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真水無香</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思憶我的父輩親人和恩師(一)</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原創:王志道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自 序</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家庭是社會的細胞,是一個民族生生不息的根基。如果每一個家庭都擁有自己優秀的文化傳承和不屈的精神靈魂,這個民族就一定會更加繁榮文明。</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我的家庭,從祖、父輩開始,在命運坎坷中一路走來,發展到現今的興旺豐足,當感欣慰。我輩兄弟及后代子孫,面對幸福生活,除了慶幸和感恩遇到了好時代,多有追憶先祖,祖、父輩之心念。我本人自幼失去雙親,能夠一步步地走到今天,多虧父輩親人特別是三伯父對我的教養和付出;多虧恩師、恩友對我的關愛、引領和扶助。</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我思念父輩,感念恩師、恩友和所有在我成長道路上拉一把的恩人,常常同他們相見在夢境之中。有時,我給同輩和晚輩述說父輩的恩德,他們多有興致,且會不斷發問,希望我的講述盡量詳細一些。這讓我越來越意識到,把我所了解的父輩情況寫成文字的必要和緊迫,畢竟時不我待。現今在世的兄弟中我屬年長者,目前尚康健,且頭腦不甚糊涂,今日不為,更待何時。</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我的祖、父輩都是極普通的農民,生活在中華民族內憂外患最為嚴酷的戰亂年代。在民不聊生的大環境中,數度傾家蕩產。但他們的意志并未消沉,總是在極力掙扎中抱成一團,倒下去,再站起來,且站得正,立得直。他們一直把握著立德樹人、勤勞善良的大方向,堅守著自己家庭的文化傳承和精神靈魂。</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我出生于1942年,妹妹比我小三歲。幼時,二伯、三伯、父親和叔父四人(大伯過繼給大爺另立門戶),租種著地主的100畝土地,守護著我們兄妹二人。</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新中國成立時,適逢學齡,使我有了上學讀書的機會。不幸的是,我的母親和父親,在1950年和1954年相繼去世,我和妹妹成了孤兒。多虧父輩的其他幾位親人,挺直腰板,支持我兄妹上學讀書,并以三伯父為主,撐起了已經頻臨破敗,不像個“家”的家庭。挺著病餓之軀,懷揣希望,咬緊牙關,歷盡常人難以忍受的苦辛,供養我兄妹上學讀書,撫育我們成人成材,使我倆得以立身,奉獻社會。且恩德蔭及子孫,子輩重德務學,踏實作為;孫輩好學上進,前程更加光明。歷代先祖倡導,祖、父輩踐行的“以孝為先,以德立身,以學為上,以勤為本”的家教家風得以傳承。在這本《真水無香》的回憶集中,只是記述了我的父輩的生平概況,重點是彰顯他們對家庭的貢獻,對我兄妹的深恩厚德和對家庭文化傳承方面的作為。在講述他們的生平舊事時,也寫了不少與我有關的事情,這與一般的作文常規似不相合,但這些都是在父輩對我的教育和影響過程中發生的實事,從中對一個特殊歷史時段當地農村的社會狀況也可見一斑。</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除了祖、父輩的養育外,一個人的一生總會受到別人的幫助,也總要幫助別人。在我成長和走向工作崗位,直至今日的人生歷程中,受到過恩師、領導、族人、同學、同事以及基層干部、群眾的諸多幫助和關愛,從他們身上吸收了不少精神營養。對他們的恩德,我同樣不敢忘懷,且感觸越來越深。這里記述的兩位恩師,可以看成是其中的代表。</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還有大自然中的日月星辰、藍天、大地、山水、雨露及萬物,她們給人以護佑、陪伴、滋養和享受,讓我心生敬畏。《老家村邊的小溪》就作為大自然的代表吧。當然內中也蘊含一些村情,以示對自己根的不忘和對故土的眷戀。</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本集所收各篇(除了附錄),都曾經過趙林、牛金元、樊玉才、周友舜等好友的惠閱,吸收了他們的寶貴意見,這里一并表示感謝。</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由于本人文化知識水平較低,思想境界更為有限,所形成的文字,很難較好地體現行文的初衷,對這些不足的彌補,只能寄希望于后代子孫了。</b></p> <p class="ql-block"><b>我的大伯</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我的大伯父名泗公,生于1898年,卒于1954年;早年過繼給無后嗣的大爺嵩齡公。配上宋村宋氏,生子中道(外出后改名成德)、明道。</b></p><p class="ql-block"><b>大伯過繼單立門戶后,依靠繼業土地5畝自種自食。大伯不像父輩其余幾位一樣壯實,而是身單力薄。但他依然能把地種好,豐收之年勉強度日,若遇災年還得外出討飯。</b></p><p class="ql-block"><b>大伯雖分門另過,但父輩們依舊親如一家,相互照應。民國十八年(1929年),大伯一家四口外出討飯,至湖北境,大娘被惡人霸占。大伯帶二位兄長回來,身處絕境,痛不欲生。幸得三伯不顧生死,深入虎穴,孤身一人,兩手空空,苦力出盡,計謀用窮;巧斗百日,最后帶回大洋120塊。他雖沒有討回大娘(對方稱已死),卻使大伯三口有了飯吃,生命得以保全。</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待二兄長大成人后,單靠經營僅有的土地,更難糊口。二伯、三伯力主他們外出謀生,既可以省下一些口糧,又能學得一技之長。長兄中道外出謀生,學會駕駛汽車技術,解放后成為蘭州汽車修理廠師傅,與扶溝縣冠秀英結婚,并在蘭州市落戶。生得三男:長山海,次山林,三山景;三女:長山梅,次山秀,三山云。現均為有孫之人。</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次兄明道于1947年參加解放軍,為炮兵。他因作戰時炮體震動和強光輻射,眼睛受傷,視力嚴重下降,后退伍還鄉。與核桃樹村李氏結婚,生得一男:連有;二女:長連梅,次連秀。均已結婚生子,連有育兩子并已有二孫。</b></p><p class="ql-block"><b>我記憶中的大伯勤勞善良。他常來我家,同二伯、三伯、父親和叔父商量立業興家之事。</b></p><p class="ql-block"><b>大伯對我同其他父輩一樣關愛。</b></p><p class="ql-block"><b>1954年秋父親去世時,大伯哭倒在地,并反復訴說著一句話:“四弟呀,你回來吧,讓我替你死吧!”結果三個月后,就在這一年的臘月,大伯也去世了。因當時我正在距家12里的樊營學校上學,家里人也沒有叫我回來送大伯一程。但他的音容依然在我腦海中留存。他要替我父親去死的話語,也成了對我的最終告別。</b></p><p class="ql-block"><b>大伯的墓地就在三伯、父親和叔父墓地的南邊,與三伯的墓地相鄰。除二伯于1956年秋外出終無音訊外,父輩兄弟們仍是在一起,并永遠在一起。</b></p> <p class="ql-block"><b>我的二伯</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我的二伯父名泗祥,生于1900年,卒于1956年(?)。</b></p><p class="ql-block"><b>我印象中的二伯身材魁梧,五官端正,是家庭的組織領導者,當家人。他對我的成長十分關心,并付出了極大努力,直至他離開我們前仍是首先把我放在心上。</b></p><p class="ql-block"><b>族人和家人言傳中的二伯,很有治家理事本領,頗具膽識,能干出一般人不敢干的大事;能做出一般人不可能做出的關鍵性的決定。叔父曾多次對我說,二伯對我們家庭的興旺和發達是立了大功的。</b></p><p class="ql-block"><b>我的父輩兄弟五人,生活在中華民族遭受內憂外患最為嚴酷的戰亂年代。在民不聊生的大環境中,人們求生存是第一位的。大伯早年過繼給無后嗣的大爺嵩齡公,其余兄弟四人只有祖傳耕地5畝、小瓦房3間。在祖父母健在時,由祖父母帶領他們,靠租種地主土地生活。我的祖父母于1938年和1940年先后辭世,直至新中國成立老一輩分家之前均由二伯當家。20多年間(含祖父母在世時)他們先后在寨河、西場坊、小張莊和本村給地主趙子一、張耀東等四家當佃戶。</b></p><p class="ql-block"><b>當佃戶也是有條件的。佃戶租種的土地一般為一頃地(即100畝),一要有懂得農業生產的4個棒勞力;二要有兩頭牛和一頭驢;三要有車、犁、耬、耙等大小農具。產出的糧食、油料、棉花等全部由地主和佃戶五五分成,連秸稈(除喂牛的麥秸)也是一分為二。需要曬糧時,也由佃戶背出背入。</b></p><p class="ql-block"><b>當時一沒機械,二沒化肥,4人承擔100畝種地任務,除犁地、運肥用牛外,收、種、管和積攢土糞全靠人力。尤其是除草滅荒,一種作物一般就得兩三遍,又得搶時間。天不明他們就扛著大鋤下地,坐在地頭,待到能分清草和莊稼就開始干;大伏天也得光著膀子頂著日頭干,中午就在地頭吃飯。因為太陽越毒,草死的越快,正所謂“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還有農諺“五黃六月去耕田,上午下午錯半拳”,可見農活之緊、之累、之艱、之苦。盡管如此,也不能保證填飽一家人的肚子,需得看“老天爺”的安排;風調雨順勉強度日,一遇旱澇災害造成減產,或顆粒不收,還得下湖北討飯,甚至是“農夫猶餓死”的慘局。至今,我還清楚地記得近族九爺(九齡公)唱給我們聽的一支“歌”,說的是民國十八年(1929年)大災之年的實景。“民國十八年大年成(大災年),大旱三年沒收成,年老之人都餓死,年輕之人逃外邊;針穿黑豆大街賣,拾來雁屎上稱盤;大姑娘不值一碗米,小媳婦賣不了兩雞蛋……”</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我幼時聽老人說的他們所經歷的大災年就有三次,依次是光緒三年(1877年)、民國十八年(1929年)和民國三十一年(1942年)。近年拍了一部電視劇叫《河南1942》,表現的就是那時的慘狀。</b></p><p class="ql-block"><b>二伯是極富膽略的一個奇男子。</b></p><p class="ql-block"><b>除了旱澇災害,當時還有軍閥混戰和匪患。軍閥們抓壯丁,土匪們搶劫,官匪勾結,民不聊生。二伯和父親都曾被抓走當過壯丁,后又設法逃回。我家在外種地時遭受兩度土匪搶劫。最嚴重的一次是1930年在寨河村種地時,被土匪拉走了兩頭耕牛,搶走了車輛等大型農具。這樣,當佃戶的資格也沒有了,兄弟們只好在苦難中掙扎。偏偏禍不單行,困境中,二伯又被抓了壯丁(不知是當了哪家的兵)。此時正逢“蔣、馮、閆”中原大戰,當兵后兩個多月的一天,二伯想出了一個奇妙的“救家”辦法,冒著生命危險,乘著深夜,幾經周折帶槍逃走。他身背一支大步槍,白天是不能行走的。待逃到距部隊較遠的地方,他只好先把槍埋到莊稼地里,想辦法用軍衣換來破便衣,就在周圍討飯吃,待夜深人靜時再扒出步槍,專找小路行走。就這樣歷經一個多月,二伯把槍支帶了回來,又想法賣出,買了兩頭耕牛和車輛,重操起當佃戶的舊業。盡管此次戰爭屬于軍閥內戰,并無正義和非正義可言,但畢竟軍法森嚴,一般當逃兵抓回來就會被處死,何況是攜槍逃走乎!此舉確系一般人不敢干、不能干的大事,足見二伯膽識之超人。</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二伯極富決策能力,能夠在決定家庭前途和命運的關鍵時刻做出果斷決策。</b></p><p class="ql-block"><b>作為一個當家人,牲畜如何調換得棒一些,農作物如何種植,茬口如何輪換,都需要他根據經驗做出決策。每遇大事,二伯總是先做好盤算,再同三伯、父親和叔父商量,以保證決策的正確,取得較好收成。農閑時間,父輩幾人也不閑著。父親負責喂養牲口和積攢土糞,三伯去桐柏山挖藥,叔父經營他的補鍋手藝,二伯除在家“坐鎮”外,還想法搞點商品經營。這樣,全家增加不少額外收入。</b></p> <p class="ql-block"><b>1948年春,二伯從饒良牛市買回一頭水白色的小公牛,打算喂養增值。在大槽里同兩頭大牛一起喂養幾天后,見我對這頭漂亮的小牛娃很喜歡,就想讓我跟村上其他放牛的大人和十來歲的孩子們一起學放牛。因當時我剛滿五歲,二伯又有點擔心,只是先讓我試一試,如果不想干或控制不了就算了。他給我做了一條小鞭子,我便糊里糊涂地拉上這頭小牛,跟大人們一起上地了。</b></p><p class="ql-block"><b>放牛,就是把牛拉到草好的地方讓它啃著吃,有時在溝里,有時在河邊,有時在田埂上,有時在大路旁,不管什么地方都可以,就是只許牛吃草,不許吃莊稼。如果走到河坡或荒崗上,有了較大的荒草空間,大家也可以都把拉牛的繩子盤在牛脖子上,讓它隨便地吃。放牛的人只需立在一邊或坐在高處欣賞自然風景,隨意擺弄和觀賞各種野花野草;領略天空中那變幻莫測的白云的輕盈與飄渺、烏云的偉岸與厚重、晚霞的繽紛與多彩。或觀看天上白鷺,或聆聽翠柳鸝鳴;或驅趕游弋于溪流中的小魚小蝦,或追逐跳躍在草叢上的螞蚱螢蟲;或輕捉乍落于灌木上的閃翅蝴蝶,或驚擾緩飛在潭面上的點水蜻蜓。還有那引人注目的螞蟻搬家、屎殼郎推蛋兒,更是值得深思和研究的對象。</b></p><p class="ql-block"><b>三五人一起去河灣或土崗上放牛,除了能看到牛吃嫩草的貪婪,領受牛吃飽了肚子得到大人夸獎的幸福,還能看到在村里看不到的野地美景,感受在河崖上扯起響鞭的快樂,目睹大點兒的孩子做出種種趣事的新奇,于是我便被這“工作”所吸引。二伯這“實驗”得以成功,使得我有生以來接受的第一個“重任”也便繼續下去。</b></p><p class="ql-block"><b>進入夏季,太陽毒了,雨水也多了。二伯又給我配備了遮陽的涼帽,能擋雨的大雨帽,還用茅秧編了一個小蓑衣。下雨天去放牛,戴上大雨帽,穿上小蓑衣,小人兒就“埋沒”了,只見一個草團團。大人們都說我這樣子就像一只小刺猬。</b></p><p class="ql-block"><b>為了顯示我的“成績”,每天中午放牛回家,二伯都給小牛“加餐”,端出一盆拌了麥麩的水,讓它享受別的牛不可能享受到的美食。本來吃青草就是牛中的好生活,同在牛槽里吃干草相比,如同受到特別恩養的“嬌子”,再加上二伯的“加餐”,一來二去,小牛就毛光水嫩起來。個頭兒像泡豆芽一樣越來越大。又過了兩個月,小牛那頭頂上原本埋在毛里的尖角也冒了出來。見了生人或有別的牛到它身旁搶草吃,它也會抬起頭,鼻孔“呼哧呼哧”地,擺出決戰架勢。小牛越壯大,就越顯得我的矮小,二者就愈加地不協調,我受到的贊揚也便愈加地多起來。</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秋天來了,農作物成熟了,連野草也結了籽粒,營養更好了,這是放牛的最佳季節。這時牛能吃上秋收時落在地里的黃豆角、谷穗和小薯塊,生長得更快;脊背吃得寬寬的,屁股鼓鼓的,前肩更加寬厚,且長在上邊的“隆頭”高高地突了起來,頭上的角也長到了二、三指長,整個牛肥得泥兒捏一般,儼然一個牛中英俊的“半大小子”。我的牛長大了,我還是那樣的小,但它除了不嫌棄,反而越發的對我尊重和親近了。它見了生人,就仰起頭,瞪著眼,不讓接近;而我接近它時,它就仰起頭,來回輕輕地擺動著,表示歡迎。到了它的身邊,它還會用嘴輕輕地拱我的手臂,用舌頭舔我的手面表示“親吻”。在我拴牛那棵樹北邊不遠處的炮樓里,住著一位面孔白凈、留著白胡須、像個神仙一樣、我稱為老表爺的楊先生,老叫我“小牛郎”。他說,我活這么大年紀,還沒有見過這么小的放牛郎。他還說,這牛對你這么親,看來有靈氣,怕是個神牛吧!晚點兒,它一定會從天上給你領回個“織女”來。</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過了農歷十月初一,已場光地凈,天也冷了,是一年放牛結束、改成槽頭喂養的俗定日期。歷經七個多月的放牛生活暫告結束。這七個多月,不管何等惡劣天氣,我都在堅持著,一天也沒有耽誤。這一年,我還學會了“喊吃飯”。每當母親把飯做好,讓我喊吃飯時,我就站在院子里一連串地大聲喊叫:“吃飯啦二伯!吃飯啦三伯!吃飯啦爹!吃飯啦小叔!”引得父輩和鄰人發笑。</b></p><p class="ql-block"><b>五歲時的七個多月放牛生活,不僅使我經受了夏日烈陽的炙烤,風雨的襲擊,同時讓我沐浴了和暢春風,分享了大人們秋季收獲的喜悅。除了小牛長大外,我稚嫩的身子也逐步硬實。我不僅成了第二年的放牛老手,而且繼續著一連串喊吃飯的樂事。在二伯的引領下,我順利度過了猶如現今兒童幼兒園的大班時代。</b></p><p class="ql-block"><b>二伯又是讓我穿上“洋布”,感知學校生活的第一人。</b></p> <p class="ql-block"><b>1950年秋我滿7歲,該入學讀書了。學校是解放后在原來的老桃園上新建的,就在我家西邊不遠處。</b></p><p class="ql-block"><b>不幸的是,母親在這一年的正月初一去世了。我在家放牛、割草時,可以光著背、赤著腳,而當學生則應該穿戴整齊。入學前的孩子都要由母親認真打扮一番,盡管都是土布粗衣,也要讓自己的孩子更加精神和體面些。沒了母親,二伯就為我入學前的裝扮操著心,開學前就到饒良街扯了一塊黑洋布,送到裁縫鋪,并未量體裁衣,做了一件寬大的上衣。穿在身上,下能沒膝,大人們都戲稱我為“打燈婆”。盡管這上衣十分地不合身,但畢竟它是用“洋布”做成的,倒也十分出眾。我不但不嫌棄這上衣的寬大,而且過多的喜愛則是它的細密、光滑、平整和亮麗。這樣,我就興高采烈地成了一名小學生,走進了向往已久的神圣教室,開始了全新的學習生活。二伯也就成了第一個讓我穿上洋布的親人。</b></p><p class="ql-block"><b>二伯還是領我趕集上店、擴大視野的第一人。</b></p><p class="ql-block"><b>二伯對我是極寵的,因為我是他們兄弟幾人的第一條“根”。每到冬季的農事閑月,二伯就不斷上饒良街趕集,因為他是當家人,要進行商品交易。每遇上街總是喜歡帶上我,像是有我跟在身邊就是他的驕傲。他一直都是這樣,除了我正在上學,直到他永遠地離開我們。</b></p><p class="ql-block"><b>號稱三里長街的饒良南北主街最為熱鬧。兩邊的店鋪一家挨著一家,趕集的人摩肩接踵。我對布匹店、百貨店、雜貨店、油鹽店等都不感興趣,最能吸引我的是街南頭散發著香味的油饃、水煎包、高爐火燒,饃挑上壘得象“金字塔”一樣的雪白蒸饃,還有那滿鍋翻滾、上邊漂著牛雜碎的牛肉湯。遇著大冷天,二伯就領我到那湯鍋前,盛上一碗湯,再買幾根油條或外焦內空的高爐火燒,讓我坐在小凳上,盡情享用那一般孩子不可能享用的大餐。</b></p><p class="ql-block"><b>趕集時,二伯最喜歡去主街西邊大空場的牲畜市,那時又叫“牛繩”。這里數不清的牲畜拴在樹上,或綁在樹樁之間的粗繩上。整個場地牛、馬、驢、騾品類齊全,紅、黃、黑、白、花毛色各異,各種畜類,雌雄皆有,大的、小的肥瘦不一;還有那母牛帶著牛犢,老馬跟著馬駒;南邊是山羊、綿羊,北邊是豬崽、鴨雞。嘶叫聲此起彼伏,肥壯的胡咬亂踢。這個說他的牛好,那個夸他的驢肥。討價者的聲音響亮,還價者的調子也不低。再加上牛經紀遛牲口時在半空中扯起的響鞭和喊叫,整個沸騰場面使人心曠神怡。</b></p><p class="ql-block"><b>二伯對我說,你別聽他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多數牛經紀都是蒙人的。因為他們的交易都是在袖筒里進行的,說的對你比三輩子老親還親,弄不好買賣雙方都受了騙。二伯還舉例說,有一種交易叫“打頭”,就是兩家牲畜相互交換。牛經紀喊道“黑牛換白牛,找錢5萬(相當于現在5元)”。結果成交的暗地,兩家都交給牛經紀5萬元。這樣,除交易費外,他就“黑”了10萬元。</b></p><p class="ql-block"><b>因為我自幼是在牛屋長大的,又放過二年牛,特別地喜歡牲口,更喜歡“牛繩”的動人場面,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很愛看牲口市,一直掛記著那牲口市的多彩場面。</b></p><p class="ql-block"><b>借助趕集的所見,二伯還常講給我一些“要有骨氣、有志氣,要勤勞、善良、讀書上進”等做人的道理。</b></p><p class="ql-block"><b>二伯帶領我上街趕集,使我自幼見到了在村上見不到的新鮮事物,擴大了視野,增長了知識。</b></p><p class="ql-block"><b>二伯把我當成家庭的代表,做了最后的告別。</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1956年秋季,我考上了設在饒良街的泌陽三中。除了自己立灶做飯,也還需要一些零星費用。二伯要賣掉鈞州缸給我上學做補貼,那是他最值錢的東西,又正在使用,我沒有答應。大約升入初中的第三周的周末,我回家拿吃食,三伯和叔父給我說,早幾天二伯外出了,也不知去了哪里。我心里一沉,差點流出淚來。又揣摩著,是不是二伯想掙幾個錢給我上學用。但他自己畢竟已57歲,身體又不好。自此,我就時時掛念著他。</b></p><p class="ql-block"><b>又過了幾天,我因生病請假回家休息了兩天。返校后,有同學對我說“收信欄里有你一封信。”我趕緊把信取出,可惜已被人拆開,里邊什么也沒留,無法得知信的內容。信封也寫得字跡不清。上寫“河南省泌陽三中一班王志道收”,來信地址和姓名是“京(東)山縣友誼街馬文賢(寬)”。不用過多猜想,這封信是二伯托人寫寄的。根據一是,二伯外出牽掛著我;二是,我沒有馬姓交往人,何況是外地;三是,我給二伯說過我的班級。最主要的是二伯牽掛我,也許里邊還裝有少量現金,被沒有心肝的家伙拆開,偷走了現金,信的內容自然不能留下。</b></p><p class="ql-block"><b>周末回家,給三伯和叔父說了情況,分析結論是一致的。對二伯的外出,家里人都很掛念,回信是必須的。但是8分錢的郵資從哪里來?家徒四壁,三伯看見了屋角存放的一些笤帚毛(已脫過粒的帶桿高粱穗),又搓了點麻經子,扎了兩把笤帚,說好話賣給了本村學校,得了兩毛錢,郵資已無問題。</b></p><p class="ql-block"><b>信封如何寫?經查閱地理課本政區圖,發現湖北省有個京山縣。用很客氣的語言給馬文賢(寬)先生寫了回信,說了信紙內容已被拿走等情況。又寫了如果二伯還在那里,請他轉告二伯;如二伯不在那里,或二伯發生了什么不幸,也煩請他回信說明情況,不勝感激等語。</b></p><p class="ql-block"><b>傷感的是,這封信就一去不復返了,二伯也從此再無音信。可憐的二伯客死他鄉了,恐怕連尸骨也難存。二伯這封托人寫給我的信,是他有生以來唯一一封書信,至今已62年,他出生至今已118年。這封信成了他對家人的最后告別,而這告別是對準我的告別,他把我放在了所有親人的首位,足見他對我之親、之愛和愛的至遠、至深。</b></p><p class="ql-block"><b>二伯是我最值得思念的親人之一,我多次在夢中見到二伯又回來了,他還是對我那樣的親,那樣的愛,見到我時是那樣的高興。</b></p><p class="ql-block"><b>我們每次去塋地祭念先人、祖輩和父輩,都要特別的向二伯說幾句話。我衷心贊揚他的膽識,贊揚他的才能,贊揚他的奉獻,贊揚他的精神。雖然他的墳塋不在,但他給我們留下了不滅的精神財富。</b></p><p class="ql-block"><b>寫《二伯》此文,旨在期望他功勞再現,并期冀后人,讓二伯的精神靈魂永存。我們雖無法給二伯立碑,但愿此拙文權當二伯之碑文。</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二零一八年三月十二日</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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