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段金泉</p> <p class="ql-block">周末,巧遇我的生日。這個不前不后的日子,沒有讓人關注的特點,就連我自己也時常忘記。只因前幾天翻看臺歷,無意看了一眼農歷,才想起了這個普通的日子。</p><p class="ql-block">天氣陰沉沉的,有點兒悶熱。上午工休時間,去院內理發室理發。小師傅說,像你這樣的年齡還能留短發,很難得呢。望著鏡中自己兩鬢的白發,我不知說什么才好。歲月無情,一年又一年,時光總在不知不覺中飄過。</p> <p class="ql-block">年近花甲,雙腳算得上邁進老年的門檻了。參加工作幾十年來,真正給自己辦個生日宴什么的好像還沒有過,順帶著過的倒是有那么一兩次。記得五十歲那年,我和愛人從外地休假歸來,一位好友安排了接風晚宴。這天剛好與我的生日巧合,因此多喝了幾杯,同時笑納了朋友們的祝福。此后漂泊京城,辦公室、食堂、宿舍“三點一線”成為生活常態。經年累月,難免覺得生活枯燥無趣。有時也有疑惑,如此忙碌的生活意義又何在?</p><p class="ql-block">今年記住了這個日子,心里就有了些想法,雖然人在異鄉,但還是要有個儀式感。準備約兩位老同事,借此到附近一家湘菜館聚聚,順帶改善一下生活。一日三餐吃食堂,時間久了索然無味。不巧的是,一位同事臨時有事,這事也就算了。晚上,自個兒到附近一家西北風味的飯館,要了兩個家常小炒、二兩裝的紅星二鍋頭,一碗岐山臊子面,算是吃一頓生日壽面吧。</p><p class="ql-block">過生日,吃壽面,不論北方還是南方,都是比較普遍的一種習俗吧。小時候家里窮,只有過年過節時才能吃上母親做的手搟白面條,如果再炒一點帶肉的臊子,那簡直滿口生香,回味無窮。此外,也就是過生日時獨享這份美味了。記憶最深的一次,是12歲生日。那天,我沒去學校上學。一大早,母親帶我到一塊麥田里鋤草,那是生產隊分給她的任務。藍天麗日下,綠油油的麥苗蔥蘢喜人,一陣輕風吹過,泛起微微波浪。不知什么緣由,天空還有一架超低飛行的飛機,在頭頂來回盤旋,連機身的紅色編號也看得一清二楚。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觀看飛機,難免有些激動,就把幫母親干活的事拋到了腦后,不由地追著飛機跑起來。當時還傻傻地想,不知飛機上的人能不能看到我。</p><p class="ql-block">12生肖輪回,標志著一個懵懂小子從此告別童年,進入少年時代。</p><p class="ql-block">按照老家的習俗,要舉行一個生日開鎖儀式。我是家中長子,幼時體弱,父母為求平安,就按陰陽先生的指點,拜了屬相適宜的長輩當干爹。此后,每年生日都要由干爹戴長命鎖。這個“鎖”并不是現在常見的金鎖銀鎖,而是西北農村比較普遍的用棉布棉線做的“鎖”,一條類似領帶一樣戴在脖子上的東西。“鎖”通常有兩種,一種是用紅色花布縫制的,每年過生日時要在原來的舊“鎖”外包一層新布;另一種是用棉線編織染成金色的新“鎖”。這兩種長命鎖,每長一歲都要在上面加綴一個銅錢。12歲生日過后,就不用再戴了。實際上,這個“鎖”也就生日當天戴一下意思而已,平日里便扔進母親存放針頭線腦的小竹籃里。這個有點象征意義的“鎖”,與如今本命年的紅腰帶、紅襪子、紅內衣一樣,具有避邪消災、祈求吉祥的意思。</p><p class="ql-block">話題說遠了,再回到生日壽面。那天中午,母親為我做了好吃的手搟長面,我一頓吃了兩大碗。農歷四月,正是青黃不接之時,母親還把大人們舍不得吃的一點兒白面,在灶膛里為我燒了一個白面圈圈。那種外皮焦黃、咬一口酥脆醇香的美味,讓我至今難忘。那是母親的絕手活,此后再也無緣品嘗過。</p><p class="ql-block">過完這個開鎖的生日,次年我就該上初中了。小學時只顧玩得痛快,不知將來要干什么。每天在老師的監督下,不情愿地背一些課文,雖滾瓜爛熟但不求甚解,純粹是為了應付老師檢查而已。這樣被動地受各種管束,覺得時間十分漫長,盼望自己快點長大。而變化總是悄然而至,玩耍之間就到了告別校園的時候,心里才有了幾分迷惘與惆悵。</p> <p class="ql-block">作家柳青說,“人生的道路很漫長,但要緊處常常只有幾步。”慶幸的是,這幾步我倒是勉強踩到了點上。而后的每一步,都是拼了命地努力往前走,應對著來自方方面面的有形或無形的壓力。忙碌之中,來不及回望匆匆走過的足跡。當跨過一個又一個臺階,登上事業力所可及的最高點,猛然間覺得有點疑惑。在喧囂的紅塵之中,總被一些表面的浮華所裹挾,激流勇進甚至是逆流而上,不敢有絲毫地懈怠。而人生真正的意義是什么,自己卻很難說得清楚。</p><p class="ql-block">突然有一天,年事并不高的母親撒手人寰。我在沖洗有些發紅的淚眼時,發現鏡子里自己也生了白發,額頭上出現了皺紋。悲傷之中,才真切地體會到人生并不漫長,告別就在揮手之間。就像當年曾流行的一個小品所說的那樣,眼一睜就是一天,眼一閉就是一年。少小離家老大回,發現村子里的長輩大都不在人世,甚至有幾位同齡人也走了。在工作了幾十年的單位,有的人走著走著也就不見了。</p><p class="ql-block">前些日子,在八寶山殯儀館,送一位共事多年的戰友遠行。面對他悲痛欲絕的夫人和女兒,我禁不住熱淚長流。同事是位上進、自律的人,工作兢兢業業、任勞任怨,是單位的業務骨干;生活守規守矩,每周都要抽兩三個晚上打羽毛球或網球,沒有任何不良嗜好,是大家公認的好同志、好丈夫、好父親。辛勞大半生,終于在帝都二環內分得一套寬敞的大房子,還在成都買了一幢休閑養老的別墅,退休后的幸福生活指日可待。怎奈人生無常,一路的奮斗之后,一切全都歸零。一個人的能力水平再高,對于一個單位來說,僅僅是某一時段里的一分子,在與不在并不重要,離開了誰單位照常運轉。因此,你一生所追求的、所付出的,與你最后所得到的,并不完全成正比。或許你能得到一些虛幻的功名,但付出甚至失去的是最寶貴的生活。</p><p class="ql-block">一邊喝著啤酒,一邊回想這大半生所經歷的人和事,不禁有些啞然失笑。曹操詩曰:“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或許,我們拼命所得還不盡人意,還不能讓一家人過上幸福的生活。但話說回來,如果將內心的欲望降低一些,滿足基本的生活所需又能消費多少呢?比如,這一頓便飯,也不到百元錢。人到暮年,除非遭遇不測之事,平日要那么多錢又有什么意義呢?一切皆是浮云流星,一切終會隨風而逝。保持一顆平常之心,有一副健康的身板,這才是最重要的,也是引以為豪的資本。為誰辛苦為誰忙,人生只是一個過程而已。</p> <p class="ql-block">一碗面剛吃完,女兒打來電話祝老爹生日快樂。她說,給我送個生日小禮物,是一本電子書,讓我下載一些喜歡看的名著或文章,攜行、閱讀起來方便。此刻,她正在海拔4000多米的雪域高原執行任務。高原缺氧,生活艱苦,一個女孩子真是讓人放心不下。回來的路上,望著大街上潮水般涌動的車輛,望著腳步匆匆的行人,覺得想明白了的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點。奔波于俗世的蕓蕓眾生,要放下身負的重荷,又談何容易?</p><p class="ql-block">美國詩人郎費羅說:“不要以傷感的眼光看過去,因為過去再也不會回來了,最聰明的辦法,就是好好對付你的現在,現在正握在你的手里。”人生不售來回票,對一個加入老年行列的人而言,隨著對世事萬物的憚悟,心境也會變得透亮起來,不再迷茫與彷徨。從此,朗月清輝,風霜高潔,生活會多一份從容與沉靜。淡然處世,安享當下,才是最有意義的生活。</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2019.5.10 北京阜外大街陋室)</spa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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