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晚歸人

楊默

昵稱：楊默美篇號：21126070本文圖片為楊默攝影 　　南方的夏天酷暑難耐，人們仿佛置身于巨大的蒸籠之中，汗水如瀑布般從身上涌出，浸濕了衣衫。我不由思念起從小生活在北方的那個省會城市，懷念起家鄉的雪，想起了那個風雪夜中爸爸的身影。 　　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初，我還在讀小學。那個時候我們這座北方城市哈爾濱的冬天冷得邪乎，氣溫都下降到了零下三四十度，吐口唾沫落到地上就是一塊兒冰疙瘩！凜冽的西北風仿佛能穿透棉衣，直往骨頭里鉆。我至今仍清晰的記得那個飄雪的夜晚。它像一幅泛黃的照片，深深刻印在我的記憶中。 一個冬天的清晨，天氣陰沉沉的，感覺格外地冷。爸爸如往常一樣，頂著凜冽的寒風，前往離家十公里的鐵路局上班。他要走到和興路2路軌道電車站，坐車去單位。 爸爸那天上班前，脫下了平時穿的擦得亮晶晶的皮鞋，換上了媽媽親手做的很暖和的厚棉鞋。 　　爸爸走后不一會兒，天氣更陰沉了。沒多久，伴隨著西北風，天空紛紛揚揚地下起了雪來。須臾之間，整個世界白茫茫一片，銀裝素裹。到了我放學的時候，雪越下越大。路上的雪也越積越厚，已經沒過了我的腳脖子，一踩一個窩，每走一步，都很吃力，路上也沒有幾個行人。 媽媽見我回來，有些擔憂地說：“雪越下越大，你爸下班可咋回來呀！”“大雪天，爸爸也許會住在胡大叔家呢！”我安慰媽媽說。我知道，胡大叔和爸爸在單位都是副處長，他們是最好的朋友。單位一忙起來，爸爸有時候就住在他家，他家的房子大房間多。 我們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大雪，心里滿是擔憂。這么大的雪，二路軌道電車還能正常運行嗎？爸爸今天會不會不回來了？我們兄妹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眼神里充滿了焦慮。媽媽卻堅定地說：“你們的爸爸一定會回來！” 媽媽的話就像一顆定心丸，讓我們稍稍安心了些，但心里的擔憂始終沒有消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哈爾濱的冬天天短，剛到下午四點，天已經完全黑了。我們有些肚子餓，想吃晚飯了。妹妹忍不住喊道：“媽媽快去做飯吧，我們好餓哦，什么時候吃晚飯?。俊眿寢屢贿叞矒嵛覀儯贿呁蜷T口說：“稍等會兒再做晚飯，等你們爸爸回來咱們一塊兒吃。這么冷的天，讓他能吃上一口熱乎飯！” 我看著大屋里小鐵爐子上的鐵皮水壺，壺蓋被燒開的水蒸汽頂得一蹦一蹦的，壺里的水顯然已經燒開了。我心里有了一個小主意，便去廚房拿來幾個土豆，把它們切成片兒，放到爐蓋上烤著，一邊烤一邊翻動。不一會兒土豆片兒烤得兩面焦黃，看著就很香。我把烤土豆片遞給媽媽和妹妹一些說：“咱們先吃點兒烤土豆片兒墊吧墊吧。” 妹妹開心地說：“二哥做的烤土豆片兒真香！” 　　媽媽認定，爸爸今晚一定會回來。她點燃了壁爐，把火墻子燒得有點兒烤臉，屋里暖烘烘的。媽媽今晚做了紅小豆高粱米飯，還有一鍋爸爸喜歡吃的豬肉白菜燉粉條。 我們兄妹圍著爐灶，眼巴巴地看著鍋里煮的香噴噴的飯菜，滿心期待著爸爸快點兒回來。 就在我們望眼欲穿的時候，終于，門“吱呀”一聲開了！爸爸裹著一身寒氣走了進來。他頭上的棉帽子和大衣上落滿了雪花，臉上帶著疲憊和溫暖的笑容看向我們。媽媽幫爸爸拍打著身上的雪，我接過爸爸的棉帽子，也跟著忙活。爸爸感慨地說：“今天市里那幾路軌道電車因為雪太大都停運了，我是走著回來的。一路上風大雪大，可把我累壞了，也凍得夠嗆，還是家里暖和啊！” 　　那一刻，看著爸爸被凍得通紅的臉和疲憊的身體，我們心里既心疼又感動。在那樣惡劣的天氣里，路上的雪又那么厚，徒步走十公里的路程，走起來該是多么的艱難??！但爸爸為了能和家人團聚，不讓我們擔心，硬是一步一步地走回了家！ 那頓晚飯，我們吃得格外香甜。一家人圍坐在飯桌前，聽爸爸講述著一路上的見聞，歡聲笑語在屋子里回蕩。屋外風雪依舊，屋里溫暖如春，充滿了濃濃的愛意…… 時光如流水，半個多世紀過去了。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時常在我腦海里浮現。它讓我懂得了家的含義，也讓我明白了爸爸對我們深深的愛。那是一份無論風雨多大都要與家人相聚的執著，是一份藏在平凡生活中的溫暖與感動。 如今每當我想起爸爸風雪夜晚歸的身影，我的心中就會涌起一股暖流。那是愛的力量，永遠溫暖著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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