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天津紀行之三</p> <p class="ql-block">文／圖／江郎散人</p><p class="ql-block"> 若想去探尋歷史名人的蹤跡，那天津的梁啟超舊居和他的書齋“飲冰室”，絕對是個不錯的選擇。在這里，你能邂逅一個鮮活、立體的梁啟超，感受他跌宕起伏的一生。</p> <p class="ql-block"> 5月2日下午，我們走進了這座藏在天津意大利風情區(qū)的意式建筑。紀念館是座臨街的花園式別墅，由“舊居”和“書齋”兩棟兩層小洋樓組成。舊居建于1914年，那時梁啟超結(jié)束流亡日本的生活，歸國后建造的；而十年后的1924年，他又建起了書齋，并取名“飲冰室” 。此后，退出政壇的梁啟超就在這里著書立說，度過了自己的晚年時光。</p><p class="ql-block"> 在歷史教科書里，梁啟超往往只被貼上“戊戌變法代表人物”這一個標簽。在我的印象中，他也不過是維新派的主將，整天為君主立憲制搖旗吶喊。直到前些年讀了岳南的《南渡北歸》，我才驚覺自己對他的了解太淺薄了。原來，梁啟超還是能與王國維、陳寅恪并肩的史學大家，他的學術(shù)成就同樣不容小覷。</p> <p class="ql-block"> 當我跨進這座百年老建筑的那一刻，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百年前。展柜里的手稿、照片和實物，就像一把把鑰匙，打開了塵封已久的記憶。曾經(jīng)那個攪動中國風云的靈魂，瞬間鮮活起來。他的喜怒哀樂、他的矛盾糾結(jié)、他的滿腔熱血與迷茫彷徨，都從這些展品中傾瀉而出，讓人目不暇接。</p><p class="ql-block"> 在這兒，我認識了一個政治思想“善變”的梁啟超。政治立場上，他從支持君主立憲，一路轉(zhuǎn)變到傾向共和革命。辛亥革命后，主張維新變法的他和康有為分道揚鑣，轉(zhuǎn)而支持共和；袁世凱掌權(quán)時，他出任政府司法總長，可等袁世凱稱帝，他又果斷站出來反對，還積極組織護國運動，反對張勛復辟。思想觀念上，他一開始推崇盧梭，后來又開始批評激進主義。流亡日本期間，他接受了民權(quán)思想，大力宣傳民主自由，倡導科學救國，卻又對暴力激進的做法持反對態(tài)度。乍一看，他的政治思想變來變?nèi)ィ屑氁蛔聊ゾ蜁l(fā)現(xiàn)，他可不是那種見風使舵的機會主義者。他就像一位執(zhí)著的追光者，為了拯救國家，不斷突破自我、修正方向。就像他在《飲冰室自由書》里說的：“不惜以今日之我，難昨日之我”，“一個人要是今我不同昨我宣戰(zhàn)，那只算不長進” 。這份為了救國救民，敢于否定自我、追尋真理的赤誠之心，實在太珍貴了！</p> <p class="ql-block"> 我還看到了一個用筆墨引領(lǐng)時代風氣的梁啟超。紀念館全方位展現(xiàn)了梁啟超的雙面人生——他既是投身現(xiàn)實的政治改革家，也是筆耕不輟的思想啟蒙者。站在舊居書房里，看著那張古樸的書桌，還有桌上的臺燈，仿佛能看到梁啟超奮筆疾書的身影。1898年戊戌變法失敗，年僅25歲的他被迫流亡日本。誰能想到，在接下來的十四年里，他竟寫出了無數(shù)影響一代中國人的文字。一句“少年強則國強”，出自他的《少年中國說》，不知點燃了多少人的愛國熱情，喚醒了多少國人的民族自尊心和自信心。最讓我震撼的，是他在日本創(chuàng)辦《清議報》《新民叢報》的史料。那些泛黃的報刊上，梁啟超用通俗易懂的白話文，向國人介紹自由、平等、法治等現(xiàn)代觀念，開創(chuàng)了中國現(xiàn)代報刊啟蒙的先河。看著這些展品，我才真正理解什么叫“以一人之力開一代風氣”。</p> <p class="ql-block"> 在二樓展廳，我又認識了一個從“救世”轉(zhuǎn)向“求真”的梁啟超。1918年后，他漸漸退出政壇，一頭扎進教育和學術(shù)領(lǐng)域。在清華國學研究院，他培養(yǎng)出了梁實秋、吳其昌等一大批優(yōu)秀學者。展柜里他和王國維、陳寅恪的合影，在南開大學講課的講義，還有《中國近三百年學術(shù)史》里密密麻麻的批注，都在訴說著這位昔日政治斗士，如何把一腔熱情化作學術(shù)研究的動力。他一生著作等身，《飲冰室合集》足足四十冊，一千四百萬字。這種轉(zhuǎn)變，可不是退縮，而是一種更深沉的擔當。他明白，比起一時的政治變革，民族文化的重建和現(xiàn)代學術(shù)的奠基，才是更重要、更長遠的事。</p> <p class="ql-block"> 除此之外，我還看到了一個溫情又開明的“超級奶爸”梁啟超。梁家九個子女，各個都是人中龍鳳，有“一門三院士，九子皆才俊”的美譽。思成為建筑專家，思永成了考古專家，思禮投身航天領(lǐng)域，三人都成了院士。其他子女也在文學、經(jīng)濟學、圖書館學等領(lǐng)域干出了一番大事業(yè)。孩子們能有這么出色的成就，離不開梁啟超的悉心栽培。這位在公眾面前叱咤風云的思想大家，在400多封家書中，展現(xiàn)出了無比溫柔、開明的一面。他教導子女：“你們?nèi)糇鰧W問，最好擇定一兩件專門之業(yè)” ，還說：“我生平最服膺曾文正兩句話：‘莫問收獲，但問耕耘’” 。這些話既有傳統(tǒng)士大夫的嚴謹，又透著現(xiàn)代知識分子的開放。最讓人感動的是，他尊重每個孩子的專業(yè)選擇，梁思成學建筑、梁思永學考古、梁思禮學火箭……在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下，這份對多元價值的包容，簡直太超前了！在家書展區(qū)，我深刻體會到：真正的啟蒙，往往從自己的小家就開始踐行了。</p> <p class="ql-block"> 走出紀念館時，夕陽給這座意式建筑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我不禁想起梁啟超的那句名言：“飲冰十年，難涼熱血”。這座紀念館最厲害的地方，就是沒有把梁啟超包裝成一個完美無缺的圣人，而是用一個個生動的細節(jié)，還原了一個充滿矛盾與張力的真實人物。他身上既有傳統(tǒng)的烙印，又有現(xiàn)代的氣息；既激進又保守，既積極入世又能超然物外。梁啟超這種開放包容、不斷自我革新的精神，就像一面鏡子，照出了我們自身的局限，也讓我們看到了突破自我的無限可能。</p><p class="ql-block"> 2025、5、9于京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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