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婆婆的干菜包

卡布奇諾

昵稱：卡布奇諾 美篇號：10372749圖片：原創(chuàng) 春末夏初的風(fēng)掠過大地時，總會勾勒出那年的記憶：婆婆背著竹筐穿過芝麻地，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像一支蘸滿歲月的筆，在野地里寫下“母親”的模樣。 被炙烤了一天的大地還泛著熱氣，婆婆總在傍晚挎上竹筐出門。她并非不知蚊蟲叮咬的癢，只是惦記著畦背上的馬豬菜，那是她心里放不下的“寶貝”。 　　夏季的傍晚，被炙烤了一天的土地，此時才發(fā)泄它們的憤怒，把一腔的悶熱，赤裸裸的甩給人們，婆婆汗流浹背。她走走停停，路過草窠時總會用鐮刀撥弄幾下，看看有沒有螞蚱飛起。螞蚱也是一道美食，就跟“知了”一樣，用鹽水泡了炸著吃。每次回來，婆婆總能逮幾串，用草串著，打打牙祭。不過她最重要的“差事”，是打馬豬菜。老家人口中的“馬豬菜”，學(xué)名其實是馬齒莧，又叫長壽菜?；蛟S因為牛馬豬羊都愛吃，這名字便這么叫開了，于我而言，這帶著土味的稱呼早已刻進記憶，無需更改。 盛夏的野地是馬豬菜的天下，它們蓬蓬勃勃地擠在畦背上，星星點點的黃花點綴其間，猶如一條鋪向遠(yuǎn)方的錦緞。婆婆埋下頭，認(rèn)真地挑揀馬豬菜，脊背隆起很高，每次貓腰下去，好像硬生生的在這條綢緞上平添了一個小山包。她割菜的動作極慢，像蝸牛拖著一枚重重的殼往前踟躕的爬行?？此诹胰障戮従徟矂拥纳碛埃覀兛倳念^一緊，此刻才真正讀懂“可憐天下父母心”的分量，那是用汗水澆灌的疼愛，是彎下的脊背里藏著的深情。 婆婆從來不去棉花地邊打馬豬菜，因為知道棉花是用農(nóng)藥喂大的，一天不打藥，棉花就會萎靡。因此挨著棉花的馬豬菜雖然高大健壯，但已經(jīng)沾染上農(nóng)藥，吃不得。婆婆走走停停，在這漫無邊際的野地里，找尋精神的寄托，很長時間，婆婆才挑揀出一筐精致的馬豬菜。伴著殷紅的黃昏，她腳步殷實，挾裹著薄霧，趟著露濕，走在收獲的大道上。那在夕陽里搖晃的竹筐，裝的不是野菜，是她踩碎了暑熱，抖落了汗珠的溫柔。 次日早晨，婆婆把那些馬豬菜用開水溜一遍，一根根抽開、擺齊，搭曬在陽臺上方的鐵絲上，有一兩個晌午，這些馬豬菜就失掉所有水分，濃縮為干癟的精華，放入塑料袋，成為冬日慵懶的貪婪。 等吃的時候，婆婆會把干的馬豬菜用水泡一晚上，使馬豬菜松散，然后用刀切開、垛爛，放上大油（用肥豬油脂耗的油），摻上肥肉塊，攪拌成陷。再把和好的面搟成包子皮，細(xì)心地捏著褶，一個個周正的包子擺在蓋簾上。 劈柴燒得噼里啪啦響，大鐵鍋里的水咕嘟冒泡。婆婆總說蒸包子要“看火候”，什么時候裝鍋，什么時候冒氣，什么時候?；?，什么時候出鍋，每一步都得精打細(xì)算、掐好鐘點。這樣出鍋的包子，每次都能確保完整美好。 　　每次吃包子的時候，就是我們一家團聚的時候，大姐、大哥、二姐、二哥都是一家子一家子來這給婆婆賞光的。包子剛一出鍋，你一個，我一個，手都不洗，就填進了嘴里。再看看蓋簾上，剛還小山一樣的包子，轉(zhuǎn)眼成了平原?？粗粋€個嘴里流油的兒女，婆婆慈祥的臉燦爛如花，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高興溢于言表。 去年母親節(jié)，我照著婆婆的法子調(diào)餡、燒火。包子出鍋時，蒸汽又一次模糊了鏡片。恍惚看見蓋簾上又堆起“小山”，卻再沒聽見那句“慢些、燙嘴”，案板上的干菜還留著她的指紋，鐵鍋里的水還在咕嘟，可那個會把夏天曬成冬夜溫暖的人，已經(jīng)走了很多年。 　　如今去菜市場，總?cè)滩蛔≡谫u干菜的攤前停留。那些整齊碼放的馬齒莧，比婆婆曬的鮮亮許多，卻總覺得少了些味道?；蛟S是少了野地里的夕陽，少了挑揀時的背影，更沒了蒸汽升騰時，那句帶著煙火氣的“趁熱吃”。 窗外的槐花開了，像極了那年婆婆曬在鐵絲上的干菜。風(fēng)過時，恍惚又聽見竹筐搖晃的聲音，聽見她在廚房里喊：“包子熟啦，洗手吃飯.……”這人間煙火里，最濃的一味，終究是母親藏在心底里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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