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彎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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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網絡作者：大語文音樂：小路 第三章巖縫生新綠 山核桃樹抖落最后一片霜葉時，蘇禾在教室后墻釘了塊木板，歪歪扭扭寫著"心愿樹"。小滿踮著腳，用紅毛線把貝殼風鈴系在釘子上，突然指著窗外驚呼："蘇老師！阿遠他爹！" 瘸腿的漢子背著竹簍立在籬笆外，簍里的山柿子壓彎了枝椏。蘇禾迎出去時，聽見他喉嚨里發出含糊的響動，像生銹的門軸。這是阿遠父親第三次來送山貨，每次都把東西往地上一擱就走。 "大哥，等會兒！"蘇禾追上去，"阿遠畫了張全家福，想送給您。"漢子粗糙的手指突然攥緊褲腰，渾濁的眼睛盯著遠處山坳，喉結上下滾動："女娃子家，瞎費那勁......"話音未落，阿遠不知何時跑了出來，舉著畫紙的手凍得通紅。 畫里三個人牽著手站在彩虹下，阿遠特意用金色蠟筆給父親的眼睛涂了兩團光。漢子低頭盯著畫紙，突然猛地轉身，竹簍在身后晃出凌亂的弧線。蘇禾看見他抹了把臉，山風卷著嗚咽聲散在暮色里。 深冬的雪下得猝不及防。蘇禾裹著棉被批改作業，聽見窗欞被敲得"咚咚"響。開門撞見小滿，羊角辮上結著冰碴，懷里死死抱著個油紙包："老師，我爹從鎮上帶的桂花糕，說要給您嘗嘗。" 蘇禾把孩子拉進屋里，灶膛的火苗舔著鐵鍋。小滿忽然掀開棉襖，露出里面嶄新的紅色圍巾："這是我用賣松果的錢買的，給您......"話沒說完，兩人同時聽見門外傳來急促腳步聲。 "蘇老師！阿遠發高燒了！"阿遠奶奶舉著油燈沖進來，燈芯在寒風中明明滅滅。蘇禾抓起手電筒就往外跑，小滿緊緊攥住她的衣角。積雪沒過腳踝，她們深一腳淺一腳往阿遠家趕，手電筒的光束在雪地里劃出搖晃的弧線。 阿遠滾燙的額頭抵著蘇禾的掌心，嘴里含糊地喊著"媽媽"。蘇禾把孩子裹進棉被，突然被人拽住手腕。阿遠父親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里提著個破舊的軍用水壺："我...我背他去衛生所。" 山路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蘇禾跟著漢子的腳步，看著他背上的阿遠隨著步伐輕輕晃動。經過那棵歪脖子老槐樹時，漢子突然開口："蘇老師，您說...念書真能有出息？" "會的。"蘇禾哈出白氣，在月光里凝成細小的冰晶，"就像石頭縫里的野菊花，只要有光，總能開花。" 衛生所的白熾燈亮得刺眼。當醫生說孩子只是普通感冒時，蘇禾感覺繃緊的神經突然松了。阿遠父親蹲在墻角，把凍僵的手放在炭火上烤，火星子濺在他補丁摞補丁的褲腿上。 "蘇老師，"他忽然抬頭，眼角皺紋里嵌著雪粒，"開春...開春我就送阿遠上學前班。" 回村的路上，東方泛起魚肚白。小滿趴在蘇禾背上睡著了，阿遠父親默默走在前面，踩出的腳印很快被新雪覆蓋。蘇禾望著漢子佝僂的背影，突然想起教室里的"心愿樹"——不知何時，上面已經掛滿了用樺樹皮寫的小紙條，有片葉子上歪歪扭扭寫著："我想變成太陽，照亮爸爸回家的路。" 第四章春風叩柴扉 驚蟄過后，山澗的冰棱開始滴水。蘇禾蹲在教室后墻，用碎瓦片撬開凍硬的泥土，小滿和阿遠舉著搪瓷缸接山泉水，水珠濺在他們沾滿草屑的褲腳。"老師，真要種向日葵嗎？"阿遠攥著皺巴巴的種子袋，袋角印著的向日葵圖案已經模糊不清。 "當然！"蘇禾抹了把額頭的汗，"等它們開花，整個操場都會金燦燦的。"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柴油機的轟鳴。一輛貼著"愛心助學"字樣的面包車碾過泥濘，車門打開時，跳出幾個系紅領巾的城里孩子，領頭的小姑娘抱著紙箱，脆生生喊："蘇老師，我們來送書啦！" 小滿攥著褪色的布娃娃躲在蘇禾身后，眼睛卻直勾勾盯著紙箱里花花綠綠的繪本。城里孩子們嘰嘰喳喳散開，有的教阿遠用彩鉛畫恐龍，有的把糖果塞進小滿手里。蘇禾注意到有個戴眼鏡的男孩突然蹲下來，指著小滿的布娃娃："這個眼睛我會縫！我媽媽是裁縫！" 黃昏時分，蘇禾送走支教團隊，轉身看見小滿正蹲在臺階上。小女孩把布娃娃摟在懷里，新縫的紐扣眼睛亮晶晶的，"老師，"她聲音發顫，"原來外面的世界真有會發光的東西。"蘇禾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落日把遠處的鐵軌染成金色，一列火車正鳴著笛駛向天際。 春雨說來就來。那天蘇禾冒雨家訪，在王大爺家撞見小滿。老人正在編竹筐，小滿跪坐在泥地上，把撿來的塑料瓶剪成細條。"做燈籠呢。"王大爺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這丫頭說，要掛在幼兒園門口，給晚歸的同學照路。" 蘇禾接過小滿遞來的半成品，塑料條上歪歪扭扭畫著太陽和笑臉。突然聽見外面傳來驚呼，她沖出門，看見阿遠父親渾身濕透，懷里卻緊緊護著個油紙包。"蘇老師，"他把油紙包塞進蘇禾手里，里面是幾本翻舊的《幼兒畫報》，"集了半個月的廢品，換的。" 第二天清晨，蘇禾推開教室門，愣住了。小滿和阿遠正踮著腳往墻上貼燈籠，二十幾個塑料燈籠在風里輕輕搖晃，每個燈籠上都畫著不同的圖案：向日葵、彩虹、背著書包的小人......窗臺上，他們種的向日葵冒出了嫩芽，頂著泥土的綠芽倔強地朝著陽光生長。 "老師快看！"小滿突然指著操場。泥濘中，十幾個孩子深一腳淺一腳跑來，手里舉著野花、松果，還有用樹皮刻的小動物。大牛的父親扛著兩袋水泥，甕聲甕氣開口："聽說要修花壇，搭把手。" 蘇禾的眼眶突然發燙。山風穿堂而過，帶著濕潤的泥土氣息，將燈籠上的彩紙吹得嘩嘩作響。她想起去年冬天那個蜷縮在陰影里的阿遠，想起小滿攥著布娃娃的模樣，此刻他們正在陽光下追逐打鬧，笑聲比風鈴還要清脆。 遠處山坳傳來布谷鳥的叫聲，蘇禾彎腰給向日葵幼苗澆水。水珠濺起時，她仿佛看見漫山遍野的金黃，聽見無數稚嫩的聲音在說："老師，花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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