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五月的董志原像被抽干了汁水的果核,皴裂的田壟間浮著細沙,一腳踩下去便騰起煙靄般的塵土。從返青的麥尖盼到初播的玉米,從含苞的蘋果花盼到初綻的梨瓣,整整一季的日頭都懸在頭頂,把地膜曬得發脆,將墑情碾成粉末。</p><p class="ql-block"> 夜里的風在樹梢徹夜徹夜的打轉,那是云彩迷路的聲音。可望穿了東南西北的天,除了偶爾掠過的沙礫云,連麻雀的翅膀都沾著土色。小麥在抽穗拔節時遭遇了卡脖旱,秸稈還不到一尺高,葉片卷成焦褐的紙筒;新播的玉米種在干土里焐了半月,嫩芽頂不破板結的土層,像一群困在繭里的雛鳥,遲遲啄不開春天的殼。園子里的果樹最是可憐,蘋果花謝后只留下零星的青豆大的幼果,杏子結了拇指肚大小便開始蔫黃,連最耐旱的梨樹,枝椏間也掛著稀疏的小梨,在熱風里晃出孤單的影子。</p><p class="ql-block"> 農人們碰面時總先抬頭望天,目光掃過蒼白的穹頂,再無奈地落回龜裂的田埂。不知是誰先說了句"老天爺啊,該有場透雨了",這話便像一粒種子,在每個干涸的喉嚨里生根,在每雙盼水的眼里發芽。</p><p class="ql-block"> 直到有一天午后,抬眼望去,西北方的天際線竟浮起一帶青灰色的云,像是誰用淡墨在宣紙上洇開的痕。那云起初只是薄薄的一層,很快便聚成了棉絮狀的團塊,邊緣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連風里都捎來若有若無的潮氣——不是揚塵的土腥,而是久別重逢的、屬于水的清冽。黃沙漸漸收了肆虐的勢頭,天頂的藍竟從云隙間漏了出來,干凈得像是被水洗過的玻璃,云朵游走時投下的陰影漫過麥田,恍若一雙溫柔的手在撫摸大地的額頭。</p><p class="ql-block"> 誰知云彩在天邊徘徊了整個下午,始終沒有落下雨滴。可空氣里的燥意竟真的淡了,槐樹的葉子不再蜷縮,三三兩兩的麻雀敢落在晾衣繩上,用喙梳理被黃土黏結的羽毛。我一次一次外出,看云彩投下的光影在對面的大地上緩緩移動,像一幀幀放慢的膠片。沒有雨,但心里的某塊地方卻悄悄潤了——原來等待本身,也可以是一種饋贈,就像這云彩帶來的不僅是陰涼,更是天空對大地的一次溫柔的回應。</p><p class="ql-block"> 原來在漫長的干旱里,天空從未真正沉默。它派來云彩,用濕潤的氣息在風里寫下無字的信,讓所有等待的眼睛看見,讓所有干涸的心靈懂得:天地之間,從來沒有徹底的絕望,就像再久的旱季,終會等來云影徘徊的時刻——那是希望在云端輕輕振翅的聲音,是歲月對每一份堅守的溫柔作答。沒人知道這場云彩算不算答案,但地平線上,似乎有風在醞釀著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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