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想 2025 4

山林石

近日我得到了赤腳醫生一書，這部書曾在小組的衛生員小軍手中見過。說來挺有趣，那年我剛到小組不久，76年調休我只有20天假期，當我準備返海時，在隊部門前段師傅把我叫住“隊里決定每個組挑選一名年輕人到鐵路中心醫院學習醫療知識，以保證小組人員身心健康，我看過你的相關資料決定讓你去，明天報到，假期就免了?！?lt;br>我心中一震，很不情愿“師傅我不想學醫，我想回家，再說我根本不是學醫的料，而且又是業余的?！蔽艺f破天工長不答應，反而腦袋挨了一巴掌。“小兔崽子，小組那么多優秀青年，我為什么看上你，因為你的高中畢業成績單我看了，是顆學習的苗子，別不識抬舉”。我肯求著“師傅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真的不想去，我想回家，除了這事以后您讓我干什么都行?！倍螏煾祿u著頭不答應。 正當我萬般無奈之時，小軍來了，我眼睛一亮總算有了救，我說“師傅，您放了我讓小軍去，他家在蘭州，多好?！倍螏煾岛芎艿芍?，右手又突然舉了起來，我看不妙，撒丫子跑了，反正我給你推薦了一個人。 　　這樣小軍去了鐵路中心醫院，學習了幾個月后，回小組當了衛生員。我請調休假時，張隊給我開了假條，拿假條還要去總隊開往返車票，剛出辦公室又撞上工長，他一把揪住我的耳朵“跑啊，小兔崽子，我的心血白費了，讓你去學習，是我覺得你不錯，多學點本事，不好嗎？”“求求您老放手吧，我都疼死了?！薄疤蹎幔瑳]把你拽到庫房屁股抽開花，我都······”“師傅，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我不想學醫呀。”段師傅又使勁揪了一把，我差點跪在地上，他才松手?！安恢么醯臇|西，20天準時回來去永壽看工地，到時我再給你找個伴，滾吧，現在見你就氣不打一處來?！?lt;br>　　我揉著耳朵，向工長鞠了躬，轉身向三總隊走去。后來，聽小軍說，培訓學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的基礎差，學習很費力，尤其牽扯到理化，頭痛的要命，培訓課程按照赤腳醫生培訓手冊，老師又推薦了幾部書，如人體生理結構、藥物學、常見病的治療和預防等。 他雖然在小組是不脫產的衛生員，形式上和赤腳醫生差不多，但對我們常年野外工作的人來說也是一件好事，他攜帶的醫藥箱能解決很多問題。赤腳醫生是毛主席1965年6月26日“把醫療衛生工作的重點放到農村去”指示發表后，農村合作醫療制度的產物，赤腳醫生來自兩個方面，一是醫學世家，二是中學畢業生中略懂醫術病理者，其中有一些是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 這些人被挑選出來后，會到縣一級的衛生學校接受短期培訓，結業后即成為赤腳醫生，但沒有工資，許多人要赤著腳，荷鋤扶犁耕地種田，“赤腳醫生”名稱由此而來。當年在永壽粱山石灣時，生產隊只有一名赤腳醫生李大夫，他和丁老師一樣都是一個人，1975年他參加北京醫療隊巡回醫療，定點永平，針對這一帶一種叫大氣脖子的病，也就是甲亢和膝蓋關節痛進行治療，在此期間，他刻苦向醫療隊醫生學習，結合實踐，對中西醫療法有了很大提高，對大骨節困擾山區的病也有進一步研究。我和尕園去過李醫生家，一間窯洞，進門是灶臺。灶臺和炕中間有隔墻，隔墻不高，我們坐在炕上，土炕挺暖和，炕的一頭是面柜。 窯洞正中間貼著毛主席像，另一邊掛著人體穴位圖。 家什很簡單，整體感覺樸素、大方，與山嘴那戶人家的窯洞相比是天壤之別，那家屋里漆黑黑的，墻壁沒有修整，坑坑洼洼，甚至窯洞門都沒有裝，只掛了棉布簾。 李醫生沏了壺茶，端來一簸籮烤制食品“嘗嘗，陜西風味，比你們蘭州的烤制品怎么樣?！?lt;br>“沒想到你還有這般手藝?！?lt;br>“是婆姨做的，我哪有時間呀?！?lt;br>喝著茶吃烤餅，味道很好。我們談著天。 李醫生講了這一帶的主要流行病大骨節和大氣脖子，北京醫療隊也是針對這種病來的。 “大骨節病是一種地方性變形性骨關節病，多發于兒童和青少年，成人很少發病，無明顯的性別差異。病因至今不完全清楚，在本病流行區，土壤、糧食和人發中偏低的硒含量與病情有非常明顯的負相夫系。水中腐殖酸總量和腐殖酸（－OH）與病情有非常明顯的正相關系。大骨節病區飲水中微量元素不足、過剩和失衡可能是引起營養不良性改變的因素。” “聽丁老師說，縣里有人曾用一口大鍋熬制一種叫鹵干散的草藥防治這種病，效果挺好?！?lt;br>“那是縣制藥廠的先軀，在窯洞中土法上馬，是永壽人自力更生的杰做?！?lt;br>“看來，頁梁是出人才的地方，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想到的？” “梁上荒山多，野生植物中有許多種可以用來做藥，一般常見就有板藍根、地龍、黃芪、茵陳等，山梁有許多老中醫，對地方病頗有研究，鹵干散就是根據病的起因研制的預防藥?！?lt;br>李醫生說著拿出一本藥書，是李時珍的本草綱目“這本書我經常翻閱，可以說是愛不釋手，對我的幫助啟發太大了，有些常見病我就是依照書中所說配上西藥進行治療的效果好，即經濟又實惠?！?lt;br>“這本書耗盡了李時珍一生的心血，是中國藥學寶典，也是世界明著?！?lt;br>“你也知道這本書？” “72年我在民和買的科普讀物，介紹了李時珍和他的本草綱目，有些了解?！侗静菥V目》廣泛涉及醫學，藥物學，生物學，礦物學，化學，環境與生物，遺傳與變異等諸多科學領域。它在化學史上，較早地記載了純金屬、金屬、金屬氯化物、硫化物等一系列的化學反應。同時又記載了蒸餾、結晶、升華、沉淀、干燥等現代化學中應用的一些操作方法。李時珍還指出，月球和地球一樣，都是具有山河的天體，“竊謂月乃陰魂，其中婆娑者，山河之影爾”?！侗静菥V目》不僅是我國一部藥物學巨著，也不愧是我國古代的百科全書。正如李建元《進本草綱目疏》中指出：“上自墳典、下至傳奇，凡有相關，靡不收采，雖命醫書，實該物理?！?lt;br>“不錯，是這樣?！?lt;br>我和李醫生談李時珍的本草綱目，尕園不時的吐著舌頭，睜大眼睛看著我，弄得我心里怪怪的，“這個小東西，啥意思嗎？” 快到中午，李醫生還要出診，我倆起身出來。李醫生送到門口“常來玩。” 那是僅有的一次去李醫生家。李醫生每天都是早出晚歸，山石灣生產隊社員分部在幾個山頭，每個地方都沒有幾戶，稀稀拉拉跟羊拉屎似的，有的相隔一條溝，對面說話都聽的很清，過去就得大半天，黃土垣就是這樣，露斗似的深洞，兩側垂直的黃土峭壁，到處可見，平緩的坡很少，陡峭坡地多，好在坡上生長著雜草。 我剛來山梁，總覺得身體不適，有時頭昏腦漲，李醫生給我量血壓，幾次得出同樣結果，血壓高，比在蘭州時高出40，達到高壓160水銀柱，可我從山上下來又恢復正常，我跟李醫生說“這的海拔沒有海石高，為什么我的血壓變化這么大?！?lt;br>“頁梁海拔在1200至1500左右，按理不會有多大變化，你說海石海拔1535米，也沒有高多少，可能是個人的身體素質，水土有關，沒關系，年輕人嘛，我給你配些草藥丸，吃段時間，調節一下，不要把他放在心上，成為負擔，心理因素很重要。” 李醫生配制好丸劑給我。那些時日他只要有時間就到我們帳篷來，來了就給我測量血壓，他把我當成兄弟，我也把他當成兄長，這樣我在山石灣有了兩位哥哥，丁老師和李醫生，我不能原諒我自己的是竟然把兩位哥哥的名字忘記了，這是我最大的遺憾。梁上荒草坡地很多，沒有充分利用，和人力物力有關，而荒山草叢生長著許多有藥用價值的植物。李醫生只要外出他的自行車總是帶著背簍，鏟刀，刨錘，采集草藥，回來分類，涼干加工，這樣為生產隊節約不少開支。為了社員群眾，他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對五保戶，對長年有病的社員，都記在心中，定時定點看望，不管風吹雨淋，不管風雪交加，從不耽誤。頁梁的土壤為紅膠土，含量有機質0.919%，全氮0.0913%，堿解氮26.5ppm，速效磷2.1ppm，速效鉀105.0 ppm，屬丘陵溝壑林牧區，耕層養份0-40厘米含量，有機質1.313%，全氮0.073%，堿解氮4.3 ppm，速效磷4.2 ppm，速效鉀181.8 ppm，土體構型屬漏土型，剖面上層壤質，總的概念土壤質地適中，土體構型較好，土層深厚，耕性較好，加之氣候溫和，雨量適中，晝夜溫差大，地下水資源淺而多，如果利用的好，肯定是一個林業牧業的美麗家園，而我只知道有一個林場和幾個觀察站。黃芪川地龍茵陳板藍根林場有衛生所，離這最近的觀察站工作人員也經常來找李醫生問藥，李醫生都是熱情接待，按生產隊社員的價格給他們醫治，每次收費及時交生產隊會計，而生產隊并沒有給他特殊待遇，還是按工分計酬。在我和他接觸的這段日子，我發現他和丁老師一樣，有一種閃光的精神，為了山區的人民群眾，甘愿付出自己的青春年華。一個為了山區社員群眾的健康，一個為了山區的教育事業。李赤腳醫生讓我想起1968年9月，《紅旗》雜志發表了一篇題為《從“赤腳醫生”的成長看醫學教育革命的方向》的文章，這篇文章1968年9月14日，《人民日報》刊載。隨后《文匯報》等各大報刊紛紛轉載。“赤腳醫生”的名稱走向了全國。 我的這位哥們，別看他二十多歲，醫道很精明，可惜沒有進高等醫俯，只要有機會他必將會成為新一代名醫。他自學的書籍有一本本草綱目，這是李時珍的名著。他在山中采藥，拜訪老中醫，回來根據山區常見病自配草藥，起到良好效果，他在北京巡回醫療隊陪同專家名醫巡診，針對山區多見病、地方病進行治療，虛心向北京老師學習，不懂就問，老師們盡心盡力的幫助李醫生提高醫療水平，使他的醫術有了空前的提高，他學習了西醫，又進一步研究中醫，掌握了中西醫接合的治療技術，成為永平公社年輕赤腳醫生中的佼佼者。 生產隊僅有的一臺手扶拖拉機是唯一的機運車輛、救護車輛。 若有急救病人，李醫生做緊急處理后，喊上拖拉機手不管什么時間都送往永平公社醫院，一路上他都精心照顧病人。 他根據拖拉機車斗做的擔架，平時一般病人捆在車廂，如有重病號或老人，擔架都是抬著，以減少震動。 這天晚上，李醫生鄰居家男人說飯后腹部很痛，而且身體滾熱，想開點止痛藥，經李醫生檢查確定急性闌尾炎，需要做手術，得趕緊送往公社醫院，這次生產隊支書像換了個人，親自喊了四個年輕體壯的社員，叮囑司機開車要穩，要快，李醫生隨同前往。到時，公社醫院外科醫生說“你們來的真及時，晚了恐怕不好辦了。” 事后，他的鄰居非常感謝李醫生，說他是他們家的救命恩人，給他送來雞和雞蛋，李醫生委婉的謝絕了。消息傳開，李醫生在頁梁更有名氣了。 自從1976年4月30日我離開頁梁再也沒有見到過我的山石灣兄長赤腳醫生李大夫，甚至連音信都沒有，我只有把我的思念記在文稿上，原諒我山中的大哥，一切都是我的錯，錯就錯在為什么走時沒留下你和丁老師的地址，這成了我的心病。夏季的永壽粱夏季的永壽粱夏季的永壽粱夏季的永壽粱永壽粱上的槐花永壽粱上的槐花永壽粱上的槐花永壽粱上的槐花 2025年5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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