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五師生活

語嫣

我的五師生活 1989年，十七歲的我，告別家鄉，告別黃土地，去往晉西北最高學府五寨師范讀書。那時候很少坐汽車出門，離家五里路有一個小火車站，順著鐵軌我們步行去火車站坐車，背著不多的行李，興沖沖的登上了去往五寨師范的列車。從那以后，這列列車就成了我三年往返家和學校的交通工具，那時侯坐火車的人很多，不過我們岢嵐縣是終點站，等快到站的時候人就不多了。記得那時候火車上有個男人，經常提著籃子在火車上吆喝著賣零食，每次坐火車都能遇到，熟悉的吆喝聲和火車的鏗鏘聲交相輝映陪伴了我三年，囊中羞澀的我硬是沒有買過一次他的零食。 踏進五師校園的我，好奇興奮又惴惴不安，那時候很少出門的我什么也不懂，土土的，傻傻的，矮矮的個子，面黃肌瘦，也沒有什么新衣服，穿著姐姐用拆了的舊毛線給我織的黃色和紅色配色的方格子毛衣，扎著馬尾辮，更像一個未長大的孩子。但我依然很高興，我們全家都很高興，因為對于一個有五個孩子的普通農民家庭來說，我能來五寨師范讀書，就意味著三年后我不再是農民了，我是我們家的第一個，你說能不高興嗎？與這相比穿的舊點兒來五師上學根本不算什么了。 　我被分在了100班，56個同學，28個男生28個女生，對半。班主任武富榮老師高高大大，很瘦，很嚴肅。五師三年，我很怕班主任，他管理我們很嚴格，有時候他站在講臺上發火訓我們的時候，坐在第一排又瘦又小的我常常嚇的發抖。不過，武老師也有和藹的時候，有一次我感冒了頭疼的厲害，我嚇得不敢請假，實在堅持不住了，我跑出去戰戰兢兢向武老師請假，沒想到武老師溫和的對我說，讓我喝點兒熱水吃了感冒藥回宿舍休息去吧，我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覺得武老師也不是那么可怕了。后來我參加了工作多年后，才真正明白那些對你嚴肅冷峻的人未必對你不好，那些對你美美蛋蛋虛情假意的人卻會給你使絆子。我們慶幸遇到了武老師這個嚴師，讓我們度過了三年安全而不混亂的五師時光。 班主任武老師還是我們的語文老師，他上課一絲不茍，他嚴肅認真很少說煽情的話，但他什么都懂，糊弄不得。記得我寫的第一篇日記的事，我一直以為自己還會寫點兒了，第一篇日記我洋洋灑灑寫了好幾頁，內容空洞堆砌了許多名人名言，還自以為寫的不錯，以為武老師會夸我的。日記本發下來，武老師用漂亮的鋼筆字寫下一句評語：華麗的衣服，稻草人！我當時感覺很委屈，到后來再重讀自己的日記，看著我引用的那些空洞的名言，才覺得武老師的比喻是多么的貼切啊！武老師后來在課堂上也讀過我的幾篇作文，有回憶初中生活的，有寫師范生活的，有一篇我寫食堂的包子“黑皮白肉”，同學們深有同感。還有一件趣事，有一次我們上兒童詩單元，老師讓我們學寫兒童詩，我們哪里會寫了，湊合的謅捏幾句，不知道是哪位男同學寫的“天上的星星亮晶晶，忽閃忽閃眨眼睛……”之類，武老師生氣的說：這是寫的什么東西。然后把他的作文本像扔飛鏢一樣，嗖的扔了出去，我們很想笑又憋的不敢笑……這些事情在今天隔了三十幾年的時光又想起來是那么的生動美好！ 在五師，我們還有好多代課老師，有的我都想不起名字，記得代幾何的女老師年紀大點了，立體幾何講的很好，我卻啥也聽不懂；代數老師年輕點，也是個女的，講課聲音很低，什么函數啊函數，函的我頭疼；政治老師年齡也大了，講課娓娓道來，很斯文，記得她女兒也在隔壁班上學了；心理學老師是一個白白凈凈的大個子中年男教師；教育學老師是個矮個子的年輕女老師；音樂課能愁死我，我五音不全，一句也不會唱，一老一少兩個音樂老師也沒教會我，一學期的彈琴課就學會彈一首小曲曲；美術老師我記得有一個叫石蕾的教會了我用國畫畫麻雀和小貓；體育老師換的最多，一共五六個，有兩個發火了還踢打我們的，有兩個溫和的，還有個黑板子臉大個女老師特別愛罵人。化學老師也是一老一少換了兩個。中國歷史老師，上課講課滔滔不絕，唾沫星子飛濺，我坐在第一排正中，常常上課用書擋住臉，才勉強把唾沫洗臉挽救成唾沫洗頭發。世界歷史老師看起來有點兒像外國人，課講的特別通泰；地理老師是年齡最大的，物理老師是最年輕的……這些老師我雖然有的忘了名字，但他們的音容笑貌歷歷在目，如在眼前！ 　老師寫的很多，不能忘了同學們。那就先寫寫班干部哇，班長任炎是個高高大大五官端正的大帥哥，看上去就比我們成熟穩重，在他面前，我感覺自己就是個小屁孩，只有仰視的份；生活委員鄭昆，雖然說話結結巴巴，人家辦事穩妥，也是早熟領域的帶頭大哥；學習委員我岢嵐老鄉劉永勤當了幾天，因為翻墻頭違紀沒幾天就被免職了，換成了張艷芳；團支書藺玉芳，個子高高的，皮膚白白的，說話笑盈盈的，說不出的嫵媚，我特別喜歡和崇拜她，還跟上她去五寨她家玩過……同學多了，沒法一個一個寫，還是寫寫我們宿舍的哇，因為最熟了，我同桌是寧武的王俊英，和我一個宿舍，和我一樣，個子不高，但比我穩妥，學習認真，生活規矩，我們床挨床，凳挨凳三年，我們一起寫日記，看書，拉家常……畢業以后，她一兒一女，日子過得很幸福，很有福相。我們宿舍有河曲的李培枝，呂朝霞，許花，何美青，偏關的張翠萍，神池的攝美花，原平的付美玲，寧武的李彩萍，還有岢嵐的我，她們都比我成熟，對我很寬容，記得有一次，我拿的宿舍鑰匙，忘了開門了，讓大家沒有拿上飯盒，誤了午飯，那時候不像現在，誤了吃飯可以買點零食吃，那時候我們都不寬裕，沒有買零食的習慣，誤了飯就餓肚子，她們沒有人指責我一句，現在想起來我都為那件事內疚。我們宿舍的人幾乎沒有矛盾，就只記得有一個晚上，忘了因為什么事了，我和何美青犟了幾句嘴，躺在床上的時候，我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放聲大哭了起來，那樣靜悄悄的晚上，估計整個樓道都是我的聲音……后來，想起這件事我就臉紅，多大點兒事，那么不冷靜。許多年后，行禮的時候見了何美青，見面的欣喜，親切的問候，早已淡化了當年的年少無知。那時候在師范教室里同學相處也紅火的，鄰桌同桌換來換去，個性鮮明，愛睡覺的老丁，會寫書法字的陳文全，喜歡思考的王彩云，傳紙條子的劉永勤，深穩內斂的陳建軍，嬉皮笑臉的賈永生，會朗誦會唱歌的蘭麗清，河曲苗條美女史麗萍劉彩梅，巨人一樣高的李俊李鵬云，活躍的郭軍祥，拘謹的秦君默，悄悄找對象的尹莉……說起找對象，我們班找成了五對對，可是不簡單了！ 在師范，可不僅僅是老師同學，上課下課，做的事可多了，練字，第二課堂，舞蹈隊，文學社，運動會，歌詠比賽，新年聯歡會，校慶……記得有一次歌詠比賽，我們班得了第一名，丁建斌領唱的《咱們工人有力量》聲音洪亮，響徹飯廳，可是有力量了！那時候，我們做什么都有勁，做什么都新鮮，學什么都不精，都是皮皮毛毛，但也豐富了我們的生活，開闊了我們的眼界。 　　五師生活也不都是甜的，也有苦的，其實我們那時候上五寨師范的大多是窮孩子，我記得我第一學期上學，就拿的三十元錢，到學期末一分也沒花。最后一個學期照相呀畢業呀花了二百元錢就是最高記錄了。師范三年就沒花多少錢，我在師范最后一年，我姐和我弟也來師范上學了，家里負擔有多重，耕牛都賣了。好在我上學三年，白吃白住，雖然吃的不好，也順利畢業了。那時候，我們在一個很大的食堂里吃飯，沒有桌子椅子，蹲在地上吃飯，飯廳除了吃飯，還是開會歌詠比賽聯歡會的場所。我們吃的飯永遠不變，稀飯饅頭燴菜之類，做的還不好，少滋沒味，男同學還吃不飽，好在不用掏錢，國家補助。我和我最好的朋友田小花，還有兩個男同學袁慧敏栗永光，每次吃飯都是最后從飯廳出來，四個人成了吃飯時候的飯搭子好朋友。我和小花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洗襪子，她比我懂事的多，常和我聊初中時候的事，她很照顧我，把我當小妹妹，也影響了我的交友觀，我以后交的女朋友，也大多是成熟的能干的，和我自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時候的我們沒有手機電腦，也很少去街上溜達，溜達也啥也買不起，偶爾喝一次五寨街上五毛錢一碗的粉湯也就奢侈的不能了，有的只是這些純真的同學情，朋友意了，畢業后，無論是同學還是朋友，都各自成家，聯系的少了，又經歷一些生活的起起伏伏，讓我們都變的沉默了許多，但青春時期的友誼卻是難忘的，那是我們貧窮而艱苦的五師生活里溫暖的光。 　這文章不寫一些男男女女是不是不能算結束，可惜我在師范三年沒找過對象，實在沒寫的，也許那時候在師范男同學眼里我就像小孩子，也沒人追我。畢業多年后，開玩笑說，這個愛我了，那個想我了，都是瞎扯淡了，沒一個娶我的。我畢業后遇人不淑離過一次婚，后來又嫁了同一屆其他班的一個男同學，現在老公勤快，兒子懂事，兩口子都是高級教師，日子還算過得去了。現在的我已經頭發花白，到了狼見了都抹奔子的年紀了，也不在意啥情情愛愛了。人生也許就是這樣，在你不經意間就嗖嗖的過去了，三十幾年時光也就彈指一揮間，不能不說五寨師范三年是我們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那些鮮活的人和事必將永遠存在我們記憶的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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