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師古道拾遺

蘇明(西木)

前言：車師古道，是新疆五大古道之一。它是由現在的新疆吉木薩爾縣南越天山至吐魯番市交河故城，全長200公里，距今已有2000多年的歷史。西漢時期，西域的車師國分為前后國，跨山而居，隨著商貿交易、信息傳遞、消夏越冬，逐漸形成了車師古道。車師古道比繞道烏魯木齊少走一百七十多公里，這也許就是這條古道在歷史長河中的成因吧。路，是被走出來的，之所以成為了路，是因為有前人的披荊斬棘。為了重溫古道的那段悠悠歲月，我們一行二十人，于5月3號早晨八點從烏魯木齊幾經轉輾，驅車到達穿越車師古道的出發地—大河沿。穿越車師古道第一天。?這一天，煙雨蒙蒙，細雨綿綿，雖然時令已至夏天，而在浩瀚的大河里尚有點蕭瑟冷意。進入古道，便是大河沿了，這里已經完全沒有了古道的痕跡，走到這里，我終于明白了古人為什么把這一地域叫作大河沿了，大河，有氣勢，有規模，開闊而大氣。我們從大河沿經五星牧場到宿營地石窯，一路煙雨，一路河灘亂石，大河寬約有百米余，一會兒分，一會兒合，分流淺水緩流，尚可過去，遇到合流處，湍急而浩蕩，只能選擇繞道山崖下攀巖而行。這一路走來，煙波浩渺，云霧漫迷，亂石崢崢，腳下拗扭，苦煞了兩只腳，一雙腿。這一路走來，我是沒有看出一點古道的旅痕，倒是體味到了一點古道、西風、瘦馬的蒼涼，在這漫漫的歲月長河里，留下幾許生離和相思，寫下多少遠方悲愴，可謂是絲路駝鈴聲聲慢，古道明月掛天山，別離家鄉為哪般，慢慢長路幾日還。我們走到宿營地已經是看不見的日落西山時光了，山水間的夜晚還是蓄滿了寒意的，到達宿營地剛好又偶遇了一場勁風，硬吼吼地和我們較上了勁，安頓下來已經好晚了，好在有古人留下來的一窟石窯，成為我們遮風擋寒，苦中作樂的港灣。 這窟石窯，建于哪個年代無從考證，從其建筑構造上來看，墻基是就地取材的河灘卵石，上半部分的拱形是由燒制而成的磚石塇出來的，長有七八米，寬約四五米，頂高近兩米。里面足以容下十多個人。窯洞里面經過長期的煙熏火燎，黑油發亮，雖然經過了歲月的剝蝕，又有風雨吹淋，依然像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堅守在那里，為來往的商旅遮風避雨。之所以建在這里，或許是為了翌日翻越冰雪達坂的人們歇腳，算是一個驛站吧。2020年當地政府已把這里作為一個文物保護了起來，取名為“亞爾乃孜牧場石窯”。我不知道在這窟石窯里發生了多少故事，但凡過往者想必會被不凡的人生打動過。我和同行的幾個隊友第一天的宿營就是在石窯里度過的。雖然大多數人起初覺得有點臟亂差看不上，而于我這個忘記了帶羽絨服的戶外人卻是天大的眷顧，遮風擋雨避寒，好不幸運！盡管那一夜被風雨聲、呼嚕聲攪得一夜未眠，而終究是溫暖著我的短暫旅途，難忘的一夜不過是一個過往片段，但我還是要講出來的，聽的人或許會有所觸動吧！ 五月四日，車師古道穿越第二天，于我來說是最艱難的一天，全部行程23公里，爬升兩千多米，這是在一夜未眠，無奈之下，深夜和凌晨打坐兩次共一個多小時的狀態下完成的。第二天，我們告別了難忘的石窯，披著暖暖的日光出發了。因為前夜刮了一晚上的風，似乎使完了勁，天空干干凈凈的，天氣懶洋洋的放晴。如果說第一天的行程是腳下的艱難，那么第二天就是一場全身心的考驗了。近20公里的行程一直是上升階段，有峽谷上上下下的崎嶇，有河谷曲曲彎彎的跌宕，有達坂高海拔缺氧的寸步難行，也有高山上一不小心被陷進去半個身子的積雪，一路下來，身不由己，步履蹣跚。一出發，本來想的是因為身體狀況不好，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不想給大家拖后腿，誰想到一路爬升了兩公里多山路，突然要改道下撤，來回四五公里的路程，耽擱了兩三個小時，算是一次臨時拉練吧，多走了四五公里，賺了。改道后走進了名副其實的車師古道上。很難想象，漢唐時期的商旅也好，度夏納涼的藩王貴族也罷，無論是人行還是馬馱，當時的身上行頭總歸是比不了我們現在的，一路下來其難度可想而知了。戶外人形象比喻，這段路程其難度相當于紅軍的二萬五。艱難，是這一路下來的最大感受，隨著路程的逐漸上升，海拔高度越來越高，古道走起來一會兒爬升一會兒下降，雖然有崎嶇也有陡峭，難度不是很大，但隨著海拔的升高，高原反應缺氧，自然爬升起來吃力費勁，走一段就要緩緩氣、歇歇腳。*當然，這一段路上的景色也是絕處多秀色，險象環生景。一抬頭，一回首都有雪山的頷首目送，高瞻遠矚；高山飛流，溝壑濤聲，一路相隨，苦樂驢途，心里自然闊綽了許多。偶遇一高山溪流潺潺而下，清澈見底，光照斑駁，順著溪流自下而上望去，源于一生命之泉，乃是冰雪融化形成一個象形圖，我驚嘆于上天的神圣了！是上天在我干渴之際，賜我的生命之水。一飲沁心脾，再飲通天地，實為天露。離開時，灌滿一瓶，一直為我提神補力到宿營地。快到達坂時，滿眼都是冰雪消融后的天然畫作，線條疏密有致，色調濃淡相宜，再以下午時光極致的柔和光影暈染，眼光一下子高貴了起來，累也就云淡風輕了！登頂瓊達坂，已經精疲力盡了，夕陽的余暉灑在雪山，也弱弱的溫暖著我們。趕快下山，太陽一旦落山，氣溫就會快速下降。達坂北側的雪很深，有時候猝不及防，一腳下去就把一條腿陷進去，沒有經驗的，自己很難拔出來，需要別人幫忙。一路下來時而是齊腰的積雪，時而是泥濘的沙礫，時而是沼澤，盡管很累了，我們必須要在天黑前趕到六號橋扎營。到達六號橋，暮色蒼茫，雪山依稀，匯聚而下的河流湍急轟鳴。等把帳篷搭好，天已完全黑了，后面的幾個隊友也陸續趕到，余下的大概有九個隊友，因為時間來不及就在達坂南側扎營了。 五月五日，穿越車師古道第三天，我們從六號橋出發，一路下行，到達終點，行程17公里。這一天天氣晴好，太陽起來得似乎格外的早，把我們的營帳照得透亮透亮的，像開放在山谷的山花一樣好看。因為是最后一天，后面的行程相對來說輕松一點，所以大家也起來的晚一點。早餐，我們幾個人一起吃的胡椒做的大鍋飯—玉米面糊糊，里面有大家湊在一起的各種菜，五彩繽紛的，如五味雜陳的胡辣湯，呼呼啦啦做了兩鍋，吃得大家稀里嘩啦的，不亦樂乎！六號橋，是穿越（正穿越）車師古道的最后一座橋，我們是屬于反穿越。這座橋也是最險要的一座橋，橋面離水面二十余米，橋兩端的山體突兀險峻，橋下水流奔涌而下，十分湍急。后面依次是五號、四號…橋了。因為是下山，隨著山勢的緩沖，橋面也沒有那么險峻了。視野也漸漸地開闊起來，視野里的顏色也由雪色慢慢地變成了草原色，雖然沒有看見牛羊牧草，牧民轉場使用過的房子已現。也許是快到終點的心理反應吧，身心一下子輕松、愉悅了好多，中途累得話都不想說，這個時候卻截然相反，大家交流一下子多了起來。車師古道，雖然是一條只有三天重裝行程的小長線，其實，它的難度系數一點也不亞于其他古道。常說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要我說車師古道之難也不會遜色蜀道多少的。它，不只是讓我聆聽到了漢唐車師古道上的悠悠駝鈴，也從他們那難以磨滅的蹤跡里讀到了大漢、盛唐的泱泱文明，車師古道之行，也是我心路歷程里的一個里程碑，其意義不在于走了多少路，而于我的人生似乎磨練的更純粹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也許就是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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