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久居城市，我非常渴望在夏日的夜晚，能聆聽那悅耳動聽的蛙聲。兒子說：“心動不如行動，趁著周末，我們回一趟老家，去感受‘青草池塘處處蛙’的意境吧。”</p><p class="ql-block"> 說走就走，母子倆驅(qū)車長途跋涉，回到老家，已是傍晚。和煦的晚風(fēng)輕輕吹拂著路邊楊樹，田野上飄來了陣陣稻谷的清香，水湄草色漸漸暗淡下去。村頭李嫂趕著覓食一天的雞鴨走向籠舍，東家黑娃牽著耕牛走向牛棚，鄰居農(nóng)伯抽著旱煙坐在門前的老樹下乘涼，溫順的黃狗蜷曲著身體守候在大門旁，柔弱的燈盞在山鄉(xiāng)依次亮起。淳樸的鄉(xiāng)鄰看見我們回家，都過來噓寒問暖、熱情地打招呼。</p> <p class="ql-block"> 我們夜宿故居小池塘畔。池塘在老家房后，不算大，約有二十畝，一年四季有山泉注入，所以從不干涸。四周青草漫漫，生機勃勃。夏日的夜晚，天空纖塵不染，頭頂?shù)男切敲懿迹粭l銀河更是亮得讓人沉醉。晚飯后，鄉(xiāng)鄰們有的拿一張涼席，有的拿幾張木凳，來到我家，聚在池塘邊的柳樹下，搖著蒲扇，大聲談?wù)撝抢锍峭狻⒓议L里短、莊稼收成。小孩子們則三三兩兩結(jié)伴，玩捉迷藏、撲螢火蟲……直至深夜，鄉(xiāng)鄰們才依依不舍告別，各自歸家。</p><p class="ql-block"> 母子倆毫無睡意，靜靜坐著池塘邊，享受難得的靜謐。燥熱下降，夜色上升，月光、老屋、人漸漸進(jìn)入了一種禪境。</p> <p class="ql-block"> 忽然，一聲蛙鳴從池塘里響起，打破了寂靜的夜空。不知是哪一只青蛙最先開口，起初只是“呱、呱、呱……”那是脆生生的領(lǐng)唱，由遠(yuǎn)而近，高亢有力。頃刻，金線蛙、澤蛙、姬蛙、狹口蛙等等，各種青蛙齊聲合唱，或粗亢，或清越，或高或低，匯成一曲動人的田園交響樂！一串串動感的音符，躍出水面，從老屋的瓦縫，從土墻漏洞，從門窗罅隙涌進(jìn)來。我在仔細(xì)分辨音色，哪些是青蛙，哪些是石蛤，哪些是雨蛙，哪些是先聲奪人的牛蛙。一方池塘，攪擾得四處沸騰；靜謐的山鄉(xiāng)，撼動得左搖右晃；深邃的夜空，鬧騰得繁星滿天。</p> <p class="ql-block"> 蛙聲，就是故鄉(xiāng)夏季夜晚勻稱的喘息，它跟炊煙一樣，成了故鄉(xiāng)田園詩中不可或缺的意象。聆聽激情四溢的蛙鳴聲，是我童年生活中的一大樂事。靜聆蛙鳴，可以返璞歸真；靜聆蛙鳴，可以笑對萬物。蛙們并非只是被“擬聲”了的那般單調(diào)的“呱呱”。細(xì)細(xì)辨聽，蛙鳴其實也頗豐繁、繽紛。有唧唧呱，也有咕咕咚；有閣閣閣閣，也有咣咣咣咣；還有唧咕唧咕，咣咚咣咚。故鄉(xiāng)的蛙鳴，疏密有致，意趣天成，讓我記憶猶新，好像回到童年。</p> <p class="ql-block"> 循著蛙聲，我仿佛看到了池塘里的青草搖曳生姿；菜園里韭菜青綠，青瓜泛黃，茄子紫透，番茄大紅；山嶺上桃紅李白茶綠藤紫，好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p><p class="ql-block"> 在農(nóng)業(yè)中國，蛙是益蟲，又是吉祥物。在歷代文人墨客眼里，那翠綠的蛙聲，是有著濃郁的詩意和音樂的稟賦的。齊白石畫蛙聲真叫個絕，他的不朽之作《蛙聲十里出山泉》: 在一遠(yuǎn)山的映襯下，從山澗的亂石中瀉出一道急流，六只蝌蚪搖曳著小尾巴順流而下。畫面并不見蛙，更不見蛙聲，但此時無聲勝有聲！看著歡快游弋的六只蝌蚪，讓人想到熱騰騰的夏天，想到漫天漫地的蛙聲，是這傳神的畫面，給人的想象插上翅膀。</p> <p class="ql-block"> 南宋詩人趙師秀詩云：“黃梅時節(jié)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充滿了濃郁的鄉(xiāng)村生活氣息，是一首清新雋永、婉曲含蓄、耐人尋味的精妙小詩。而辛棄疾名句：“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寥寥數(shù)語，不僅描摹出了一幅800年前的田園風(fēng)景，更藉此述說了一個古老而永恒的話題，渴望豐收的話題。此時靜聽蛙鳴，是一種享受, 一種平淡歸真，回歸自然，享受農(nóng)家生活的喜悅。</p> <p class="ql-block"> 蛙聲，裝飾了故鄉(xiāng)的夜；故鄉(xiāng)的夜，給了蛙施展歌喉的舞臺。青蛙在傾訴，我們在傾聽。徜徉于蛙聲之中，嗅著水草的味道，塵俗漸行漸遠(yuǎn)。</p><p class="ql-block"> 屋外，星空、池塘、蛙鳴，草蒲泛玉，荷葉田田，故鄉(xiāng)依舊是青草池塘處處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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