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春日的河岸又綠了。青草沿著蜿蜒的水線鋪展開去，像是誰不小心打翻了碧玉匣子。我蹲下身，指尖撫過那些細長葉片，忽而想起三十年前，這青草也這樣摩挲過我的腳踝。</p><p class="ql-block"> 那時草尖上常棲著紅蜻蜓，透明的翅膀馱著整個夏天的重量。我和阿旺赤著腳追蜻蜓，草葉上露珠簌簌墜落，在腳背炸開星星點點的涼意。跑累了就仰面躺倒，看云絮被風揉碎了撒進河水，河面粼粼的波光里，游著柳樹婆娑的影。</p><p class="ql-block"> 最喜暮春放風箏。小蛋家的竹篾架子糊上舊報紙，拴著媽媽納鞋底的粗麻線。紙鷂跌跌撞撞攀上云端時，整條河的漣漪都在歡呼。線軸轉得太急，麻繩在掌心燙出紅痕也不肯松手，仿佛攥著的是通往天際的繩索。</p><p class="ql-block"> 七月暴雨后，河灘成了蟹將們的游樂園。我們拎著竹簍翻石塊，青殼蟹揮舞著螯足倉皇后退，濺起的泥點沾滿褲管。夕陽把三個小泥人的影子拉得老長，竹簍里窸窣的響動應和著歸鳥的啁啾。回家路上，小強總要把最大的那只偷偷放生，說"讓它找媽媽去"。</p><p class="ql-block"> 如今河岸砌了石堤，柳樹換作景觀燈柱。可每當新草萌發，我總聽見草葉深處窸窣作響——那是年少的我們在時光褶皺里永遠奔跑，紙鷂永遠飄搖，河水永遠裹著碎銀般的月光向東流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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