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古佬的“青山夢”

若水（才蘇）

楊盛許，資水源頭大山孕育的兒子，城步苗族自治縣土橋農中1971屆（四中第一屆）畢業生，湖南省林業勞動模范。在上世紀70年代初，能取得高中學歷，在山區農村已是難得的知識分子。然而，楊盛許雖為文化人，卻深植著濃厚的農民情結，一生與大山和那片不太肥沃的土地緊緊相連。他倔強、執著，做事專注而堅定，認定了的事便不輕易改變，展現出鐵骨錚錚、爭強好勝的品格，更有著開拓創新、敢為人先的拓荒牛精神。因性格倔強，他被老一輩人稱為“袍古佬”；而那些理解并敬佩他的同輩，則尊稱他為“水哥”。 袍古佬參加農業生產后在生產小隊擔任會計，在其耕作技術走向成熟時便擔任了生產小隊的隊長。幾年后，農村實行了聯產承包責任制，小隊隊長成了虛職，袍古佬便將眼光瞄向了山沖里陡峭的大山，萌生了“青山夢”，要讓昔日的荒山舊貌換新顏。 　　劈山造林，在水東村有著成功的經驗。1970年代，水東大隊在白山子開設了林場，將白山子、荊竹水、老虎巖、石灣涂、正山里、龍角嶺等方圓幾公里的山頭從上至下練山，將荊棘灌木砍倒集中燒毀，再翻土打穴，種上杉樹苗。經過兩到三年的撫育，這些樹林再經十年以上的自然生長后便蔚然成林。80年代初，袍古佬目睹白山子林場樹木年年茁壯成長的壯觀景象，逐漸堅定了實現“青山夢”的決心，將目光投向了大板水山沖一帶。 清晨，東方剛露魚肚白，袍古佬身著緊身粗布衣，腳蹬自制草鞋，腰別柴刀，手拿砍刀，踏著晨露沿著古老的圳基出發。他先在每座山腳下抬頭仰望，再順著砍柴的小路登上山崗巡察，如此將每道山梁、每條山溝了然于胸，心中便勾勒出劈山造林的宏偉藍圖。 練山開始了，袍古佬請來工人，以砍、鋸、铇、挖、燒等原始方式，一嶺一漕地推進。夏天烈日炎炎，冬季冬風刺骨，袍古佬與工人們同吃同住同勞動，手掌磨出的繭子足有半分高，臉曬成了古銅色。他看著每日的工作進展，心中滿是喜悅。一次帶隊練山，在巡視勞動效率的過程中，他不慎從十幾米高的懸崖跌下，幸被清理枯枝的工人救起。滾落時他后背著地，工人扶起后他稍作休息又投入了勞作。這一跤讓他原本有些拱的背脊更顯突出，經醫院檢查為破裂性骨折。一位好友知道后心疼地說道：“水哥呀，你也太倔強了，真是個袍古佬！” 經過練山、翻地、打穴、種苗、澆水、撫育等工序，約兩年后，1200多畝荒山種上了青一色的杉木林苗。在撫育幼林過程中，袍古佬如同看護兒女般用心，清晨踏著晨霧和朝露，夜晚披著星星和月亮，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鏟除雜草、施肥澆水、除蟲滅病，每一項工序都親力親為。看著綠油油茁壯成長的幼杉在山嶺上迎風招展的美景時，他臉上洋溢起滿足與欣慰。 與第批杉木林同期出生和成長的三個兒女名字中都帶有“林（琳）”字，女兒“霞琳”、長子“躍林”、次子“育林”，以這樣一種特殊的方式將“青山夢”寄托在下一代的血脈里，展現了袍古佬對“青山夢”的執著與堅定。 中國古代有愚公移山的寓言故事，愚公移山的精神感動了上帝，上帝得知后派神仙背走了太行、黃屋兩座大山。袍古佬的“青山夢”和頑強的奮斗精神也感動了上帝，得到了社會各界的高度認可，1986年，湖南省綠化委員會授予楊盛許“湖南省林業勞動模范”榮譽稱號。 　　“林業勞動模范”這一榮譽稱號給予了楊盛許極大的鼓勵與鞭策。進入21世紀初，他造的第一批杉木林經精心撫育得以快速成長，樹木成材后進行了整體砍伐。銷售后，楊盛許眼界更為開闊，“青山夢”的范圍更大了。除了對第一批造林的山頭重新練山造林外，他還承包了水東村部分自然生長林木不佳的山嶺，增加造林面積1400余畝，幾年間共計營造杉木林2600多畝。 為護育這2600多畝杉木林，袍古佬在山沖里建起簡易管理用房和羊圈，牧養200多只黑山羊，放牧與護林兼顧，將大半個家搬進了山里，日夜與林木為伍。 進入2010年代，“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口號響徹中國大地，年近花甲的楊盛許深感這一口號正是他心聲的最好表達，是他實現“青山夢”的尚方寶劍。他不顧年事已高，不顧親友勸說，毅然帶著兩個兒子走上水東村西側的大片山嶺，將和尚嶺、降洞山（洞城高速城步服務區西側）大片雜草山坡承包，再次營造油茶林1400多畝。 那年春天，筆者回鄉掃墓，袍古佬約我去看他的油茶林。走上即將掛果的油茶林山坡時，他指了指東南西北各方，十分自豪地問我：“怎么樣？” 我回答他：“很好。非常佩服你的執著和堅定。” 接著我提出了疑問：“您都60多歲了，還能干多少年呀？另外，計算過經濟效益嗎？” 他回答道：“唉呀，人總要有個夢想和盼頭，我60多歲了能干多少年算多少年，我干不動了還有兒子，兒子之后還有孫子。即使他們今后不愿意干了，至少這片山是綠的，這片水是清的，這一片的景是美的，百年后也許會有個別人記得：這一片林木是水東楊盛許造就的。至于經濟效益，我粗略計算過，回本速度確實比較慢，每年不會高于3％。我呢就是個袍古佬，看到這大片荒山換了新裝，綠意盎然，臣服在我的腳下，我就心滿意足了。” 說完咯哈大笑起來。 聽著他樸實的話語，我心中感動，也十分敬佩，心想：后輩們是否記得他已不太重要，因為這滿山的林木已為他樹起了一座豐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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