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前的溫柔

水云間

五四青年節，一個美好的日子，女兒用微信把她記錄的美好傳遞給我，這火紅的巨大的花球宛如早起噴薄而出朝陽絢爛奪目，那用紅色和金色花編織的“地毯”恰似孩子們沐浴著晨光歡歌起舞的生動畫面。 我捧著這張照片就像捧著一簇跳動的火苗心中涌起陣陣暖意。往事一幕一慕在眼前浮現。那年你上高中，離家雖不足百里，卻只能每月見一次。我總擔心你吃不好，時常盯著微信里飯卡的余額，若數字幾日未變，便忍不住胡思亂想——是不是又湊合著吃泡面了？等回家一問，你總是輕描淡寫地說：“餓不著我”。每次回家，總要念叨你添衣，可你正值青春，總嫌我啰嗦，裹著單薄校服就往外跑，留我在身后憂心忡忡。 后來我身體出了些毛病，更年期又攪得夜不能寐。你回來時，竟用溫熱的手心撫過我憔悴的臉，輕聲說："媽，別老操心我，我能照顧好自己。倒是你，別太勞神。"那一刻，我才驚覺，那個曾經賴在我懷里撒嬌的小人兒，已經學會了反哺。 你最愛讓我給你掏耳朵，陽光斜照在沙發上，你枕著我的腿嘟囔："媽，輕點兒......呀，這次耳蠶好多！"從前無辣不歡的你，如今看我胃不好，竟主動說："菜別放辣椒了，按你口味做就行。"高中三年，你的行李從來自己收拾，給生活費時總推拒："我還有，少給點。" 作為老師，你上高中后，我從未給你輔導過功課，你卻替我省下了補課班的錢；姐姐們的舊衣裳你穿得歡天喜地，像得了新寶貝。這些細碎的光陰里，原以為是我在守護你成長，到頭來才發現，是你在悄悄治愈我的焦慮與年華。 去年我病重時，正值你高考沖刺的關鍵時期。作為母親，我多想成為你最堅實的后盾，可病痛卻將我困在自己的牢籠里。 讓我欣慰的是，你沒因為惦記我，而荒廢了學業，當你的高考成績揭曉那一刻，比我預想的要好，我激動得熱淚盈眶，連纏綿多日的病痛都仿佛瞬間減輕了大半。在為你填報志愿的這段時間里，媽媽心里總縈繞著一個美好的愿望——希望你也成為一名教育工作者。你還記得嗎？小時候你就常常像模像樣地給小朋友們"上課"，那認真的模樣可愛極了。最讓我難忘的是你三年級那年，我們母女同在一個班級：我是你的班主任，你是我的得力小助手副班長。你總是主動幫我收發作業、整理教具，在我離開教室時，維持紀律，每當我把試卷帶回家批改時，你完成作業后，總會貼心的幫我分擔。那份懂事和體貼，至今想起都讓媽媽心里涌出暖意。 長大的你，有了自己的主見，不想走媽媽走過的路，與公費師范生失之交臂，你選擇了自己喜歡的專業，無論你選擇那條路，媽媽都支持你，只要你全力以赴，每一條路，都能通向成功。 報完志愿后，你多次勸媽媽去醫院就醫。我當時懼怕醫院，自認為哪里都醫不好我的病。好多人都勸我去醫院，你大姨來家里看我瘦弱的樣子，淚流成行，恨鐵不成鋼地說：你怎就不聽姐的話。自己把自己耽誤成這樣。”當時我們三人抱頭痛哭。你大姨臨走前叮囑你們爺倆：“這樣不行，還得帶她去醫院。”你就悄悄地和你爸商量好，又聯系你默姐幫忙。前一天晚上你細心地幫我收拾住院的東西，第二天你默姐開車來接我們，一家子就這樣去了醫院。 住院的一個月里，你們父女日夜輪換著守護我，無微不至地照料我的飲食起居。那時我腿疼的厲害，走不了多遠的路，連蹲下都困難，打飯、打水、洗漱、洗衣、如廁每一件小事，都傾注你們的細心。尤其是深夜時分，你們擔心我起夜摔倒，總是輕手輕腳拿來套好塑料袋的便盆，又在清晨默默收拾干凈。你上大學所用東西都是自己準備，作為母親的我沒能幫你收拾一件行裝。待我病情稍有好轉，你卻要踏上大學的征程。不能親自送你走進大學校園，成了我心底的遺憾。你臨行前，你握著我的手輕聲叮嚀："媽，別老惦記我，您身體好、心情好，就是我最開心的事。”這份體貼讓我既欣慰有不舍。 ?白色的墻，白色的床，疼痛在夜里結成霜。你輕輕捧來溫熱的盆，像捧著一碗柔軟的湯。我數著吊瓶的滴答聲，你數著我呼吸的淺與深。臨行前那句叮嚀，是九月最輕的風——“媽，別老惦記我，您身體好，就是晴天。”而我的遺憾，是沒能為你理一理，遠行的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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