽到野獸凄厲的叫聲,有一種我們當?shù)厝私兴袄习妥印钡囊矮F,叫聲極像人的哭聲,瘆人得很。</p><p class="ql-block"> 母親卻似乎并不害怕,記得有好多次,收工回到家,天已經(jīng)黑了,母親拿上火把就急匆匆地往嬸嬸家趕。我們也曾勸母親不要摸黑路,她笑了笑說:“白天咱沒空人家也沒空的,只能擠晚上的時間去了。何況有什么好怕的?咱不做虧心的事,鬼也不會找咱的事兒,野獸更不可怕,它們見了我這火把,只怕早就嚇跑了呢!”我們知道,并不是母親真的不害怕,是生活把母親逼成了女漢子。母親的努力沒有白費,最后終于修得正果,1983年農(nóng)歷正月十一日,大哥順利地把大嫂迎娶進門,這也了卻了母親的一大心事。</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七)</p><p class="ql-block"> 母親先后生育了大哥、大姐、二哥、二姐和我。我的前面其實還有個三哥,聽說長得最漂亮,一歲半的時候已經(jīng)會說話會走路了,挺可愛的,可突然得了急病不幸夭折了。母親為此哭干了眼淚,變得失魂落魄的。</p> <p class="ql-block">三哥夭折的第二年,我降生了,如果三哥活著,按規(guī)律我應當是個女娃兒才對,可能是上天看到母親失去三哥太過悲傷的緣故吧,才降生了我這個男孩兒來安撫母親。我的降生也的確沖淡了母親的悲傷,她小心的呵護著我,把對三哥的愛和對我的愛疊加在一起,一股腦都全給了我。她好多次還笑著對我說:“你本來應該是女娃的,是急著來投胎,走得太快了,小雞雞沒有掛掉,結(jié)果變成了男娃了!”其實母親給予我的,也的確是對男孩兒和對女孩兒的雙重的愛。我排行老幺,乳名里又有一個“小”字,所以母親就親昵地喊我:“小”。</p><p class="ql-block"> 在我們農(nóng)村,習慣把最寵愛年齡又最小的那個子女喚做“小奶干兒”,母親自然也經(jīng)常寵溺地叫我“小奶干兒”。母親從來沒有刻意為我斷過奶,我是吸干了母親的奶水,最后實在咂不出一丁點兒了,才不得不自愿放棄吃奶的,我是名副其實的“小奶干兒”。小時候我身體羸弱,個子矮小、面黃肌瘦,眼窩鼻翼間泛著青色,母親就千方百計為我增加營養(yǎng),生怕我有什么閃失。</p><p class="ql-block"> 我家是典型的缺糧戶,米面等細糧尤其緊缺,即使這樣,小時候,母親或姐姐們還是經(jīng)常在每晌的中間給我加餐,給我一個人做“小鍋飯”吃。我吃的最多的是我們當?shù)氐摹板佭厓骸憋垼酌婕铀當嚢璩沙硐∵m宜的面糊,熱鍋涂上豬油,然后把面糊均勻地在鍋里攤上薄薄的一層,等面糊受熱快形成面餅時,往鍋底加上一碗水,水開面餅正好也熟了,就用鏟子把面餅鏟到滾水里,加上鹽和佐料,再煮一小會兒,出鍋撒上蔥花,一碗噴香的“鍋邊兒”飯就做好了。我享用著“鍋邊兒”飯,哥姐們卻只有羨慕的份兒,后來聽二姐多次對我說:“那時候看你吃,我可眼饞了,偶爾喝一口你吃剩下的香湯,就會高興半天”。</p><p class="ql-block"> 那時十天半個月才能蒸一回饃,基本上是用黑面或者紅薯面蒸的窩窩頭。每次蒸饃,母親總不忘專門為我蒸上幾個白面饃或花卷饃(一層白面一層黑面卷起來的饃),母親把它曬成饃干,半晌我餓了的時候,就用糖水泡了讓我吃。這些飯食,在那個年代,是母親盡了最大的努力才能拿出來的,也是我這個“小奶干兒”才能享受到的最高待遇。可是我的身體還是不爭氣,經(jīng)常體弱多病,曾經(jīng)有一次高燒不退,不吃不喝近一周,差一點步了三哥的后塵。</p><p class="ql-block"> 我小時候經(jīng)常食欲不振、消化不良,母親一看到我吃飯沒胃口了,就會不無擔憂地說:“我的‘小’會不會又是消化不良了,得給你揉揉肚子了”。母親給我按揉肚子是經(jīng)常的事,記得夏秋季節(jié),在我家院子旁邊有一個用樹枝搭起來的涼棚,我脫掉褂子裸了上身躺在涼棚下的竹床上,母親往碗里倒一些香油,用手蘸了香油涂在我的肚子上,然后用手從我的胸口往下一直按揉到小腹,或者是在我的肚臍周圍轉(zhuǎn)著圈按揉,這樣反反復復按揉,一揉就是個把小時。我仰面躺著,看細密的汗水不斷從母親的兩頰、額頭流出,匯成汗滴跌落下來,滴在我的臉上、身上和竹床上。母親一邊給我揉著肚子,一邊用極溫柔的口吻說:“這樣揉揉肚子,腸胃通暢了,我的‘小就能吃下去飯了,好好吃飯,我的‘小’才能長高長大,長成大男子漢。”說來也真的有奇效,在母親的不斷按揉下,有時會放幾個屁,肚子馬上就不脹了,緊接著也就能吃飯了。</p><p class="ql-block"> 大約是四五歲那年的秋天,我和小伙伴們一起在一位嬸嬸家的院子里玩耍,不小心被拴在棗樹下的狗咬了。說來也怪,那一段時間我眼窩鼻翼間的青色更厲害了,還時不時地犯困打瞌睡,母親喃喃道:“我的‘小’被狗咬,怕是嚇掉魂了吧,這段時間連頭發(fā)都更毛躁了,得在夜里剛交五更的時候給‘小’叫叫魂呀!”那時的我哪里懂得“叫魂”是干什么的,只記得那應該是一個深秋,天氣已經(jīng)有些冷了,每天早晨天還不亮,母親就早早哄我起床,帶著我來到嬸嬸院子里的大棗樹下,母親拖著長長的聲音輕聲呼喊道:“‘小’——”,“哎——”,我應答。“狗咬不怕,魂靈回來了!”“回來了!”我再應答。兩人一呼一應,如此重復十多遍。</p><p class="ql-block"> 母親有意識地壓低聲音,她怕驚擾了正在睡夢中的嬸嬸們,但她的聲音又似乎沒有壓得太低,因為她怕我的魂靈聽不到,怕我的魂靈喚不回來。母親為我“叫魂”大概持續(xù)有十多天,我不記得“叫魂”最終的效果怎樣,只記得每次母親呼喊我應答的時候,我會看著滿天的繁星,似乎我真的有什么靈魂在這一閃一閃亮晶晶的星星之間飄移,有時不免驚悚地打一個寒噤,母親以為我是冷了,馬上裹緊我的衣服把我摟在懷里。有幾次也驚醒了嬸嬸們,只聽到嬸嬸帶著睡意的聲音從窗戶里飄出來:“嫂子,給‘小’叫魂哩?”“抱歉呀,影響你們休息了”,母親不好意思地回答。“沒事的,已經(jīng)到該醒的時候了。”這時母親就會趕緊拉上我,小心翼翼地悄悄離開。</p><p class="ql-block"> 現(xiàn)在回想起來,“叫魂”是多么愚昧的行為,但是再仔細想來,它卻寄托著一個母親最樸素的愿望,作為一個沒有文化的母親,她希望自己的兒女能夠健康地成長,能夠順利地長大成人,她沒有別的辦法,她只有用她自己認為最有效的方法,來實現(xiàn)她的這個最樸素的愿望。</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八)</p><p class="ql-block"> 同村的小伙伴大多都有自己的爺爺奶奶幫忙看護著,而我的爺爺奶奶去世比較早,家里沒有老人幫襯母親,她只能一邊勞動一邊艱難地獨自撫養(yǎng)我們。記得大集體勞動時,我們同村幾個沒有爺奶照顧的孩子只能跟隨著自己的母親,母親們在地里勞動,我們則在地邊玩耍。那時年齡小瞌睡大,玩著玩著就犯困打瞌睡。</p><p class="ql-block"> 母親害怕在外邊睡覺凍著,總是在我睡著后把我抱回家放到被窩里。那時我最怕的,就是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人被反鎖在家里了,我用力拉兩扇柴門,兩扇柴門卻被鎖得牢牢的,我就一邊著急地用力晃蕩著柴門,一邊透過兩扇柴門中間的縫隙向外張望著大哭。好多時候母親是趁著中間集體休息的時候,才慌慌張張跑回來給我開門的,她打開門,會一把把我攬在懷里,一邊為我擦眼淚一邊輕撫我的頭,安撫我說:“‘小’別怕,‘小’不哭,媽媽現(xiàn)在回來了。”哎,現(xiàn)在想想,母親那時也真難呀,她也實在是沒有辦法的!有一年秋天,套種在玉米地里的綠豆成熟了,生產(chǎn)隊的婦女們集體鉆到玉米林里去摘綠豆,她們一字排開,從地的這頭摘到地的那頭,我們幾個孩子也跟在大人們的屁股后面在玉米林里穿梭。</p><p class="ql-block"> 只聽擔任婦女組長的大奶奶大聲呵斥道:“小孩兒不準走地中間!都到地邊兒去!別把地踩硬了!別把豆秧絆倒了!”母親就轉(zhuǎn)頭小聲對我說:“‘小’聽話,到地邊兒去。”我就慌忙往地邊兒跑,剛跑到地邊兒,膝蓋卻不小心被石堰上一個帶著尖銳棱角的石頭劃了一個大口子,頓時獻血直流。母親聽到哭聲,馬上跑過來,迅速用手按住傷口,看鮮血還止不住地從指縫里往外淌,她又趕緊讓大奶奶幫忙,把套在她里層的舊背心撕破,扯下一大塊來,把傷口纏繞包扎才總算止住了血。現(xiàn)在我的膝蓋還留有那次的“光輝印記”呢。</p><p class="ql-block"> 有時母親也會給我安排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兒干。有一次生產(chǎn)隊的婦女們和男勞力們一起到十二嶺去挖紅薯地,那次跟隨大人的小孩兒只剩下我一個人了。開工前母親撫摸著我的頭說:“‘小’,你是我的‘小奶干兒’兒子,也是我的小閨女哩,今天幫媽媽干點小閨女們干的活吧?”我模模糊糊地點點頭,母親就拿出一個小布袋,里面裝著凌亂的布頭,母親一邊給我示范一邊說:“把這些布頭展平、疊整齊,媽媽好給你做新鞋穿。”</p> <p class="ql-block">  記得那次大人挖地,我在旁邊異常的安靜,我拿起布頭,放在膝蓋上,兩手從中間向兩邊用力,把布頭一個一個展平,疊放在一起。等到母親中間休息,看到我已經(jīng)整理了厚厚的一沓,她高興地說“‘小’長大了,能幫媽媽干活了,以后媽媽就會享我‘小奶干兒’的福了!”,聽了母親的夸贊,我干得更起勁兒了。</p><p class="ql-block"> 1980年我們村開始實行大包干,土地被分到了各家各戶,母親每天依然忙著和父親一起下地去勞動,從地里收工回來,母親依然忙著做飯洗衣喂豬喂雞做家務(wù)。那時我也已經(jīng)上學,星期天節(jié)假日,我依然經(jīng)常跟隨著母親玩耍,母親也經(jīng)常安排我?guī)兔Ω梢恍┬』顑海耗赣H種菜鋤溝,我則幫忙丟肥料;母親種花生挖窩兒,我則幫忙丟種子;母親做飯,我則幫忙往灶膛里添柴…… 母親一邊干活一邊夸獎著我,我則一邊勞動一邊沉浸在母子相處的幸福里。</p><p class="ql-block"> 再長大一些,我就和母親及哥哥姐姐們一起上山去撿拾橡籽橡殼和油桐,去采撿紅香菌和木靈芝。每次上山回來,無論收獲如何,母親總不忘對著家人夸我:“咱家‘小’年齡雖然不大,干活卻利索著呢!看,他撿拾的不比大人少哩!”這時哥哥姐姐們也會附和著一起來夸我,我聽著大家的評論,頓時感到自己似乎已經(jīng)長成了自食其力的大人了呢。</p><p class="ql-block"> 最幸福的是寒假,臘月十八九一放假,我們同村年齡相近的七八個小伙伴就開始相約,一起上山拾柴為過年做準備了。粗的樹干我們是背不動的,我們只能撿拾一些干樹枝,近處油桐的干樹枝有很多,但是我們不要,因為油桐的木質(zhì)太疏松了,不屬于好的柴火,我們要的是樺櫟樹枝、光肚榆樹枝、鴨爪子樹枝、黃櫨柴樹枝等這些木質(zhì)堅實的柴火,感覺只有這些上等的柴火才能與過新年相匹配。每天上午下午兩晌,我們都會跨過橫亙在村前老鸛河上的木柵欄橋,登上村子對面高高的山坡去撿拾這些干樹枝。我們一邊勞動一邊相互說笑著,等到撿拾來的干樹枝差不多了,就用繩子或葛條藤捆綁好,背著回家。柴火壓在肩上,腳下是崎嶇陡峭的山路,我們小心翼翼地一腳一腳踩穩(wěn),慢慢往山下移動著腳步,也時常不小心滑倒,柴火滾出山路很遠,屁股摔得生疼,有時還忍不住哭鼻子,這時小伙伴們就會放下柴火圍上來安慰,大家稍作休整后,就會相互幫助著把滾出山路的柴火再背回到山路上,然后再各自背著自己的柴火繼續(xù)往家走。</p><p class="ql-block"> 只要不是下大雪,我們就會堅持每晌上山背回一捆柴火來,這樣一直持續(xù)到臘月二十九。我把背回家的柴火單獨垛起來,看著自己的柴火垛一天天地增高,心里頗有成就感。母親每天也總是指著我的柴垛夸我:“‘小’拾的柴火,容易燃燒,火力又大,過年做飯媽最喜歡燒了!‘小’長大了,媽能享‘小’的福了!”于是我就扳著手指頭盼著過年能燒上我拾的柴火。</p><p class="ql-block"> 母親終于開始蒸過年饃了,我問母親:“媽,為啥不用我的柴火哩?”“媽舍不得用哩,等過年媽炒菜了再用。”母親開始煮過年肉了,我又問:“媽,為啥不用我的柴火哩?”“媽舍不得用哩,等過年媽炒菜了再用。”終于等到臘月三十午飯時間了,家家戶戶貼對聯(lián)放鞭炮吃大米飯,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母親高興地說:“今天做飯燒的是‘小’拾的柴火,這柴火炒菜可美了!”頓時,感覺大年三十的那飯格外好吃,那年也過得格外有意思。</p><p class="ql-block"> 而我最怵的事兒是暑假期間讓我去放牛了。大包干后哥哥姐姐們在家織起了草毯,大人們都忙著各自更重要的活兒,放牛的活兒自然應該是我來干了。可是我家養(yǎng)的那頭公牛卻太氣人,要么是與別的公牛懟架拉不開,要么就是圍著母牛整晌不吃草,所以我是不能和同村的小伙伴們一起結(jié)伴去放牛的。獨自一個人放牛的孤獨寂寞難捱,我倒還可以忍受,但最讓我驚懼的是山上時不時會出現(xiàn)的蛇,有幾次放牛時遇到了蛇,然后整晌提心吊膽惴惴不安,甚至連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那種恐懼心情,真是無法用語言去形容。</p><p class="ql-block"> 終于一天,我再也不愿去放牛了,我和父親徹底杠上了。眼看到了該趕牛上山的時候,我紋絲不動,父親催我,我明確表示“罷工”。父親奉行的是棍棒教育,他臉上青筋暴跳,大怒道:“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去,把你的腿打斷!”可我也是一個吃軟不吃硬的犟種,我吼道:“你今天打死我,我也不去!”眼看兩人僵持不下,我的一頓毒打馬上要挨到身上了,母親趕緊把我拉到一邊,擦了擦我的眼淚說:“乖,聽話,你去放牛了,才能讓哥哥姐姐們騰出更多時間織更多的草毯掙更多的錢,有了錢才能供你上學。蛇是怕人的,它一見人就會嚇跑的,你是男子漢,不要怕它。你去放牛,順便采點野葛花(山上的無名野花,因花形像紫藤蘿花即我們所說的葛花,所以我們稱之野葛花),回來我給你炒葛花雞蛋吃。”在母親的勸慰下我最終還是硬著頭皮放牛去了,也真的采回了滿滿兩口袋野葛花,母親也絕不食言,真的炒了葛花雞蛋給我吃。有時興致來了,我還會在放牛的同時給牛打些夜草,母親不免又會對我一陣猛夸。</p><p class="ql-block"> 兩個姐姐們后來忙于織草毯,無暇幫母親下廚了,母親就經(jīng)常鼓勵我?guī)兔ψ鲂N房的活兒。“‘小’,你是媽的‘小奶干兒’,媽把你當‘小閨女’養(yǎng)哩,現(xiàn)在只有你能幫媽進灶房干活了。”于是我跟著母親學會了做一些常規(guī)的飯食。我學會了拌面軋面條,學會了自制酵母發(fā)面蒸饃,掌握了和面時盆光手光面光的“三光”訣竅,知道了饃蒸好出籠前要燜上幾分鐘才不會塌陷的道理。</p><p class="ql-block"> 有一年春節(jié),我還在母親的指導下親自做了一回豆腐呢。現(xiàn)在想想,母親雖然沒有文化,更沒有學過教育學心理學,但是她卻能夠進行賞識教育。母親的鼓勵引導,培養(yǎng)了我勤勞的品行,也讓我學會了許多生活的基本技能,使我成為社會上能夠自食其力的人。</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九)</p><p class="ql-block"> 因為身材瘦小,家人愛憐地叫我“小老鴰娃兒”,母親經(jīng)常說這樣一句話:“有智吃智無智吃力,看你瘦得像小老鴰娃兒一樣,如果不好好上學,一直生活在農(nóng)村的話,只怕活不成個人哩!”但是那個時代的孩子都是粗放式散養(yǎng)著長大的,家長沒有時間也沒有能力去開發(fā)孩子的智力、去培養(yǎng)孩子的興趣和愛好。那時沒有什么玩具可玩。看過了公社(相當于現(xiàn)在的鄉(xiāng)鎮(zhèn))的電影隊來我們大隊部放的電影之后,我就找來一塊白色的布頭,把它展開用細棍子扎在土墻上當銀幕,院子中間正對銀幕放一張小桌子,桌子上用書夾子夾住并支起一個廢棄的手電筒當作放映機,那手電筒好像還是從哪里撿回來的,這次終于讓我派上了用場,我學著電影隊放電影的樣子整晌整晌地玩得不亦樂乎。有一年鄰居殺年豬,母親拿來人家扔掉的豬膀胱,用竹筒把豬膀胱吹滿氣在陽光下曬干,把一個破舊不用的搪瓷茶缸裁掉兩頭,成一個圓筒狀,前后兩端蒙上曬干的豬膀胱,左右兩邊各串上一根細線繩,細線繩上各綴一顆小塑料球,中間垂直插上一根木手柄,一個小撥浪鼓就在母親的手里誕生了。搖動手柄,兩邊的小球敲打在干燥的豬膀胱上,就會發(fā)出咚咚咚咚的聲音。</p><p class="ql-block"> 母親有點遺憾地說:“應該用蛇皮才好,蛇皮發(fā)出的聲音清脆,比豬膀胱好得多,只是弄不來那么大的蛇皮。”我卻異常滿足,我興奮地搖動著撥浪鼓滿村炫耀,一</p> <p class="ql-block">路灑下咚咚咚咚的聲音,引來小伙伴們羨慕的目光。那個撥浪鼓,我玩了好幾年,那是我兒時最好玩最喜歡的玩具了。山村的文化生活極其貧乏。偶爾會有民間藝人走村串戶來唱鼓兒哼,可惜大多時候都是請不起的,偶爾哪家愿意出資了,藝人就會在晚飯后給大家哼唱兩三個小時,同村的大人小孩都會趕來,集中圍坐在東家的堂屋里聽唱。</p><p class="ql-block"> 聽說有人愿意請鼓兒哼藝人了,我當然興奮不已,早早地搬著凳子就守候在那里了,只見藝人用竹架支起一面鼓來,一手敲鼓一手搖動兩個銅鐵片,在這有節(jié)奏的叮叮咚咚的敲打聲中,我專注地傾聽著藝人的說唱,傾聽曲折離奇的故事,傾聽悲歡離合的人間際遇。在春燈節(jié)的正月里,大隊部幾年才有可能請上幾天大戲,臨近幾個生產(chǎn)大隊的男女老少都會蜂擁而至,我當然也絕不會丟掉這個湊熱鬧的好機會,早早地擠坐在臨近舞臺的最前面。</p><p class="ql-block"> 那在幾種民族樂器伴奏下的唱腔,宛轉(zhuǎn)悠揚;那各色人物的一招一式,生動形象;我深深地沉醉在這“三四人千軍萬馬、六七步萬水千山”的高雅藝術(shù)里。回到家,我也會模仿演員的唱腔學唱幾句,我會把毛巾包裹在頭上,把哥姐們做草毯用的圍裙扎在腰間,拿一根棍子當船槳,一邊表演船夫搖櫓一邊學唱,母親看見了,高興得樂開花,她急忙呼喊著哥姐們:“你們看,‘小’模仿得有模有樣,唱得也真是那么回事哩!”1978年秋我開始上小學一年級,好在我上學還可以,每次考試都能捧回獎狀來,每次拿回獎狀母親比我都要開心,一邊夸我一邊把獎狀認真地張貼在堂屋的一面墻上。</p><p class="ql-block"> 家里來了客人,見到滿墻的獎狀,不免嘖嘖稱贊,母親也總是順著客人的意思笑著附和道:“嗯嗯,我們家‘小’上學還不錯的。”母親的夸獎在一定程度上也為我的學習增加了動力。那時沒有錢買書來看。每學期開學第一天發(fā)了新書,我就特別愛聞新書油墨香氣的味道,我會愛不釋手地把語文書里的所有課文讀上一遍,許多字還不認識,我就囫圇吞棗地揣摩課文的大體意思,那里面的兒歌、寓言故事等都深深地吸引著我。</p><p class="ql-block"> 我也經(jīng)常看哥哥姐姐們的語文書,記得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讀了初一語文書里的一篇課文《毛主席把我救出火坑》,里面主人公的悲慘遭遇讓我哭得稀里嘩啦的。有一年,母親破天荒允許我們拾橡籽橡殼可以攢私房錢,記得那年春節(jié)前我花了兩毛私房錢,從軍馬河的新華書店里買回了一本連環(huán)畫冊《狼和小羊》,我如饑似渴地讀了一遍又一遍,那是我擁有的第一本課外書。</p><p class="ql-block"> 母親每次看到我讀書,都會高興的說:“‘小’是個愛學習的好娃兒,好好學習,最好脫離農(nóng)村,咱瘦小沒力氣了,咱可以靠腦子吃飯。”這句話說出了母親最真實最樸素的愿望,她不要求孩子多么飛黃騰達,對于自己這個極瘦小的孩子,她只是希望我能夠擁有在這個社會上立足的能力。閑暇時母親也經(jīng)常給我講故事聽。夏秋季節(jié),晚飯過后,天氣燥熱,我們就喜歡坐在院子里吹風納涼,我總是緊挨著母親聽她給我講故事。有時皓月當空,母親就給我講嫦娥的故事,她適時地指著月亮說:“你看,月亮里面稍微暗淡的那一部分就是桂花樹,桂花樹下臥著一只狗,旁邊還有杵臼呢……”聽著母親的故事,我癡癡地望著那月亮,它發(fā)著清清涼涼的柔柔的光。</p><p class="ql-block"> 我想,月宮里面定然沒有這么燥熱的天氣,它應該是涼爽的、愜意的吧;那里面的宮殿定然都是漢白玉砌成的,那應該是極其豪華極其輝煌的吧;那嫦娥養(yǎng)一只愛犬,釀上一壺桂花酒,那生活應該是極其舒心的吧。有時繁星滿天,母親就給我講牛郎織女的故事,講述中她會給我指認天河(即銀河):“看,那一條亮帶,橫跨在藍天上的,就是天河。”她會給我指認被天河隔在兩岸的牛郎織女星:“看,天河這邊的三個星星,等距離一字排開,中間最亮的那個是牛郎,兩邊稍暗的是他挑著的兩個孩子,他正挑著孩子攆織女呢。</p><p class="ql-block"> 再看,天河那邊的三個星星,呈等腰三角形,頂端最亮的那個是織女的頭,下邊稍暗的那兩個是織女盤起兩腿凸出來的膝蓋,她正在紡線織布呢。”她還會給我指認梭子星:“你看,那被扔在天邊的四個星星,呈斜斜的四邊形(其實是菱形),多像織布梭子,那就是王母娘娘扔出去的,它劃出了一條天河隔開了牛郎織女,然后就被扔到遠遠的天邊去了。”聽著母親的講述,望著那神秘的夜空,我感受著大自然的神奇,想不到大自然還有如此凄美的故事,我甚至有了一個沖動:七夕的那天深夜,悄悄去桂花樹下聽一聽,看是不是真的像母親故事里講的那樣,能夠聽到牛郎織女鵲橋相會時的嚶嚶哭訴和喃喃情話,去看一看天河上是不是真的有喜鵲搭起的鵲橋。但終因膽子太小,村子里也沒有桂花樹,最終也只能作罷。母親的故事還有很多:孟姜女千里尋夫哭倒長城,姐姐大斗借米小斗還死后變雞孵蛋補償妹妹…… 從母親這里聽到的這些故事,在上學放學的路上我會講給同伴們聽,我講得繪聲繪色,同伴聽得津津有味,這對我的語言表達和今后的寫作也起到了很大的促進作用。</p><p class="ql-block"> 1983年秋我順利考入雙龍初中,學校離家遠了,一周才能回一次家,每到周末我的心早早就飛回到家里去了,我盼著早點回家,去感受母親疼愛的那種溫暖。那時每年農(nóng)忙時學校都要放假,分別是收割小麥時的麥假和收獲秋莊稼時的秋假,我放假回家自然也要幫忙干些農(nóng)活,對于瘦小的我來說,那農(nóng)活實在讓我吃不消。母親看了,就又會說起她常說的那句話:“有智吃智無智吃力,看你瘦得像小老鴰娃兒一樣,你可要好好上學呀,如果不好好上學,一直生活在農(nóng)村,只怕你難活人哩!”也就是母親經(jīng)常說的這句話,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里,激勵著我,讓我不敢懈怠,特別是初三的那一年,我拼盡了所有的力量。</p><p class="ql-block"> 蒼天不負有心人,1986年秋我如愿以償考取了師范學校,全家人都為此樂開了花。這也決定了我要當一輩子的老師了,雖然不可能大富大貴,但在當時也算是走了一條捷徑,讓我這輩子有一口賴以生存的飯吃。(十)1989年秋我?guī)煼懂厴I(yè)正式走上工作崗位,兩個姐姐已經(jīng)先后出嫁,兩個哥哥也已結(jié)婚分家,父母兩人單獨另過。眼看日子越來越好了,然而就在1992年的夏天,二哥蓋新房正在上梁起脊擺瓦的攻堅階段,大家都在為蓋房忙碌,母親也在廚房里幫忙,正在刷碗的她突然感覺左手拿不住碗,緊接著半個身子也開始麻木不聽使喚。缺乏醫(yī)療知識的我們并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等忙完了蓋新房的事情,母親的左半身已經(jīng)癱瘓走不動路了,我們急忙把母親送到軍馬河衛(wèi)生院,診斷結(jié)果是腦血管栓塞引起的偏癱,已經(jīng)錯失了治療的黃金時機,那年母親才55歲。</p><p class="ql-block"> 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住院治療,又經(jīng)過幾個月的居家康復鞏固,到1993年春節(jié),母親已經(jīng)可以丟掉拐杖走幾十米的路了。大家都很高興,以為母親還年輕,還能夠基本恢復到先前的狀況。可是禍不單行,1993年的農(nóng)歷正月初二,母親拄著拐杖到打麥場去曬太陽,鄰居家有一個女孩也在打麥場學騎自行車,當母親走到打麥場中間的時候,女孩也正好騎行到那里,女孩由于緊張摔倒,連人帶車砸倒在母親身上,造成母親大腿骨骨折。一向要強的母親臥倒在床三四個月,又經(jīng)受著鉆心的疼痛的折磨,從此,母親再也離不開拐杖了,也就是這三四個月,母親的頭發(fā)也全部變白</p> <p class="ql-block">  母親的骨頭已經(jīng)畸形愈合,雖然從此需要拄拐,但至少危及不了生命,我最擔憂的是母親的腦栓塞疾病,總接受不了母親年級輕輕就成了殘疾,認為母親還是可以恢復的。起初我盡力給母親買藥,中藥西藥單方都讓母親用過,但是那時我工資太低,偏癱復原丸和華佗再造丸兩味中藥丸的價格實在太昂貴,我著實承擔不起,后來就只買維腦路通和丹參片這兩種相對便宜的藥物了。</p><p class="ql-block"> 母親的偏癱一直也沒有什么明顯的好轉(zhuǎn),再后來我便不敢再有什么奢望,只希望母親能夠維持現(xiàn)狀不再犯病不再嚴重就好。從此母親再也不能和父親一起下地干農(nóng)活了,但她拖著殘疾的身體,僅靠一只手,還要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wù),只是一向干活利落的母親再也回不到從前了。父親在土地上忙碌,母親就在家做飯。她拌面、用手搖軋面機軋面條、揀菜洗菜、生火做飯,為做一頓飯就要耗上整整一晌的時間,不過母親挺高興,因為她不愿成為一個吃閑飯的人。</p><p class="ql-block"> 她還經(jīng)常拌餃子餡軋餃子皮包餃子改善生活呢。母親用一只手包餃子堪稱一絕:她把餃子皮平攤在案板上,用筷子夾點餡放在上面整理好,用一只手慢慢用餃子皮把餡包裹著卷起來,然后讓一端頂在案板上,拿起另一端翻轉(zhuǎn)過去,兩端就擠壓在一起,最后用手輕輕一捏,一個餃子就完成了。工作之余,我偶爾會回家看望一下父母,每次回家,父母都顯得異常高興,他們會拿出家里最好的飯食,把我當客人一樣款待。</p><p class="ql-block"> 夜晚睡覺前,我圍著被子靠在床頭半坐半躺著,母親會拄著拐杖走過來坐到我的床邊,父親則搬把椅子坐到我的床前,我們?nèi)齻€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他們詢問我的工作、生活…… 一聊就是幾個小時。許多時候我困得實在忍不住打呵欠了,父親就會說:“不早了,讓孩子早點休息吧。”父母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我知道,父母老了,他們開始依戀他們的兒女,就像我們小的時候依戀他們一樣,因此每次回家我都盡可能在家里住一晚上,和父母聊一聊天,我也特別享受睡覺前和父母在一起聊天的溫馨時光,后來每次回想起來,心里就會涌起一股暖流。</p><p class="ql-block"> 當時交通不便,從家里返回工作單位,需要翻過我家門前的山坡,再走十多里山路,到獨阜嶺溝去坐車。每次離開家走到門前山坡的山頂時,我總會回頭看上一眼,只見母親拄著拐杖站在院子旁邊,癡癡地張望著我,我依稀還能看見她因為偏癱而癡呆的臉,眼淚便忍不住奪眶而出,我急忙轉(zhuǎn)過頭來不忍再看。轉(zhuǎn)過山頭,母親就看不見我了,但我想,她肯定還在那里癡癡地目送她的小兒子、她的“小奶干兒”吧!中間母親曾經(jīng)犯過兩次病,好在治療及時沒有什么大礙。但是擔心的事情最終還是發(fā)生了,2005年10月母親又一次犯病,這次醫(yī)生也無力回天,母親徹底癱瘓了。</p><p class="ql-block"> 她已經(jīng)不會說話,大腦時而清醒時而糊涂,就連大小便她也渾然不知,她完全喪失了自理能力,只能整日整日地癱臥在床上,就連翻身也做不到了。我們幾個子女只好輪流照顧母親。</p><p class="ql-block"> 2007年的那個冬天是一個特別寒冷的冬天,那一年南方發(fā)生了罕見的雪災,中原地區(qū)也下了幾十年少有的大暴雪。虛弱的母親終究還是沒有扛過這個寒冷的冬天,2008年2月9日(農(nóng)歷正月初三),母親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那一天,那一年她71歲。2008年的那個春節(jié),對于我是一個黑色的春節(jié),讓我永生不想記起,卻又永生無法忘卻!記得出殯的那天,母親的靈柩從二哥的堂屋里抬出來,架在門前的空地上,按照慣例,戴孝的晚輩們都蹲下痛哭起來,我卻呆呆地傻站在那里,呆呆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一切都好像凝滯了一般,沒有一絲生氣。我似乎已經(jīng)成了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呆呆地隨著送行的人們把母親送到墓地,呆呆地看母親的靈柩被放進墓穴里,呆呆地看著母親的靈柩被蓋上黃土,隆起成為一個小土丘。直到三天圓墳的那天,我們又擔來黃土把母親的墳墓堆得更大一些。</p><p class="ql-block"> 望著母親的墳墓,我忽然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最疼愛我的那個人再也不復存在了,她已經(jīng)融入大地,永遠躺在了這堆黃土下面,以后再也沒有人喚我“小”、喚我“小奶干兒”了,積壓在胸膛的悲傷瞬間破防,我“哇”的一聲,哭倒在母親的墳墓前。</p><p class="ql-block"> 轉(zhuǎn)眼母親離開我們已經(jīng)十七個年頭了,再次站在母親的墳墓前,兒時的記憶、母親生前的點點滴滴,猶如影片一幀一幀地在腦海里浮現(xiàn)。我們弟兄三人蹲下身,給母親燒些紙錢,大哥一邊燒紙一邊感慨:“媽是一個苦命的人,一輩子要強,卻一輩子受罪!”二哥接過話茬:“年輕的時候辛辛苦苦拉扯咱們,等咱們都長大了,光景剛剛好過一點了,她卻……”后來我們弟兄三人都不再說話,紙錢的火光映紅了哥哥們的雙眼,那眼睛里閃閃的,好像有淚光在晃動。</p><p class="ql-block"> 而我的心里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涌動,我的胸口似乎有一塊石頭壓著,沉甸甸的。我忽然想起了余光中的詩句來,我把詩句里的“鄉(xiāng)愁”二字改換成“思念”:“后來啊,思念是一方矮矮的墳墓,我在外頭,母親在里頭。”也許這幾句詩最能貼切地表達我此時的內(nèi)心感受,我知道,母親就躺在面前的這抔黃土里,最疼愛兒子的母親和最依戀母親的兒子被這層薄薄的黃土隔開,但這隔開卻是永別,薄薄黃土隔開的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是永世不能相見!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禱:淳厚的大地呀,愿母親的身體在您的懷里得以安息;慈悲的上天呀,愿母親的靈魂在您的指引下得以超度。愿母親在另一個世界不再悲苦!愿她永遠幸福,永遠快樂!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2025年4月于西峽</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于細節(jié)處見母愛,于平實中顯深情</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讀朱繼文的《鐫刻在心坎里的記憶</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回憶我的母親》有感</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作者:趙甲廣</p><p class="ql-block"> 朱繼文是我的親外甥,乃我大姐的幼子。他曾投身教育事業(yè),如今在教辦室語文教研組任職,現(xiàn)年55歲。讀完朱繼文先生的《鐫刻在心坎里的記憶——回憶我的母親》,我的內(nèi)心久久難以平靜。文章憑借大量細致入微的細節(jié)描寫,將一位勤勞堅韌、慈愛無私的母親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字里行間滿是對母親深深的懷念與眷戀,著實令人動容。</p><p class="ql-block"> 文中對母親勞作場景的細節(jié)描繪,生動地展現(xiàn)了母親的勤勞能干以及持家的艱辛不易。在大集體時代,母親在田間勞作,犁耬鋤耙無一不精。為了能多掙些工分,她付出了遠超常人的努力,即便如此,一家人依舊面臨糧食短缺的困境。為了讓家人填飽肚子,母親在房前屋后開辟菜地,精心打理自留地,還巧妙地利用紅薯、野菜等食材為家人調(diào)劑生活。尤其是在制作食物的過程中,作者對母親的每個動作都進行了詳盡描述,例如在納鞋底時,“用針串上麻繩,拿針在頭發(fā)上擦兩下……讓針引領(lǐng)著麻繩穿過厚厚的鞋底”,這些細膩的刻畫,仿佛讓讀者身臨其境,親眼目睹母親勞作的艱辛,深刻體會到她對家人的愛已悄然融入一針一線、一飯一食之中。</p><p class="ql-block"> 母親在家庭經(jīng)濟困難時期,積極帶領(lǐng)家人探尋掙錢渠道的細節(jié),同樣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無論是帶領(lǐng)全家撿拾橡籽、橡殼和油桐,還是挖掘中藥材,母親始終親力親為。在那次撿拾油桐的經(jīng)歷中,一家人餓著肚子辛苦勞作,最后發(fā)現(xiàn)遺落的紅薯時,母親樂觀地說道:“老天爺不會餓死瞎眼的雀!今天是老天爺眷顧咱哩。”這句話不僅展現(xiàn)出母親面對生活困境時的積極心態(tài),更傳遞出她對生活的希望與熱愛。這些細節(jié)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了母親堅韌不拔、為家庭無私奉獻的精神。</p><p class="ql-block"> 作者對童年時期與母親相處細節(jié)的回憶,處處洋溢著溫情與愛意。小時候,身體較為瘦弱的作者得到了母親格外的關(guān)愛。母親為他單獨做“小鍋飯”,在他生病時更是無微不至地照顧,為他揉肚子、“叫魂”。這些在現(xiàn)代人眼中或許略顯愚昧的行為,卻飽含著母親最質(zhì)樸、最真摯的情感。母親以自己獨特的方式,竭盡全力守護著孩子的健康成長。此外,母親對作者的賞識教育,如鼓勵他幫忙干活,對他的每一點進步都不吝夸獎,培養(yǎng)了作者勤勞的品行和生活技能,這種教育方式在細節(jié)之中得以彰顯,凸顯出母親的智慧。</p><p class="ql-block"> 文章在情感表達上真摯深沉,作者將對母親的思念之情巧妙地融入每一個細節(jié)。從回憶母親生前的點點滴滴,到母親患病后自己的悉心照料,再到母親離世后的悲痛萬分,字里行間都流淌著濃濃的親情。特別是母親離世后,作者在母親墳前的那段描寫,“呆呆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哭倒在母親的墳墓前”,將失去母親的痛苦與不舍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讓讀者感同身受。</p><p class="ql-block"> 這篇文章以細膩的細節(jié)描寫、真摯的情感表達,為我們呈現(xiàn)了一位偉大母親的一生。它不僅是作者對母親的深情追憶,更喚起了讀者內(nèi)心深處對母愛的共鳴。作者用樸實無華的文字,將生活中的平凡小事娓娓道來,卻具有打動人心的強大力量,讓我們真切地領(lǐng)略到母愛的偉大與無私,堪稱一篇充滿溫情與力量的佳作。</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2025.4.27</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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