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法醫物證鑒定中心的白熾燈管在凌晨兩點發出嗡鳴，林夏捏著掛號單的手指微微發顫。她盯著采樣室門框上"司法鑒定"四個燙金宋體字，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律所看到的泛黃病歷——1999年3月16日，濱海婦產醫院，林雪梅，孕32周，配偶欄空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下一位！"機械叫號聲刺破走廊的寂靜。林夏剛邁進采樣室，就看見銀色操作臺上并排擺著三支棉簽，像等待解剖的證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要確認被繼承人關系的需要提供對比樣本。"法醫敲擊鍵盤的聲音帶著困意，"你說周明遠先生已經火化了？那只能找他的生物學近親屬做比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林夏的指甲掐進掌心。三天前在周家別墅，周太太把茶杯摔在她腳邊時也說過同樣的話："老爺子都化成灰了你還想驗什么？帶著你媽偷情的證據滾出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此刻她摸出貼身口袋里的胎毛筆，烏木筆桿上刻著"贈吾女夏夏百日"。這是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筆鋒處的胎發還沾著二十年前的羊水腥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用這個可以嗎？"她的聲音像浸在福爾馬林里的標本，"筆尖是...是我出生時的頭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法醫戴上手套的動作頓了頓。這種涉及遺產繼承的鑒定他見得多了，但用新生兒胎發做檢材的還是頭一遭。他翻開《民法典》司法解釋，第43條關于特殊檢材的認定標準在熒光下泛著青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當離心機開始旋轉時，林夏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想起上個月在律所看到的監控錄像——彌留之際的周明遠掙扎著要按呼叫鈴，床頭的心電監護儀突然變成直線，而值班護士正在走廊盡頭的安全通道里和某人低聲通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周太太買通了醫院。"律師當時把病歷復印件推到她面前，"你母親當年做產檢的醫院兩年前就拆遷了，現在要證明親子關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離心機停止的蜂鳴聲讓她驚醒。法醫正在將上清液滴在試紙上，淡藍色液體沿著層析膜爬升，像正在繪制的人生圖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三天后林夏在法院調解室見到了周太太。對方律師將鑒定報告摔在桌上："就算證明生物學關系又如何？周先生遺囑里根本沒承認過這個私生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林夏看著報告末頁"累積親權概率99.9999%"的結論，突然聽見自己骨骼生長的聲響。從三十年前母親受孕那刻起，這份與生俱來的民事權利就刻在她的基因里，如同此刻調解室墻上《民法典》第十六條投射出的光影——"涉及遺產繼承等胎兒利益保護的，視為具有民事權利能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我要申請調查周明遠臨終前兩小時的病房監控。"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穿透二十年的時光，"還有，1999年濱海婦產醫院拆遷時，周氏集團是那個地塊的開發商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陽光從高窗斜射進來，調解書上的墨跡未干。林夏摸到口袋里冰冷的胎毛筆，突然想起上周在拆遷廢墟里找到的醫院檔案室殘片——泛黃的產婦登記表上，周明遠的簽名在配偶欄里洇開，像一朵遲開了二十年的墨色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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