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五一黃金周,給父親過完八十七歲生日后,一家人陪著父親回到了家鄉——黔東南麻江縣隆昌村。遵義到麻江隆昌距離217公里,全程高速,自駕兩個半小時就到了。</p><p class="ql-block"> 下得車來,幾個堂弟正忙著準備午飯,做教師的小堂弟買了一只當地的小耳朵羊拴在新建樓房的坎下等我們到了之后再宰殺。讀學前班的小孫孫看了殺羊的全過程后,私下給我說,小羊好可憐啊,被砍了頭、吃了肉,不殺它不好嗎?憐憫之心溢于言表。</p><p class="ql-block"> 家鄉親人的廚藝或許過于“原生態”了,加工好的羊肉沒有想象中的味美,父輩們圍坐一桌邊喝邊嘮,我輩弟兄姐妹也在一旁大碗喝酒,幾碗自家釀制的米酒下肚我開始有些飄飄然了。</p>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是家鄉“四月八”(農歷四月初八)畬族文化節,大嫂和一群婦女晚飯后要忙著準備參賽的五彩糯米飯造型,為方便照顧父親(父親上衛生間必須要有馬桶),我們回到十二公里外的縣城酒店住宿。許多年沒有和父親同住一屋了,夜里醒來,聽著父親均勻地打著輕輕的鼾聲,我知道今夜被家鄉濃濃親情包裹著的父親一定睡得很香很香。</p><p class="ql-block"> 說到老家“四月八”畬族文化節,得先說說畬族。畬族是貴州世居少數民族之一,原稱“東家人”,1996年根據省政府文件統一登記為畬族,畬語主體屬于漢藏語系下的苗瑤語族。家鄉麻江縣境內畬族人口約3萬余人,是主要聚居地之一。畬族文化特色鮮明,包括省級非遺的“畬族粑槽舞”“畬族鳳凰裝”,以及州級非遺“畬族開路經”“畬族武術”等。畬族武術在麻江縣傳承已超過300年,涵蓋拳、劍、刀、槍、棍五大類,是畬族文化的重要載體。家鄉的親人都是畬族,我自然也就是畬族,是已經被漢化了的畬族。</p><p class="ql-block"> 說了畬族,再說“四月八”的來歷。聽當地老人說,古時有英雄為護百姓而戰死,四月初八正是英雄忌日,后人便在這一天集會紀念,漸成風俗。</p> <p class="ql-block"> 由于天公下雨,今年的“四月八”文化節推遲到中午以后舉行。匆匆吃過午飯加上幾杯米酒后,一大家人在幾位堂兄弟的帶領下隨人流而至舉辦現場,幾十支參賽代表隊已經開始在封閉的道路區間內盛裝行進了。畬族女子的衣裳極是鮮艷,藍的靛青,紅的朱砂,間以金黃絲線,再佩戴叮當作響的銀飾,在陽光下分外奪目。男子則多著靛染土布衣,樸素許多,一條繡花帶束在腰間顯得幾分精神。</p><p class="ql-block"> 鼓聲大作,吹長號的隊伍向我迎面走來,數十青年男子手持長號,邊吹邊走,腳步整齊有力,號音嗚咽,在山谷間回蕩。后面跟著盛裝的姑娘,手拉著手,隨節奏搖擺。她們的銀飾在陽光下閃爍,見頭不見尾的隊伍宛若一條歡笑著的銀河。</p> <p class="ql-block"> 主會場早已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盛裝游行隊伍回到主會場依次列隊后,主持人高聲宣布:2025隆昌“四月八”畬族文化節開幕!一時間,畬族小朋友表演的畬族武術在手持木棍的敲擊聲中拉開了文化節的序幕。</p> <p class="ql-block"> 主會場另一側的五彩糯米飯評選也正在有序進行。五彩糯米飯是畬族“四月八”家家必做的美食,五彩糯米飯的評選是每年“四月八”文化節的重要環節,是傳統與體育的完美結合,彰顯了頑強拼搏的體育精神和參賽代表隊的集體榮譽感。大嫂說,評選勝出的五彩糯米飯按等級可以拿到不菲的現金和實物獎勵,管他的,先提前祝愿我大嫂和堂妹她們熬夜制作的五彩糯米飯參評作品完美勝出!</p> <p class="ql-block"> 忽然間,主會場后面的半山上嘩聲一片,斗牛比賽此刻正在激烈進行中,堂弟問我們去不去看看。說到斗牛比賽,我在電視上見過,場地四周圍滿觀眾,中間兩頭大水牛怒目相對,牛主人在牛后不斷吆喝,給牛鼓勁,兩頭牛忽然間相向猛沖,犄角相撞,發出一聲巨大的悶響,倒地一方為輸,隨后觀眾齊聲喝彩,聲震山谷。我們沒有去看斗牛比賽,一是父親高齡行動不便,二是我真的覺得斗牛比賽有些殘忍,不忍直視。</p><p class="ql-block"> 已是假期的最后一天,送父親回遵義后我還得趕回貴陽,第二天得按時上班,我們陪著父親簡單轉了轉文化節現場就準備回程了。父親說他小時候的“四月八”比現在的人多好多,還有年輕人耍朋友對山歌,現在的年輕人只曉得單純的熱鬧,有幾個曉得“四月八”的歷史喲。</p><p class="ql-block"> 揮別了陪同的親人,我們踏上歸程,家鄉畬族文化節的喧鬧在身后漸漸遠去。雨后天晴的家鄉很美,山不甚高,卻青翠欲滴、層層疊疊,就如我參加過抗美援朝已年逾九旬大伯滿臉的“溝壑”,藏著無數的故事。于我而言,家鄉的“四月八”文化節,熱鬧是他們的,而記憶卻是自己的,那些鮮衣怒馬,那些笙歌鼎沸,終究會在入暮時分沉入家鄉那片原本空靈寂靜的山谷…</p><p class="ql-block"> 2025年5月6日于貴陽</p> <p class="ql-block">作者:百年水車,男,畬族,60后,央企員工,現居貴陽,文字俄羅斯方塊業余玩家。創作有短篇小說、小小說及詩歌200余篇(首),多家報刊和網絡平臺發表過作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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