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論壇里，“摳腳大漢”的帖子靜靜躺在首頁：</p><p class="ql-block"> “吾鄉有湖，碧波千頃。中有小島，四時桃花不絕，故名桃花島。島上百又八戶，皆柳氏子孫。每至春深，落英滿徑，童子逐蝶于林間，老叟對弈于松下。屋舍儼然，黃發垂髫，怡然自樂。”</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評論區卻吵得熱鬧：</p><p class="ql-block"> “又是房地產廣告？”</p><p class="ql-block"> “現在哪還有這種世外桃源？”</p><p class="ql-block"> “按文中‘屋舍儼然’的描寫，怕不是鬼村吧？”</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敲著鍵盤回復：“諸君可記得《桃花源記》？武陵人‘緣溪行，忘路之遠近’，終見桃源。世間之大，或許真有這樣的地方。”落款時，我鄭重寫下“小石頭”。</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沒曾想，幾日后，我騎車遠行，竟誤打誤撞來到一處神秘之地。但見湖水浩渺，東西南三面環山，山上松柏郁郁，北面是個人工大壩——原來是座大水庫。可是如此大的水庫，地圖軟件里怎么會沒有標記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站在壩頂，向南望去，湖心島隱于薄霧中。巧在岸邊有只小船，環顧四下，不見人影。好奇心使然，我棄車劃船登島。</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島上確實有上百棟老宅，青磚黛瓦，飛檐翹角。但所有門窗都緊閉著，石板路上落滿桃花，卻不見半個人影。我在最大的一座宅院前駐足，用石塊在照壁上刻下：“小石頭。”沒曾想刻痕里滲出的汁液，像極了陳年的血漬。我一時緊張，沒敢耽擱，轉身離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回去后，我在工位前發呆。領導的罵聲、公交車的擁擠、房租賬單……這才是真實的世界吧？那天看到的桃花島，可能是新建的旅游區吧！或許只是春日里的一場幻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直到某個雨夜，手機突然亮起。沒有號碼顯示，聽筒里傳來蒼老的聲音：“吾乃桃花島主，謝君仗義執言，如今桃花正開，老朽備了桃花酒……”</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將信將疑，再赴湖島。第二次登島時，我的摩托莫名其妙在半路熄火。等趕到湖邊，月亮已經掛上桃梢。槳聲驚起白鷺，對岸竟亮著璀璨的燈火。小船靠岸時，岸邊立著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笑稱：“小友可算來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雖是夜里，但整個島嶼燈火通明，恍如白晝。村民們圍著篝火跳舞，有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非要教我唱采桃謠。酒是桃花釀的，魚是現捕的，連碗底的釉色都透著溫潤的光。吃罷晚宴，老者引著我遍覽島上千畝桃林，飲桃花酒，話桑麻事。談及網絡爭議，他捋須長嘆：“世人皆道虛妄，卻不知心誠處，自有真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當夜，我與老者同榻而臥，聊到夜深時，老者忽道：“明日一別，恐難再逢。”我不解其意。次日清晨，島中百戶人家忽然齊聚，手捧金飾相贈，言謝我“為桃源正名”。黃金燦燦，我惶恐推辭，眾人卻執意相塞。</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小船劃出百米，霧突然散了。回頭看時，整個人如墜冰窟——哪有什么青磚黛瓦？我趕緊將小船劃回去。登上岸，卻只見幾堵塌了半截的土墻，野桃樹從裂縫里斜伸出來。幾只瘦雞在廢墟里刨食，見到生人，“咯咯”叫著鉆進了草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解開包袱，一堆金飾在朝陽下閃著暗光。一切都是真的，眼前的一切卻和昨夜大不一樣了。我摸了摸照壁上的刻痕，“小石頭”三個字還在，只是旁邊多了一行小字：“心誠則見——桃花島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究竟是黃粱一夢，還是誤入秘境？手中的黃金真實可觸，可眼中的“桃源”卻如此虛幻。或許這世間真有一處心之桃源，只待有緣人以真誠叩開它的霧靄之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只是到了最后，我也糊涂了：我現在是在夢里，還是在夢里醒了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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