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遷徙的季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暮春的雨絲裹著玉蘭香，斜斜掠過老洋房的雕花窗欞，在玻璃上蜿蜒出細小的溪流。我跪在樟木箱前，箱底的檀木香混著霉味漫上來，指尖撫過一張褪色的老照片。泛黃的相紙里，穿碎花裙的年輕女子抱著扎羊角辮的女兒，背后是九十年代筒子樓斑駁的紅磚墻，晾衣繩上的藍白床單被風吹得鼓成帆。照片背面歪歪扭扭的鉛筆字突然洇開一片水漬，我慌忙用袖口去擦，才發現是老花鏡滑落，鏡片上凝著不知何時滲出的水珠。</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嘗嘗新烘的桂花茶。”青瓷盞遞到面前時，浮動的金桂在暮色中宛如撒落的星子。他布滿老年斑的手將羊毛毯輕輕搭在我肩頭，這個動作已經重復了五十年，每一次落下的角度都帶著歲月沉淀的默契。窗外，法租界的梧桐樹影在青石板路上搖曳，與弄堂里飄來的吳儂軟語交織成朦朧的詩，賣桂花糖藕的吆喝聲忽遠忽近，像記憶里時隱時現的漣漪。</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們總在遷徙中尋找生命的新章。去年深秋，蘇州平江路的臨河小院里，我披著薄毯坐在搖椅上，看烏篷船劃破晨霧，船娘的吳歌在粉墻黛瓦間回蕩，尾音被流水揉成碎銀。前年盛夏，廈門鼓浪嶼的老別墅里，咸腥的海風裹挾著雞蛋花香涌進窗，他握著我顫抖的手，教我用貝殼在沙灘上畫海浪，濕潤的沙粒從指縫間簌簌滑落，像流逝的光陰。此刻，茶幾上攤開的云南地圖里，洱海被紅線圈住，像一滴懸在時光邊緣未干的淚。</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下個月就去大理吧。”他枯瘦的手指撫過地圖上蜿蜒的滇藏線，指甲縫里還沾著今早修剪茉莉的花汁。“租個帶院子的房子，種些你喜歡的藍雪花，再養只橘貓。”我望著他眼角的皺紋，那些溝壑里藏著年輕時在國營廠加班的深夜，藏著陪女兒備考時臺燈下的剪影，藏著無數個相視而笑的晨昏。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晚霞染紅了半扇窗，把他的白發染成了金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夜深人靜時，鋼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與弄堂口的蟲鳴應和。“候鳥南遷是為了生存，而我們的遷徙，是在與時光捉迷藏。”我想起老家那套爬滿爬山虎的老房子，陽臺上的三角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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