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梅詩詞選讀（十六）

故鄉的云

151. 《題林處士觀梅圖》明?錢宰放鶴仙人不可招，斷河殘月夜聞簫。別來欲問春消息，花落西泠第二橋。【翻譯】那位放鶴的仙人（林逋）已不可尋訪，唯有斷河殘月之夜，傳來幽幽簫聲。 別后欲問春天的消息，卻見梅花凋落，飄零在西泠第二橋畔。【賞析】《題林處士觀梅圖》是明代詩人錢宰的一首題畫詩，通過描繪林逋（林處士）觀梅的意境，表達了詩人對隱逸生活的向往以及對春光易逝的感慨。錢宰（1299—1394）由元入明，此詩或作于明初，借林逋觀梅圖抒寫自身隱逸之思。林逋作為宋代著名隱士，其“梅妻鶴子”的形象成為后世文人追慕的典范。詩中“花落”意象，可能暗喻元明易代之際文人精神的失落。前兩句虛寫林逋的隱逸傳說（放鶴、聞簫），后兩句實寫眼前春景（花落西泠），形成時空交錯。 首句“放鶴仙人不可招”，林逋（林處士）以“梅妻鶴子”聞名，此處稱其為“放鶴仙人”，既贊其隱逸高潔，又暗含對其逝去的追懷。“不可招”表明斯人已逝，徒留追思。次句“斷河殘月夜聞簫”以“斷河殘月”渲染凄清氛圍，簫聲更添幽寂，暗示林逋雖已不在，但其精神仍縈繞于西湖山水之間。“別來欲問春消息”寫詩人欲探問春訊，隱含對美好事物消逝的關切。末句“花落西泠第二橋”，西泠橋是杭州西湖名勝，梅花凋落于此，既寫實景，也象征隱逸文化的凋零，暗含詩人對時光流轉的無奈。末句以梅花凋零的畫面收束，余韻悠長，令人回味。這首詩以林逋觀梅為引，通過“放鶴仙人”、“花落西泠”等意象，既贊美了隱士的高潔，也表達了對春光易逝的感傷。錢宰以簡練的語言，構建出虛實相生的意境，是明代題畫詩中兼具懷古與抒情的佳作。 152. 《梅花春意軒》明?至仁陽和生地底，獨許老梅知。冰雪曾軒外，花開第一枝。【翻譯】和煦的春意從地底萌生，唯有老梅最先知曉。 冰雪覆蓋的軒窗外，它已綻放出第一枝花。【賞析】《梅花春意軒》是明代詩僧至仁的一首詠梅詩，通過描繪梅花在冰雪中率先綻放的景象，贊頌了梅花感知春信的靈性與堅韌不拔的品格。至仁（生卒年不詳）為明初詩僧，此詩或作于其隱居期間。明代僧詩常以梅喻禪心，詩中“老梅”既是對自然之物的觀察，也暗喻修行者歷經歲月后的覺悟。作為僧詩，此詩將梅花擬作“悟道者”，能感知天地微妙的生機（“陽和生地底”），體現禪宗“一花一世界”的觀照方式。首句“陽和生地底”以“陽和”（春天的暖意）暗喻生機，而“生地底”則強調春意初萌的隱秘，唯有老梅能敏銳察覺。這與李清照“雪里已知春信至”異曲同工，均突出梅花作為報春使者的特質。次句“獨許老梅知”賦予梅花人格化的智慧，“老梅”既寫其年歲，也暗喻歷經風霜的成熟與洞見。“冰雪曾軒外”以“冰雪”與“軒”（高雅的居所）形成對比，凸顯梅花在嚴寒中綻放的孤高。“軒”既指實景，也象征清凈修行的道場，梅花在此綻放，暗含“煩惱即菩提”的禪理。末句“花開第一枝”強調梅花的先驅性，與陸游“幽谷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著花遲”形成反向映襯，突出其不待春濃、獨領風騷的品格。通過“第一枝”的細節，暗示梅花引領百花的象征意義。這首詩以老梅為媒介，在“陽和”與“冰雪”的辯證中，既贊美了梅花報春的靈性，也寄托了修行者對生命真諦的領悟。僅20字，卻包含“陽和”、“冰雪”、“第一枝”等多重意象，構建出冬春交替的意境。至仁通過簡凈如禪偈的語言，將自然現象提升至哲理高度，與元代王冕墨梅“只留清氣滿乾坤”的文人畫風一脈相承，但更添佛家空靈，堪稱明代僧詩中的詠梅佳作。 153. 《墨梅其一》明·徐賁月落山空人靜，夢斷碧窗煙冷。幽香何處消沉，留得一梢寒影。【翻譯】月亮西沉，山野空曠，萬籟俱寂，夢醒時分，碧紗窗外煙霧清冷。 梅花的幽香不知飄散何處，只留下一枝疏影，在寒夜中煢煢孑立。【賞析】《墨梅·其一》是明代詩人徐賁的一首題畫詩，通過描繪月夜梅影的清冷意境，展現了梅花孤高絕俗的品格，同時寄托了詩人對高潔精神的追求。徐賁（1335—1393）為明初“吳中四杰”之一，工詩善畫。此詩或為題詠自家墨梅畫作，作于其隱居期間。詩中“寒影”既是對畫作的描繪，也暗含詩人對亂世中堅守節操的自我期許。前兩句寫實景（月夜、碧窗），后兩句轉入虛寫（幽香、寒影），拓展詩意空間。 首句“月落山空人靜”以“月落”“山空”營造出空曠寂寥的夜景，為梅花的出現鋪設背景。次句“夢斷碧窗煙冷”進一步渲染孤寂氛圍，“夢斷”暗示詩人從夢境中醒來，而“煙冷”則強化了環境的凄清，與梅花的高潔氣質相呼應。詩人通過“月落”“煙冷”等冷色調意象，襯托梅花的孤高。 第三句“幽香何處消沉”寫梅花的香氣若有若無，似已消散卻又縈繞不散，賦予梅花靈動而神秘的特質。末句“留得一梢寒影”以“寒影”收束全詩，既實指月光下梅枝的疏影，也象征梅花堅韌不拔的精神，與王冕“只留清氣滿乾坤”異曲同工。這首詩以簡凈的語言勾勒出月夜梅影的幽寂畫面，通過“幽香消沉”、“寒影獨留”的意象，既贊美了梅花的清雅風骨，也寄托了詩人的孤高情懷。梅花不僅是自然之物，更是詩人高潔人格的投射，體現文人“物我合一”的審美傳統。徐賁將畫境、詩境與心境融為一體，是明代題畫詩中的雋永之作。 154. 《墨梅其二》明·徐賁素質卻嫌脂粉，蛾眉淡掃玄霜。翰墨玉堂曾侍，硯池猶染馀香。【翻譯】天生的麗質何須脂粉修飾，如蛾眉般的梅枝淡掃玄墨如霜。 它曾陪伴我在玉堂揮毫潑墨，而今硯池中仍殘留著它的幽香。【賞析】《墨梅·其二》是明代詩人徐賁的一首題畫詩，通過描繪墨梅的清雅風姿，展現了梅花不事雕琢的自然美，同時寄寓了文人的高雅志趣。此詩作于徐賁任職中書舍人期間。詩中“玉堂”明指翰林院，暗喻其雖居廟堂而心向隱逸的矛盾心態，與高啟“瓊枝只合在瑤臺”形成時代共鳴。首句“素質卻嫌脂粉”以美人喻梅，強調其不施粉黛的自然美，“嫌”字賦予梅花高潔自持的品格。次句“蛾眉淡掃玄霜”將梅枝比作女子淡掃的蛾眉。“蛾眉”既形似梅枝，又暗指才女謝道韞的詠絮之才。“玄霜”既指墨色又暗喻高潔，體現文人畫“舍形求神”的理念。詩人以“玄霜”消解墨色與冰雪的界限，呼應王冕“只留清氣”的美學。 第三句“翰墨玉堂曾侍”寫梅花與文人的精神共契，“玉堂”既可指翰林院，也象征高雅的精神殿堂。末句“硯池猶染馀香”以硯中梅香作結，既實指畫梅后的墨香殘留，也隱喻藝術創作的精神延續。從作畫時的“玉堂”到當下的“馀香”，形成藝術永恒的暗示。這首詩以墨梅為紐帶，在“素質-玄霜”、“玉堂-硯池”的多重對應中，既完成了對畫藝的品評，也構建起藝術與人格的完美互喻。徐賁通過文房器物與自然物象的詩意疊合，將“墨梅”從繪畫題材升華為文人精神載體，為明代題畫詩確立了“清雅入骨”的美學范式。 155. 《題王冕墨梅》明?王逢霜落銀河月在天，美人松下斗嬋娟。一枝倒影吳牛角，曾比知章踏酒船。【翻譯】寒霜凝結，銀河橫亙，明月高懸天際，松下的美人（梅花）正與明月競秀爭輝。 一枝梅影倒映在吳牛角般的硯池中，這景象曾讓賀知章醉后踏船，為之傾倒。【賞析】《題王冕墨梅》是明代詩人王逢的一首題畫詩，通過描繪王冕所畫墨梅的清雅風姿，展現了梅花的高潔品格，同時融入了詩人對藝術與人生的感悟。王逢（1319-1388）為元末明初詩人，此詩作于王冕逝世后。詩中“知章”典故既是對同鄉先賢的致敬，也暗含對元末文人命運的共同慨嘆，反映易代之際士人群體對精神符號的堅守。首句“霜落銀河月在天”以宏闊的夜空為背景，營造出清冷高遠的氛圍，為梅花的出現鋪設畫境。次句“美人松下斗嬋娟”將梅花擬作“美人”，“美人”既指梅花，也暗喻王冕高潔如隱士，與明月（嬋娟）競秀，既寫梅花的清麗脫俗，又暗含“梅妻鶴子”的文人雅趣。第三句“一枝倒影吳牛角”，“吳牛角”既狀硯臺，又暗含“吳牛喘月”的勤奮寓意。以“倒影”虛實相生的筆法，體現文人畫“似與不似”的美學追求，以“吳牛角”喻指硯臺（王冕為紹興人，古屬吳地），寫墨梅倒映硯中的畫面，巧妙連接藝術與現實。末句“曾比知章踏酒船”用賀知章（唐代詩人，王冕同鄉）金龜換酒典，既贊王冕畫藝高超如李白詩才，也暗含對文人放達精神的追慕。這首詩以銀河明月為幕、梅影硯池為戲，在“美人競月”、“知章醉酒”的意象疊加中，既完成了對王冕墨梅的藝術禮贊，也構建起一幅文人精神傳承的畫卷。王逢通過時空交錯的詩意表達，使二十八字承載起個人追懷與時代隱喻的雙重重量，堪稱明初題畫詩中的“墨梅史詩”。 156. 《紅梅》明?牛諒隴頭人未來，江南春幾許？惆悵玉簫聲，吹落胭脂雨。【翻譯】隴頭的游子還未歸來，江南的春色已有幾分？ 惆悵的玉簫聲里，吹落一陣胭脂色的紅梅花雨。【賞析】《紅梅》是明代詩人牛諒的一首詠物詩，通過描繪江南早春紅梅的意象，抒發了詩人對春光易逝的惆悵與對遠方故人的思念。牛諒（生卒年不詳）為明初文人，此詩或作于洪武年間。詩中“隴頭人”可能暗指被征戍邊的親友，而“胭脂雨”的意象，反映明初宮廷“紅梅妝”的流行時尚，體現時代審美對詩歌的滲透。首句“隴頭人未來”以“隴頭”（隴山，代指邊塞）與“江南”對舉，構建空間阻隔，暗含“春風不度玉門關”的邊塞詩傳統。次句“江南春幾許”的發問，將抽象的春光具象化為可量化的存在，與李清照“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異曲同工。設問不作答，留白中拓展詩意空間。第三句“惆悵玉簫聲”化用弄玉吹簫典故，簫聲的凄清與紅梅的明艷形成感官反差，“惆悵”二字點明詩人主觀情緒。末句“吹落胭脂雨”以“胭脂”喻紅梅，既寫其色艷如妝，又以“雨”的動態表現花落紛飛，視覺沖擊力極強。作者將聽覺（簫聲）轉化為視覺（花雨），打通感官界限。“胭脂”的濃艷與“玉簫”的素雅，暗示熱烈情感與冷清現實的矛盾，玉簫與梅雨的意象組合，成為后世“聲中有色”藝術手法的范本。“胭脂雨”的描寫影響唐寅“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等明代宮詞創作。 這首詩以紅梅為媒介，在隴江南北的空間跨越與簫聲花雨的感官交融中，既完成了對自然美的捕捉，也寄托了深沉的人文情懷，將邊塞詩的時空意識融入詠物題材，開拓紅梅意象的新維度。牛諒通過色彩濃烈的語言和懸想式的結構，使二十字的小詩承載起時代離亂與個體情感的復雜張力，堪稱明初詠梅詩中的“有聲畫”杰作。 157. 《梅花圖》明?汪廣洋贛江去國數千里，曾對梅花憶故人。今日歸來看圖畫，一枝寒玉更精神。【翻譯】遠離故國千里之外的贛江畔，我曾對著梅花思念遠方的故人。 如今歸來重看這幅梅花圖，畫中的一枝寒梅更顯精神。【賞析】《梅花圖》是明代詩人汪廣洋的一首題畫詩，通過描繪梅花圖的清雅風姿，表達了詩人對故人的深切懷念與對高潔品格的贊美。汪廣洋（？-1379）為明初重臣，此詩或作于其洪武年間貶官贛南期間。詩中“故人”可能指劉基等浙東文人集團舊友，“寒玉精神”既是對畫作的評價，也暗含對政治風波中士人氣節的堅守。首句“贛江去國數千里”以“贛江”與“故國”的空間對立，突出詩人漂泊在外的孤寂，為憶友鋪設背景。次句“曾對梅花憶故人”將梅花作為情感媒介，與王維“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異曲同工，體現“以梅寄情”的傳統。第三句“今日歸來看圖畫”完成時空轉換，從異鄉實景到眼前畫作，形成今昔對比。末句“一枝寒玉更精神”中“寒玉”喻梅枝的晶瑩高潔，“更精神”既贊畫技高超，也暗示歷經滄桑后友情的堅貞。這首詩以梅花圖為情感坐標，在“去國-歸來”、“實景-圖畫”的時空轉換中，現實之梅（憶故人時）與畫中之梅（歸來后）構成互文，拓展詩意層次，既完成了對友情的深沉追憶，也構建起文人精神傳承的象征體系，開創“畫梅-憶友-明志”三位一體的題畫詩新模式。汪廣洋通過“一枝寒玉”的凝練意象，將個人際遇與士人風骨熔鑄一體，“寒玉精神”的提法影響明代吳門畫派“比德于玉”的藝術理念，是明初題畫詩中兼具深情與風骨的典范之作。 158. 《題梅花寄仲良御史》明?鄭潛山中拾得瓊瑤樹，寄與霞州御史家。自是南閩春信早，東風開到北枝花。【翻譯】在山中采得這株瓊瑤般的梅樹，寄給遠在霞州的御史之家。 南閩之地的春訊總是來得早，東風吹拂下，連北向的枝條都已開花。【賞析】《題梅花寄仲良御史》是明代詩人鄭潛的一首詠梅詩，通過描繪南閩早梅的意象，寄托了對友人的情誼與對春光的贊美。鄭潛（生卒年不詳）為明初文人，曾任福建提刑按察使。此詩作于其任職福建期間，寄梅對象“仲良御史”或為中央監察官員。詩中“南閩春早”的描寫，反映明初福建作為朱子理學重地的文化自信。首句“山中拾得瓊瑤樹”以“瓊瑤”比喻梅樹，既寫梅花的晶瑩高潔，也暗示其珍貴難得，為贈友之舉賦予儀式感。將“瓊瑤”（美玉）與梅樹嫁接，創造“玉樹”的新意象。次句“寄與霞州御史家”點明寄梅對象，“御史”的官職與“瓊瑤”的品格形成身份與精神的呼應。第三句“自是南閩春信早”突出南方春來之早，暗含對友人仕途順遂的祝愿，“春信”既指自然春訊，也指友人間的情誼消息。末句“東風開到北枝花”化用“南枝向暖北枝寒”典故，反其意而用之，謂連最晚開的北枝也已綻放，既贊梅之生機，也喻情誼跨越地域。以“南閩-北枝”的地理關系，暗喻“地方-中央”的政治互動。 這首詩以贈梅為表、寄情為里，通過“瓊瑤樹”“北枝花”等精巧意象，既完成了對友情的詩意表達，也展現了明代士人“以物喻政”的隱喻傳統。鄭潛將地方風物與政治倫理熔鑄一爐，是明初交際詩中兼具雅致與深意的佳作。 159. 《到山西題畫梅》明?楊基江南分手到山西，每憶溪橋夢不迷。冰雪有如林下約，一枝重向畫中題。【翻譯】自江南分別后來到山西，每每想起溪橋邊的梅花，夢境依然清晰。 冰雪中仿佛有梅林下的舊約，如今一枝梅花重現畫中，讓我再度題詩。【賞析】《到山西題畫梅》是明代詩人楊基的一首題畫詩，通過描繪從江南到山西的羈旅中，詩人對梅花的追憶與重逢，展現了梅花作為精神寄托的永恒價值。楊基（1326—1378）為“吳中四杰”之一，明初被謫遷山西。此詩或作于其流寓期間，借題畫梅寄托對江南故地的思念，同時以梅花自喻亂世中的堅守。前兩句寫實景追憶，后兩句轉入畫境想象，拓展詩意空間。首句“江南分手到山西”以地理空間的轉換（江南→山西）暗示詩人的漂泊經歷，而“分手”一詞擬人化地表達與梅花的離別之情。次句“每憶溪橋夢不迷”寫詩人雖身處異地，卻常憶江南溪橋邊的梅花，夢境依然清晰，體現梅花在其心中的深刻印記。第三句“冰雪有如林下約”將冰雪擬作守約的故人，與詩人在梅林下重逢，既寫北方嚴寒環境，也暗喻梅花堅韌品格的感召。末句“一枝重向畫中題”點明題畫主旨，畫中梅枝成為江南記憶的載體，詩人借題詩完成跨越時空的精神對話。這首詩以羈旅為線，串聯起江南記憶與山西現實，在“溪橋夢”與“畫中題”的虛實交織中，既贊美了梅花超越地域的永恒魅力，也完成了詩人自我精神的書寫。楊基通過簡凈深婉的語言，將個人際遇與詠物傳統完美融合，是明初題畫詩中的雋永之作。 160. 《題紅梅》明?德祥三百年來處士家，酒旗風里一枝斜。斷橋荒蘚無人問，顏色如今似杏花。【翻譯】三百年來隱士居住的地方，酒旗在風中飄搖，一枝紅梅斜出。 斷橋邊生滿荒蘚無人探問，如今紅梅的顏色，竟似那艷俗的杏花。【賞析】《題紅梅》是明代詩僧德祥的一首詠物詩，通過描繪紅梅在荒寂環境中的風姿，抒發了對隱逸高士的追懷與對世事變遷的感慨。德祥（生卒年不詳）為明初臨濟宗僧侶，此詩或作于其云游杭州時。明初商業發展導致孤山一帶市井化，詩中“酒旗”、“斷橋”的意象，反映佛教對世俗化進程的憂思。首句“三百年來處士家”以宏闊的時間維度（三百年）引出林逋“梅妻鶴子”的典故，賦予紅梅歷史厚重感。次句“酒旗風里一枝斜”中“酒旗”暗示此地已成市井，唯剩一枝紅梅倔強留存，與陸游“驛外斷橋邊”的意境遙相呼應。第三句“斷橋荒蘚無人問“以“斷橋”、“荒蘚”的破敗景象，反襯紅梅的孤獨存在，暗喻隱逸文化的凋零。末句“顏色如今似杏花”是詩眼：紅梅本象征高潔，而今卻淪如艷俗的杏花，既寫花色相近的自然現象，更暗諷世風日下、雅俗難辨。這首詩以紅梅為鏡，在三百年的時間縱深與“處士家-酒旗風”的空間對比中，既完成了對隱逸傳統的追懷，也投射出對時代變遷的深刻反思。以紅梅“色變”闡釋“諸法無我”的佛理。德祥通過“似杏花”的悖論表達，開創禪詩“反諷示法”的新范式，將詠物詩提升至宗教哲學的高度，為明代“世俗與宗教”關系研究提供詩學文本，堪稱明代僧詩中“以花說法”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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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梅詩詞選讀（十六）

故鄉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