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水庫記

何太貴

今天到魯甸參與了馬拉松跑步后，驅車到了桃源鄉桃源水庫邊、一處叫“竹源”的農家樂。 二十余年前我在魯甸教書時，有桃源的學生，也曾到桃源家訪過；可是那時沒到水庫邊，這次來全不是當初之印象。 就算一個新地點的游玩吧。 此次借馬拉松跑步之機，娟妹的老公旭坤聚了九家人，訂了燒烤和烤雞，趁五一假期在此小聚。 我們在縣城耽擱了會，到達此地，水庫邊沿東岸已擺滿了一溜車——都是來玩的。車路上方起高臺，高臺上植綠竹，竹蔭里透明的落地玻璃鑲單間，每一間設桌椅若干；先到的男士已打起了牌。 雖然大部分包廂里已坐滿人，但不算喧囂，坐房外竹蔭下，臨湖而望，風從竹梢上掠過、蕭疏有聲，倒覺得安靜。 天以淡藍為底，不濃不淡，不深不淺，不像早春藍里泛白，不像夏日藍得深邃透徹，不致令人悲傷亦不致使人狂喜。正是春末夏初，宜于沉思、冥想。 天上其實白多藍少，云絮、云綹、云朵滿布。臨近天邊、山頭，是云綹成紗呈霧狀，飄曳、沉落、高揚。云到天頂便聚成一綹一綹，每一綹又厚厚的、絨絨的簇團成棒，像冰糖葫蘆、像蘇武牧羊所持符節。 唯風聲在耳不斷，“窸窸窣窣”“蕭蕭颯颯”，一陣一陣——忽然覺得地點也許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時光，我們沉在這一段流逝的河流里，任那沉靜的分分秒秒緩緩地從頭頂、身邊經過。 湖略近“T”形，我正在這“一橫”邊上，斜對那“一豎”；湖其實不甚寬，對面亦起了一綹貨車車廂樣房間——想來是另一農家樂。 水面波紋粼粼，一波推著一波，緩緩而又不停地由對岸推過來，一波推著一波、一波壓著另一波，像許多小銀魚不驚不詫、不疾不徐，有序地整隊向腳下涌來（有“涌”之形而無“涌”之勢）。水面波紋，迎向陽光的一面銀光閃閃，跳躍如一種活物；背向太陽的一面暗沉碧綠如玉玨。 因今天好多人跑完馬拉松后就來這里游玩、休憩，所以中午點的飲食只有涼粉和煮洋芋，不過佐洋芋的涼拌青、紅辣椒很美味；要到下午三點燒烤才能開始。于是女人們或在竹蔭下的帳篷、躺椅上假寐，男人則在亭子里“拱豬”、“斗龍”（打牌的游戲）。 拗兒想釣魚，央馬叔叔武平帶他去水邊。武平是釣魚高手，本想睏睏，但答應娃娃們；稍一觀察，帶我們到水邊一棵柳樹下。我和令平帶了一眾娃娃簇擁在后面。孩子們在馬叔叔一番講解下，開始安靜下來；大人們有搭沒搭閑聊，娃娃們靜靜地盯著水面浮漂。 但這是一個主要用于農業灌溉的蓄水庫，農忙時甚至會干底，所以沒有多少魚。大人們已沒興致，但孩子們卻依然興趣盎然。 4點左右，天上日頭漸斂光芒，風從水面拂來，涼意習習。燒烤上場，酸菜腌牛肉、牛心、小瓜、洋芋、包漿豆腐等陸續烤炙。結果女眷那桌因為店家忘了往燒烤爐下加水，所以油滴下去后騰起火焰，一陣濃煙。男人這桌于是與女人那桌交換位置，繼續。最后又上三只烤雞，大家其實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孩子們早跑到湖邊去嬉戲。八個男人除了我和武平不喝，其他人暢飲了三瓶白酒。酒后開始講葷段子，然后把卡拉OK唱起。 有人坐竹蔭下草地上，聽晚風看落日……遠遠湖對面色彩清雅，上面天近暮色，一片層次不一的淺淡灰色；下面湖光倒映天色，暗沉中仿佛玻璃一樣有三重印象：一重人間、一重天上、一重神界。我胡謅了幾句，“這日子雖無大富亦無大貴，但偷得浮生半日閑，于此春末夏初一群好友嘗美味品香茗，嗨歌，吹晚風看落日，足矣！謝謝各位兄弟姊妹！” 拗兒和一群小朋友到處跑，玩得沒心沒肺。妤喊上我帶了然兒沿湖漫步一圈。走不多遠，太陽已沉落對面山坳，天際晚霞瑰麗。以對面緩緩起伏的山地為界，上面粉紅的霞光映襯淡茄的暮云，暮云滿天，霞光滿天，稍顯蒙茸。下面湖水反映天色，同樣一個瑰麗的奇境；上下天光，相映成趣。又走上幾步，晚霞變得愈加緋紅，中夾一溜仿佛雞蛋黃，泛著熠熠光輝；四周一片沉寂，唯有晚風絲絲縷縷。妤欲尋一處柵欄空隙，下到湖邊更好拍攝，可是分分鐘天光變暗，晚霞消逝，天地間沉入一個夜的世界。 我們環湖一周，因為到訪游人不算多，所以安靜。從對岸看剛才所來處，燈火明亮、笙歌隱隱。腳下草叢里已有蟋蟀“唧唧”而鳴，夏天即將到來。轉到白天所見那個“T”形一“豎”的盡頭，夜色里一片開闊湖灘，樹林陰翳、茂密幽深，夜色里看不出是什么樹木？其間還有幾處帳篷、燒烤攤仍然燈光釅釅，看到了傍晚夢婕帶安安、穩穩兄弟倆去蕩的那個巨大鐵架秋千。 返回吃燒烤處，用時一個多小時。大家仍在盡情嗨歌。八點半時，兄弟姊妹們收拾停當，相互道別，打道回城。 桃源水庫是山水間一個驛站，大家可趁周末、假日驅車前往，從城南經昭待公路、銀昆高速，29公里僅需32分鐘即可到達，可于藍天綠水間洗洗俗慮吹吹世塵，“偷得浮生半日閑，遠游何必到金殿。三瓶濁酒敬流年，人間至味是清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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