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光里的私語》

一簾幽夢

暮色漫過竹籬時，檐角的銅鈴忽然輕響。我踩著滿地碎金似的銀杏葉，聽見風穿過桂樹的聲音，像誰在耳際輕輕翻動歲月的書頁。 　　老井臺邊的苔蘚又厚了些，青石板上凝著露珠，像凝固的星子。昨夜一場細雨，把木芙蓉澆得半開半合，淡粉的花瓣沾著水痕，像少女眼角未干的淚。我蹲下身，指尖觸到冰涼的花瓣，忽然想起多年前那個追著蝴蝶跑的午后——蝴蝶停在蒲公英上，而我踩碎了一地陽光。 　　溪水繞過竹林時，把云影和竹影都揉碎了。石凳上還留著晨露的涼意，我坐下時，驚飛了兩只啄食的麻雀。它們撲棱棱飛向曬谷場，那里的稻垛堆成金色的小山，蛛網在草莖間織著透明的夢。遠處的山巒浸在淡紫色的霧里，像水墨畫卷未干的留白。 　　最愛的是黃昏時的炊煙。青瓦屋頂升起細細的煙，被風扯成絲線，又慢慢溶進靛藍天幕。菜畦里的秋椒紅得透亮，扁豆花攀著竹架開成淡紫的瀑布，偶爾有蟋蟀的鳴叫從草叢里濺出來，驚破滿院寂靜。 　　暮色漸濃時，我抱著陶罐去井邊打水。桶繩在掌心勒出淺淺的痕，井水映著將圓未圓的月，晃動間碎成滿罐銀鱗。忽然有桂花瓣落在水面，恍若誰把秋天的心事輕輕揉進了漣漪。 　　原來時光最動人的模樣，都藏在這些微小的事物里——是檐角風鈴的清響，是花瓣上的露珠，是炊煙與暮色的私語。當我把月光和蟲鳴一起裝進陶罐，忽然懂得，所謂歲月靜好，不過是心有閑情，能與草木共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