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華山遇仙記

劉曉柊

雨后初晴，日頭曬得人懶洋洋的。提了兩個水壺去南華山腳下接水，剛蹲在泉眼邊，就聽見背后傳來細碎人聲。回頭一瞧，四個大人帶著六個小孩，背著花花綠綠大大小小的背包，從岔路口行來。孩子們小臉蛋紅撲撲的，眼睛骨碌碌的轉，正打量進山的路。 　　攀談起來，才知他們頭一回來南華山，只聽旁人說這山好，對著山路卻犯了愁。我前些年登過幾回，心里也正想著再去走走，便笑道：“不嫌棄的話，我給你們領個路吧。” 　　一路上，邊走邊給他們講永新南華山的故事。瀑布旁的崖壁上，老輩人說呂洞賓飛劍刻過 “南華天秀” 四個字；有塊石頭長得像鞋子，傳說是神仙飛升時落下的；還有深谷里的老銀杏樹，是仙人親手栽的，算起來活了一千三百多年。孩子們聽得悠然神往。 　　先前的進山小徑變成了伐運木頭的大道。孩子們像脫韁的小馬駒，撒開腿往前跑，笑聲追著風飄得老遠。路過“鋼琴石”時，大家都嘆氣惋惜。這塊像三角鋼琴的大石頭缺了一大塊，以前接石上滴水的凹坑被黃土填平了，只有石頭邊緣還殘留著一點水痕，好像在偷偷回憶以前“叮咚叮咚”的聲音。小姑娘好奇：“這石頭被大怪獸咬了一口嗎？”她媽媽笑著說：“可能是修路的時候不小心磕壞的吧。” 　　再往前走，拐進溪邊的小路。路窄得很，懸在溪水上，旁邊盡是刺人的荊棘，石板路濕漉漉的，踩上去直打滑。好在溪水叮叮咚咚地流，清得能看見底下的石頭和游魚；山雀在樹枝間跳來跳去，嘰嘰喳喳叫個不停；野花開得到處都是，粉的、黃的，風一吹，香氣就漫過來。孩子們也不喊累，一邊走一邊采野花，鬧哄哄的。 　　遠遠聽見轟隆轟隆的水聲，轉過山彎，南華瀑布就出現在眼前。水流從崖頂沖下來，像條小白龍，砸進水潭里濺起白茫茫的水花。孩子們興奮得直拍手，大人們也忙著找石頭站上去拍照。 　　原本打算看完瀑布就下山，可孩子們聽了仙履石和銀杏樹的傳說，吵著非要去看。通往仙履石的路陡得很，幾乎是直上直下。大人們在旁邊護著，孩子們手腳并用，抓著藤蔓，摳著石縫往上爬。 　　攀上大石頂，見兩塊石頭像兩只大鞋子擺在那兒。我根據縣志記載給他們介紹：“唐朝有個叫匡智的，帶著侄兒在這兒修道，后來從這兒升了天，鞋子就化成了石頭。” 站在邊上往下望，深不見底的，風一吹，腿肚子直打顫，可再看遠處翡翠般的山，一層疊著一層，云霧繞來繞去，又覺得心里說不出的舒暢。 　　找銀杏樹頗費了些周折，在林子里繞了好幾圈，瞧見一棵樹上徒步者留下的紅綢帶，總算是尋著了正道。上上下下七彎八拐，孩子們累得有些垂頭喪氣。這時驀然看見，一棵老樹就立在小溪不遠處。樹干粗得幾個人都抱不過來，新長的葉子綠油油的，在太陽底下閃著光。 　　我又客串起導游：“吉安府志里說，唐朝道長楊筠松在這兒修過道，幾百年后又回來，還在石壁上刻了詩，說‘洞天怪我多生別，五百年間又再來’，這樹就是他親手栽的。”孩子們仰著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古樹看。大人紛紛掏出手機，孩子們則繞樹轉圈許起愿來。 　　下山時，我和孩子們走在前頭。有的踩進水里，鞋襪衣服全濕了；有的摔了跤，手上劃破了口子，可誰也沒哭，還笑著互相打鬧。我出門匆忙，只帶了一瓶水和一小袋餅干，多虧孩子們分我吃的。雖說累得腿都邁不動，路上還跌了兩跤，心里卻踏踏實實的，想著與純真的娃娃們爬這趟山，真是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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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華山遇仙記

劉曉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