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鬧房的人們都回家了,新房里頓時靜了下來。新郎杜德裕滿心歡喜,揭下新娘紅頭巾,新娘多蓮打扮起來很漂亮,她稍化了妝,整張臉便生動起來,眼睛有神,鼻梁不高不矮,身材高高,胖瘦合適,經常干農活,有一副健康的好身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多蓮下轎時,透過紅頭巾,瞧見新郎高高瘦瘦,弱不禁風,心里便不高興起來:男人長成這樣,沒有一點男子漢的樣子,象一個生肺癆的病人,這樣的人能擔當起一個家么?能承擔得起一個男子漢的責任么?又聽說是一個鴉片鬼,難怪這樣瘦弱!鴉片一食,雞便著掠,這是千真萬確的!這不是一個托附終身之人!現在新郎就站在她的眼前,她頓時就像一桶冰水從頭上澆下,渾身冷透了。她看著眼前的男人,瘦瘦的,青白臉色,深眼窩,死魚似的眼珠,沒有一點神采,這就是父母看中的男人!一輩子跟這樣的男人,有什么滋味?有什么盼頭?爹娘呀,你們害了女兒呀!你們為了收取聘金,攢錢給哥哥娶老婆,便狠了心,把女兒賣給這樣的鴉片鬼,雖有一些家產,吸鴉片可是一個無底洞!萬貫家財也會敗光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多蓮因為家窮,沒有讀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個時候人很窮,很多人家家里只有一間屋,并且是破舊的老屋,男孩和女孩大了,再不好意思和父母住同一間屋,幾個男孩或女孩到有屋的人家合睡。我們這里,男的叫“禾埔仔”(男孩),女的叫“姿娘仔”(女孩)。屋的主人用尿桶或尿缸給孩子們小便,賺這尿液種田做肥料。有一戶人家,她的女兒到別人家借睡,她母親叫她晚上小便之后才到別人家里睡,若早晨起床,女孩若有尿意,便急忙忙趕到家里“放尿”(小便)。主人一年四季,連一泡尿都賺不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多蓮和五個女伴住一個間房屋。這是女伴張玉香外婆的一個屋子。玉香家住豐順縣柴仔樓,是深山里的一個小村,是客家人。山里人都會唱山歌。十二歲的時候,她的父母下南洋到馬來西亞做工,母親給人家洗衣服,父親在橡膠園給人家割橡膠。父母把她寄養在外婆家,并囑咐她要好好讀書,說:“要多讀書,書不誤人。”小玉香自小就是一個美人坯子,大眼睛,高鼻梁,薄嘴唇,五官精致,長大了更是人材出眾,成了遠近聞名的美人。玉香自小便聰明,過目不忘。她在龍山中學讀書,回來便教同屋的女伴認字,背誦潮州歌冊。多蓮背的是《百戲名》和《狄青平西》等潮州歌冊。她跟著姐妹們認了很多字。她記憶力很好, 背誦潮州歌冊時都是她最先會背誦,大家都稱贊她聰明,說她是才女。她后悔沒有讀書,她鄰居有一個做醫生的,對她的父母說:“你家里那個超等的,沒有讀書,將來嫁不出去!”她的父母有點緊張,聽到德裕家事不錯,聘金豐厚,便答應這門親事。多蓮后悔太相信父母,聽憑父母主意,沒有見過德裕,對他一點也不了解,便答應出嫁。那個時候是一九O二年,許多人都是父母主婚。多蓮想:難道就這樣將就?就這樣痛苦過一輩子?不可不可!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都是騙人的,他們各有各的私心,他們都是為了錢, 騙我往火坑里跳!我要悔婚,雖然遲了點,但還來得及,我要守住這女兒身!多蓮立下主意,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杜德裕以為多蓮害羞,便上前對她說:“我們上床睡覺吧。”多蓮說:“你自己睡吧,我不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別這樣,為什么忽然便不高興了?是害怕?還是有其他什么原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多蓮沒有回答,只靜靜地坐著。德裕走上前,涎著臉說:“我會小心的,我會對你好的!”說著,便上前抱住多蓮,多蓮好像咽下一只大蒼蠅,心里一陣厭惡。她站了起來,奮力掙扎,掙脫了德裕,說:“你不要這樣,否則,我要生氣了。我心情不好,今天見了你,我后悔了!”</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德裕是見過多蓮的。那天,多蓮織布回家,踏上小巷門樓的臺階,只見巷子里走出來兩個小伙子,瞪著多蓮看。多蓮覺得詫異,這兩個小伙子怎么這樣瞪著眼睛看人!太不禮貌了!就象兩個花花公子,多蓮憤怒,又一陣詫異一陣羞,便低著頭走過去。年齡大點的是德裕的母舅,他告訴德裕:“這姑娘長得不錯,五官端正,眼睛有神,就是有點黑,可能是干農活曬的。要是白點,就是一個大美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德裕說:“一白遮九赤,若長得又白又俊,早被鄉里的大富戶娶去,那有我們窮人的份。”他母舅對德裕說:“你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父母勤勞,算是田家小富吧!你最大的缺陷是吸鴉片,又費錢,又傷身體,人家知道,還不要你呢!希望你今后戒掉鴉片,勤家樂業,就是一個大好人。”德裕說:“小舅,男人不吃喝嫖賭,不吸鴉片,還是男人嗎?男人還有什么可快樂的?”小舅說:“你的父母是老實人,靠養鵝母孵鵝子掙錢,你卻游手好閑,這都是你父母摜的,一代無須三代胡,你若不改變,大慘還在后邊。”小舅加快了腳步,德裕只好默默跟在后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德裕臉色蒼白,冷著臉說:“新婚之夜,你這樣做,這不是叫人家笑話嗎?”說完,便走上前,抱著多蓮,往眠床甩去。多蓮一陣喪氣,今天嫁過來,就是他的人了,他要行夫妻之禮,由他吧!——不可不可!我寧可單身一輩子,也不跟這樣的男人生兒育女!當德裕撲上來,要解開她的衣扣時,她抓住他干瘦的手用力一咬,德裕痛得哇哇大叫,他大怒,掄起巴掌用力甩去,多蓮臉上便現出紅紅的指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德裕罵道:“你這臭嫖子!你是有病嗎?老子見過的女人多著呢,你卻假裝正經,哼!娶來的老婆買來的馬,任我打來任我罵,我今晚就要打得你屈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多蓮說:"我長這么大,父母從來沒打我罵我,今天卻被你打了,我要和你拼了!”多蓮從床上爬了起來,抓住德裕的手,德裕要掙卻掙不脫,他真是手無擒雞之力。多蓮說:“你有什么力氣?你這個鴉片鬼!看到你這個樣子,面無血色,瘦猴瘦樣,誰愿意嫁給你!”多蓮抓住德裕,用力一推,德裕便倒在地上。他站了起來,一個趔趄,撞在梳妝臺上。梳妝臺倒下,鏡子摔碎,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很刺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德裕踉踉蹌蹌站了起.,撲向多蓮:“你這個臭嫖子,你以為我干不過你,看腳一一”他抬起腳,左轉掃向多蓮。多蓮身子一閃,一個馬步,抓住德裕的腳,又是一推,德裕頭撞在墻上,“哇哇”大叫。多蓮立定,兩手叉腰,說:“你這種雕蟲小技,便想跟我斗!腰不柔軟,腳沒腳力,簡直就是一只病貓!告訴你!我受過男人的欺負,然后練過多年的武術,還不差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德裕的娘在大廳聽到新房的打罵聲,玻璃破碎的聲音,過來敲門:“你們兩人還不睡覺,還在鬧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德裕爬了起來,走到門邊開門,說:“娘,她打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德裕的娘瞪著德裕說:“真不象話!一個男人被老婆打,這是家丑,不可外揚。”德裕娘臉轉向多蓮,輕聲說:“阿蓮,你怎么打你的丈夫?”多蓮說:“娘,是他先打我。”德裕娘瞪著德裕,說:“你怎能這樣粗暴?女人是要哄的,怎能這樣動手打人,和你爹的鬼心性一個樣!"德裕的娘對多蓮說:“他打你不對,你就多多原諒他吧!夫妻就是這樣,床頭打架床尾和,不打不鬧不成夫妻。三更半夜了,快上床睡覺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德裕的爹走了進來,把德裕叫到食廳,小聲說:“娶老婆了,就長大成人了,再也不能和過去一樣不懂人事,要多想賺錢養家,那鴉片,是害人的東西,再也不能吸了,否則,這個家要敗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德裕的娘也跟了出來,聽丈夫數落兒子,沒有開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德裕說:“你們都盡說我的不是,其實,錯的是她,她……她不和我睡覺。”德裕的娘說:“女人沒有經過這樣的事,會緊張、害怕的。男人應該慢慢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德裕的娘走進新房,對多蓮說:“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女人都要經過這道關,才會成為真正的女人,才會有孩子,才能成為一個家。”說完,德裕的娘叫德裕進新房睡覺,并關上門,夫妻倆站在門旁偷聽,見沒有動靜,便回到自己的房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德裕娘對丈夫說:“我今天在井邊摔了一個跤,就知道是不好的兆頭,我擔心有不好的事,這不,洞房之夜鬧出這樣的笑話,成何體統?況且,她娘送聘前討要加聘金辦什么酒席,我叫德裕這門親不要結了,討加聘金成什么樣子?我們也是小戶人家,不能和有錢人家相比,我們的聘金符合街市。德裕本想斷了這門親事,又想著這女人樣貌還不錯,便硬著頭皮向她姨娘借了兩百塊錢做聘金,聽說,那幾天他的心情很不愉快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女人不象好人家的閨女,太過剛烈,是匹野馬,不好騎,德兒降不住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象我,被你打被你罵,活兒還干個不停,早上還要為你媽端洗臉水,還被嫌棄。德兒你也管不住他,他不是敗家仔是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下好了,惡馬好騎!讓他老婆管他就好,我們省得開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你想得夠美!我看這女人不是省油的燈,還得多多操心!”(未完待續)</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原創小說,不得侵權,轉載請邀約 。攝影是原創,是作者本人拍攝的。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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