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剪子嘞，戧菜刀

東海揚波

“磨剪子嘞，戧菜刀——”這拖著長音、抑揚頓挫的吆喝聲，曾經時常回蕩在城市鄉間、大街小巷；而肩上扛著一條長板凳，走街串巷，邊走邊吆喝的磨刀匠形象也被很多人熟知。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磨刀這個行當的生意相對紅火，大街小巷里總能聽見他們的吆喝聲。如今，隨著社會的發展，還能唱響這悠長吆喝聲的人越來越少，磨剪子戧菜刀的手藝人正悄然淡出人們的視野，慢慢地消失了，現在很難看到從事這行傳統手藝的人了。但那吆喝聲卻帶著些許鄉愁，留在了一代人的記憶中。 　　“磨剪子戧菜刀”這一行當，據說始于磨鏡子。古時，人們用的都是銅鏡，銅鏡用久了會生銹，須常磨光方能照影。故磨鏡子才是專行，但都附帶著磨剪子戧菜刀。至清代，銅鏡逐漸被玻璃鏡子所取代，磨鏡這一行，也就以磨刀磨剪子為主了。后來，人們多認為“磨刀”有“霍霍”之音，非常不雅，于是就把磨剪子提到前面，磨刀人也開始吆喝著“磨剪子嘞戧菜刀”，來四處招攬生意。 在我的農村老家，剪子、菜刀是日常生活中必備的工具。用的時間久了，剪子和菜刀都會變鈍，鉸不動東西、切菜費勁兒，甚至連刀、滾刀，不小心容易切破手指。記得兒時，村里街頭巷尾不時傳來“磨——剪子嘞，戧菜刀——”的吆喝聲。 我小的時候，我們村的一個叫王太（人們稱作太侯兒）的光棍老漢家，常駐著一個外地磨刀匠，沒人知道他的名字，姓劉，人們都稱他為“老劉塊兒”，據說是山西忻州一代的人，但具體是哪的誰也不知道。他扛著板凳每天走街串巷磨刀磨剪子，不僅在我們村磨，三村五里，十里八鄉我們村附近的其它村他都去。每逢天陰下雨他就不出去干活了，呆在里家。他人緣兒很好，村里的大人小孩常常都喜歡聚在他住的光棍老漢家，聽他談天說地，山南海北，家長里短，胡吹亂侃，說到信頭還要唱上一段，在那沒有娛樂活動的年代，覺得非常紅火。“老劉塊兒”好耍錢愛“掏寶”，有時候大人們閑來無事就在“老劉塊兒”家和他一起掏寶，耍的是毛毛錢。一般是“老劉塊兒”掏，別人壓，但“老劉塊兒”輸的時候多。他磨刀磨剪子掙的錢，除了生活費大部分都輸了，因此，他借了好多村里人的錢，不過錢數都不大，三塊五塊十塊八塊，最多也不超出十幾塊。可是，有一天，他走了以后再也沒有回來。有人說他為了躲債回老家了，有人說他在老家有人命案子被抓回去了，也有人說他出去干活喝多了酒凍死在外邊了，更有人猜測他是個特務被抓了，總之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去哪了。雖然他欠村里好多人的錢，雖然他走了個拍馬不回頭，但是人們還是十分想念他。 看過現代京劇《紅燈記》的人，大多對劇中那個頭戴舊氈帽，身穿破棉襖，撓（nào，同掮，肩扛的意思）著短板凳，凳前放著磨刀石的瘦老頭，留下深刻印象。“磨剪子嘞戧菜刀”，這句經典的吆喝，隨著《紅燈記》電影的上映，而家喻戶曉。在我的記憶里，那些磨刀人的行頭，好像都差不多。肩扛著一條板凳，一頭固定兩塊磨刀油石，一塊用于粗磨、一塊用于細磨，一根用于固定工具的繩絆，凳腿上還綁著個水罐。凳子的另一頭用一只工具箱固定，上面綁著坐墊，打開箱子，里面裝一些簡單的工具，手搖砂輪，錘子、戧刀、水刷等等。兒時有條謎語：“六條腿的驢，騎著它不走，走著不能騎”，比喻得非常形象。磨刀人干活兒時騎在凳子上，那自然是不能走的；干完活兒，磨刀人扛起凳子走路，又怎能騎凳子呢？ 磨剪子戧菜刀這一行是無本生意，不需要什么投資，也不需要多高深的技術，技術雖然簡單，但也需要懂行。剪子分很多種，長剪、短剪、寬剪、窄剪、圓頭剪、尖頭剪、裁布的、修樹枝的、剪鋼筋的、理發的……刀也分很多種，剝皮刀、砍柴刀、切菜刀、開瓜刀、裁紙刀、砍骨刀等等。知道了剪與刀的種類和用途，還要懂得怎么開磨，這是一個有經驗的磨刀工所必須具備的，否則刀不僅磨不光亮，而且又不具備鋒利性。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正是磨刀行業最紅火的時候。磨刀人為節省時間，大多都騎一輛破舊不堪的自行車，車兜里面裝著錘子、戧刀、水刷、抹布等簡單的工具，一邊高聲吆喝著“磨剪子嘞，戧菜刀——”，一邊走街串巷地招攬活計。一旦有了生意，他們就停好自行車，搬下長條凳，劈腿呈騎馬狀跨坐在凳子上，算是開工了。 戧菜刀。家用菜刀時間長了刃部磨鈍變厚，這就需要戧薄，說句文話叫鋒利，俗話就叫“快”了。戧菜刀很講究，先要看刀口，鋼是軟還是硬，硬的要用砂輪打，軟的用戧刀戧，戧完了再用磨刀石磨。戧刀用的專門工具是一把堅硬的工具刀，刀把約三四十厘米長，刀把左右裝上握手，與刀成十字或丁字形。戧刀就是把菜刀靠近刀刃的部分削去薄薄的一層，再按常規磨刀法把刀刃磨快。戧刀時，把菜刀平放在長凳面上，用木塞塞緊，防止切削過程中刀面搖晃。磨刀人用肚皮頂住戧刀把柄的頂端，兩手分別抓住左右握手，用足勁向前推動戧刀，一刀一刀在菜刀表面刨削。說得通俗些，這把戧刀，就是個鐵刨子。也有的工匠用手搖砂輪代替戧刀，省力，薄厚均勻，但內行人說，用砂輪磨刀刃，刀身遇熱退火，會減弱鋼性。即使用磨刀石磨刀，也是要不斷澆水降溫的。 磨菜刀。刀鏟削完了，就在磨刀石上磨。磨菜刀一般要經過油石磨、細石磨、查刃度幾個步驟。據說用機油浸泡過的磨刀石磨刀，能避免高溫起熱，磨出的刀更鋒利，使用時間更長。一旦碰到有的刀有明顯的缺口還要用手動砂輪打磨掉刀刃明顯的缺口和銹蝕。磨刀時磨刀人劈腿呈騎馬狀跨在凳子上，低頭貓腰操作，凳腿旁拴只小水桶，里面插一根系著布條的竹筷，磨刀石固定在凳面上，先讓磨刀石吸透水。磨刀人雙手抓住菜刀的刀背和刀把，使刀刃斜貼近磨刀石的表面，在磨刀石上來回移動，或平，或直，或斜，前后來回摩擦，正面磨了磨反面，一邊磨一邊往刀上淋上清水。磨刀人磨一陣，就用手指在刀刃上輕輕刮一下，又瞇著眼看看刀鋒。不一會兒，一把鈍口的菜刀，在磨刀人的手里，就磨塊（鋒利）了。最后再看看刀柄的鉚釘是否松動，倘若松動活絡了，就會用小斧頭敲打緊固，然后把松動的刀把重新箍緊，將刀身上的銹跡全部清除干凈。 磨剪子。磨剪子還是挺有難度的，至少比磨刀要難些。剪刀是兩片，磨時剪刃與磨石的角度、兩片剪子刃的位置、剪刀中軸的松緊程度，都有相當的關系。剪刃兩片合在一起后，剪尖對齊，松緊適度，緊而不澀，松而不曠。不單單是細磨，還要靠敲打，讓剪子刃口對上牙，否則還是不好用。用鉸布條試驗刃口，腕臂不叫勁，輕輕一鉸，布條迎刃而斷，方合規格。一般人自己磨菜刀，也能磨快，但磨起剪刀來，則多少要有點兒竅門兒，雖然用不著什么力學、數學，可您磨出的剪刀，鉸東西肯定打滑不好鉸。磨刀人磨出的剪刀，既鋒利又好用。 磨剪子磨刀匠的工錢，要根據刀具不同、磨工難易、工時等取價，從最初的每磨一把菜刀五分、一把剪刀兩毛到后來的幾元，雖然每天只有幾元幾十元的微薄收入，但也樂在其中。 時代在變，我們的生活方式在變，不斷有新事物出現，也不斷有舊事物消亡。磨剪子戧菜刀，這個古老的行當，就像它的吆喝聲一樣，漸行漸遠了。磨刀人也漸漸淡出了我們的生活。我們再也聽不到那熟悉的吆喝聲：“磨剪子嘞，戧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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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剪子嘞，戧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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